他很生气。
他以前都没有这样无礼地挂过她的电话。
这一气,就把原本就不太坚定的道歉决心给冲淡了。
他把手机放到了一边,打开笔记本干活。
同样在家里工作的柳溪,对着岑墨这莫名其妙的电话,发呆了几秒。
刚刚在研究论文,看到手机来电是一串号码,也没细想就接起来,随口问了一句是谁,才发现是岑墨。
与他成为同事不久,她就已经把这个号码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不是为了其他,只是因为工作罢了。
谁知道他打来的第一个电话,却是要和她说私事,而且还是大半夜的,这种时候最容易胡思乱想,八成没好事,她才不听。
柳溪很快就把这事抛之脑后,继续看论文。
很快,她又要去桐城出差了。
因为上次晕倒的事,林志鹏本不想让她参与,但柳溪不想搞特殊化,她不可能以后出差都不去,为了证明自己身体无碍,她把入职体检报告发给了他看。
林志鹏最后还是同意了带上了她,但也特别叮嘱组里的男生们多多照顾她。
柳溪便高高兴兴地准备起出差的行李。
这一次也是去三天,但因为是冬天,一件羽绒服就塞满了背包,柳溪只好带了个小型拉杆箱。
正好柳父有空,就开车送她去了高铁站,到了进口,柳父下车帮她搬行李箱,然后嘱咐她路上小心等等。
一辆出租车停在他们身后,岑墨从车里下来。
二人不期而遇,柳溪微愣,并不想与他打招呼,但他像是早早就知道他们在这,所以看到他们父女也没有任何意外,礼貌地与柳父说了一声,“叔叔好。”
柳父见他也拿着行李,这才知道,“你也一起出差?”
女儿已经很久不在他们面前提起岑墨的事,当然他们也不可能主动去问女儿。
岑墨点了下头。
柳父没再说话,面对岑墨,他连拜托他照顾自家女儿的话都说不出口,以前说不出,现在更说不出,只是点点头,“行,你们去吧。”
在柳父的目送下,柳溪不好甩开岑墨,只能让他走在自己身边,岑墨伸手过来,“我帮你拿。”
柳溪的手还握着拉杆上,忽然手背被岑墨电了一下,她吓得叫道,“你干嘛!”
岑墨也被她突然变大的声音吓得一愣,手缩了回来。
柳溪眉头紧皱,看也没看他,丢下一句,“不要你帮忙”,就飞快拉着行李箱往车站内走去了。
她那瞬间的表情,就好像……好像……
岑墨不敢承认,但的的确确是把他当做一个登徒子对待了。
人的应激反应是不会骗人的,原来她已经对他有了这么强的戒备心。
岑墨追上了柳溪,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二人一前一后地通过安检,进了候车厅。
二人到了检票口,岑墨叫住了要去找同事的她。
柳溪回头看他。
岑墨从包里拿出了一盒炸鸡腿给她。
柳溪:“?”
岑墨:“A大食堂的炸鸡腿,刚买的,给你高铁上吃。”
柳溪一直都喜欢在车上吃东西,哪怕不饿,也想吃什么零食解馋,她看着这个鸡腿,有点出神。
好像就前几天,她在食堂说起A大炸鸡很好吃,他刚刚就坐在旁边吧……
该不是听到了,所以大清早绕路跑去A大买了,然后再带到这来?
绕城半圈,他疯了么?
看着这还是用玻璃保鲜盒装的,是怕鸡腿冷了不香了吗?
柳溪不是第一次被他突然示好,她甚至麻木了他这样莫名其妙示好的情况,也懒得去想为什么,她收回神思,摇头道:“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吃吧。”
岑墨:“我不喜欢吃。”
柳溪:“我也不喜欢。”
岑墨皱眉,很笃定地问道:“你怎么可能不喜欢?”
柳溪牵唇一笑,“喜欢的人送什么都喜欢,不喜欢的人送什么都不喜欢。”
这话呛得岑墨无言以对,以前他送什么,她都很喜欢,而现在,他送什么都送不出去。
他喉结滚了滚,在想是不是这会儿自己道个歉,她至少就会收下他送的东西了。
在他犹豫着要开口的时候,车站内的广播响起了声音,正在通知车次检票。
岑墨还没说出口的话就这样被淹没在嘈杂的声音里,看见柳溪在拿起地上的行李,他跟着弯下腰想要帮她一起拿,然而这一回还没碰到,那边就走来两位男生,一边与他打招呼,一边把柳溪的行李箱、双背包、U型枕、零食全部都拿走……
“走吧,溪溪。”
“你走前面,小心别被人撞了。”
柳溪两手空空,只有拿着一张身份证,走在最前,那两男生怕行人冲撞了柳溪,便都护在她身后,硬生生把岑墨给搁远了。
岑墨:“……”
这一次,实验室与一组的人都坐在一个车厢内。
岑墨全程目睹了那些男生是怎么照顾柳溪的。
帮忙倒热水、帮忙排队占卫生间、帮忙冲开水泡面,而且每次都换着不同的男生,岑墨就是想帮忙,也比不上这么多人。
等到高铁到站了,那些男生又开始分工,一人一件行李帮着柳溪分担,并将她护在前头,安全地离开了车厢。
岑墨全程都插不上一手,只能看着她欣然接受那些男生的示好,对着他们笑。
而她如今对他连客套的微笑都不会装了,她几乎不在自己面前笑,更别说像这样的笑。
以前她总是这样甜甜冲他笑,他毫无感觉,也从不珍惜,后来她会对覃戈露出这样的笑,而现在她可以对每一位男生露出这样的笑,唯独对他是冷漠的。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他在意了。
而当自己察觉自己在意后,这事就会变得更可怕。
因为一旦注意了,只会越来越在意,然后这种在意在长时间发酵后,就开始变成了另一种情绪,让他胸闷,让他不爽。
***
抵达桐城,一组的工作又紧张开始了起来。
柳溪这次有幸被许泽霖带到了测试场,坐了进了测试车辆中体验。
这是一辆出租车,也是ETOGO要投放到城市运营里的自动驾驶出租车。
因为之前已经做了大量实地测试,算是能比较好地自动驾驶,所以柳溪这一次当了一会内测成员。Χiυmъ.cοΜ
她跟着许泽霖坐到了后排,而驾驶座与副驾驶座坐的是两名安全员,主要为了车辆识别障碍失败,或者突发事件时,他们可以机械操作方向盘,避免意外发生。
许泽霖与柳溪介绍,“虽然我们是算法工程师,但体验产品,也是有助于加深我们对产品的认识。”
“你看前面那个路障,就是你之前在实验室设计的,可以在混乱环境中识别目标的算法应用……”
“诶,是我写的那个?”
她以为自己写的都被岑墨丢弃了,没想到被应用上了。
她忍不住拿出手机拍摄起来。
车辆以每小时35公里的速度缓慢前进,遇到了路障之后,自行转弯,绕了过去。
许泽霖笑道:“怎么样,看见自己的算法成功实现,是不是小有成就?”
柳溪满面通红地点头,“是啊!”
这可太有成就感了!
想到未来这城市里跑的自动驾驶出租车有自己贡献的代码,她就觉得无比自豪。
她激动地问道:“这批出租车什么时候试运营?”
许泽霖:“计划是明年下半年,正式在桐城市区试运行。”
柳溪:“那也很快了!”
许泽霖点头,“要看岑教授的那套算法实现效果了,如果成功,就可以实现L2到L3质的飞跃……”
柳溪对他说得一知半解。
她之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算法优化上,没有太多接触应用场景,但是到了一组后,与大家交流过程中,她也开始慢慢注意到应用场景。
毕竟算法工程师的职责是,编写出能解决应用场景需求的算法,重在解决需求,而不是提升代码水平。
许泽霖借此机会就与柳溪普及了自动驾驶技术的分档。
“从最菜的L0到最神的L0,有六个档,L0就是没有自动驾驶技术,正常地开车,L1开始,车辆有了自动巡航,司机可以双手离开方向盘,不过这时候只是实现了车辆自动巡航,但无法避障,如果遇到个坑,就直接掉进去了。”
“L2开始,车辆才有了自动绕行的技术,遇到第一个坑的时候,会绕开,但是遇到一棵树,可能又撞上去了,听上去是不是还很低级,但这已经是市面上的最高级的自动驾驶技术了,因为障碍物千奇百怪的,要把他们全部识别出来,进行避障,是很大的挑战。”
柳溪问道:“我们也是这个层级么?”
许泽霖点点头,“对的,我们视觉算法主要做的就是目标识别,但是如果岑教授那一套系统成功建立起来的话,我们就有希望直接跨级到L3,成为行内最先进的自动驾驶公司了。”
说起岑墨,许泽霖是一脸钦佩,“他在MIT做的那个科研成果真的很牛,恐怕是国内计算机视觉领域最好的成果了,我后来把他以前发表的论文都看了一遍,真的太厉害了!大家每天时间都那么多,他怎么就做出这么多成果了呢?想我大学都忙着谈恋爱了,女朋友还觉得我太忙分手了,岑教授这种人估计连女朋友都没有吧?”
柳溪牵了下唇。
是啊,当时都没人相信忙成狗的他会谈恋爱,她当时是怎么傻乎乎地缠上他的?
许泽霖又继续说着,“他回国时,各大公司都争着抢着要他,不惜开出超级高的薪资,李主任也是找了几层关系,才把自己课题送到他面前的,但也要看他选不选,还好运气不错,选了我们。”
柳溪记得这件事,李主任找得是裴佳的爸爸吧。
测试车开到了目的地,柳溪跟着许泽霖下车,一起回到测控室分析刚刚的数据。
正好岑墨也在那看着,不过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许泽霖心里咯噔一声,难道刚刚测试数据不理想?
不能啊,他和柳溪顺利通过了全程,明明比上次好。
许泽霖疑惑,就走上去问道:“岑教授,怎样?”
他这一问,岑墨余光刮来一道眼风,刮得他心里毛了一下。
但岑墨很快就收住了刚刚冰冷的目光,声音就像是机械发出的,毫无起伏,“识别率比上次提升了14%,但还是不够,这几个场景我分割出来,你们重新建模分析。”
许泽霖嗯了一声,没明白他不满意在哪里,但把柳溪叫了过来,“拷下这几个场景,回头和凯子、聪聪分配下。”
柳溪应了一声好。
许泽霖走开后,岑墨低头拖曳鼠标,把资料拷给了柳溪,“刚刚开心吗?”
柳溪:“什么?”
岑墨没说话了。
每一辆测试车的内外都有各种摄像头,他刚刚就在测控室内看着她一直在与许泽霖聊天,聊了整整20分钟……
笑得那么开心,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聊工作。
……
原本在桐城出差的三天,对岑墨来说是个很好道歉的机会,因为比平时在办公室要与柳溪接触得多。
可他没想到柳溪的身边始终有人,不是许泽霖也会是别的男生,刚走一个就又来一个,没完没了,他完全找不到机会。
如果要单独约她出来……
算了。
这根本不可能实现。
于是,就这样回了A市。
回来没有多久就过年了。
比起柳溪,还有一件更烦心的事就是岑母过年依然没回来。
因为除夕夜要去岑墨爷爷家吃饭。
老爷子性子孤僻,不合群,一向只愿意和奶奶住,奶奶早些年去世后,他的性情就越来越古怪,脾气很不好,不愿意同子女住在一起,一直独居着,由保姆照顾。
平时子女会去看望他,每年除夕夜也会过来,虽然老爷子很不领情,都叫着麻烦不要来,但岑墨家、还有他伯伯、姑姑家都会来陪老人过年。
岑父至今还没告诉他夫妻吵架的事,这眼下岑母要不去了,什么都瞒不住了,所以岑父着急地上门去找岑母,好话坏话都说尽了,还是没能劝来岑母。
除夕夜那晚,岑父万般无奈地带岑墨一人去了爷爷家。
原本岑父还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毕竟老爷子看上去也不愿意与大家吃团圆饭,哪知道他一发现岑母没来就质问起来,即便岑父遮遮掩掩没说在闹离婚,可光是人不在这一条就已经把老爷子气到了。
团圆夜的饭桌上,老爷子毫不留情地指责岑母不分轻重,毫无规矩。
老人家本就很喜欢否认别人,指责别人,现在更是抓着岑母的过错不放,没完没了地说着,岑母到底还是岑父的妻子,这桌上还有岑父的兄弟姐妹几家人,老爷子这样训斥岑母,让他的面子也很挂不住。
虽然后来,岑墨的姑姑出面打圆场,但这顿饭对岑墨父子来说,吃得十分不愉快。
往年,他们还会在老人家里待到□□点才回去,今年实在坐不住,一吃完就走了。
回来的路上,岑父一直在生气,觉得今天丢人全都是因为岑母不给面子,但他却又拿这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自己气自己。
二人回到冷冷清清的家中,心里更不是滋味。
以往父母还会坐在沙发看看春晚,岑墨一般不参与这个活动,他都在书房看论文,但不代表他就适应了今天这样的安静。
岑父一个人坐在客厅看春晚。
电视里载歌载舞的声音,衬得无人说话的屋子更为冷清。
明明只是少了一人,却觉得这家都不像家了。
大概是太过无聊了,天气又冷,岑父看不到10点就关了电视,回房间睡觉了。
客厅的灯已经暗了,整个房子里只有岑墨书房的灯是亮着的。
他盯着自己的手机在发呆。
柳溪今年会给自己发新年快乐吗?
以往她都是八点就发了,但到现在还没发,他想她可能是改变了习惯,也可能是在看春晚忘记了。
所以,他又等过了九点、十点、十一点……
还是没看见她的消息。
他觉得她肯定把自己忘记了,就像那天他打电话过去,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所以他决定给她发一条新年快乐。
发完之后,他又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
岑墨下意识看向了窗边。
这是他回国的第一个新年,她会来找自己跨年吗?
他又等了一会,低头看手机。
消息显示已读,但却没收到任何回复。
他没办法再说服自己她没看见了。
也受不了这冷得像是冰窖似的家。
临近十二点,他终于忍不住穿上大衣出门了。
……
柳溪正坐在暖烘烘的家里,等待着跨年倒计时,忽然手机响了。
她一看是岑墨,便没有想接的欲望,按下静音键,让它自己响到超时挂断。
然而,挂断之后,岑墨又打来了。
来来回回了三次,对方这次是铁了心要她接电话。
柳溪想着大过年的,不和他计较,所以还是接了起来。
她还没说话,对方先说了,声音很平静,并没有对她才接起电话感到任何不满,他说道:“我在你家楼下。”
柳溪紧张了下,“你来做什么?”
岑墨:“一起跨年。”
柳溪微愣,“不了,你回去吧。”
岑墨:“我还有话想和你说。”
柳溪:“我不会下去的。”
岑墨的声音有点像在恳求她,“柳溪,给我一次说话的机会好吗?”
柳溪:“这么冷的天,我不想出去,你要说就电话里说,不说我就挂了。”
她等了几秒,没听见对方的动静,她便挂了电话。
岑墨最近的变化,她不是没察觉,就算她不特意去关注他,只要他在自己眼底晃着,她怎么可能没发现不对劲。
她大概能猜到岑墨想说什么,所以她不想去见他。
过了一会,刚到楼下去放鞭炮的柳父也打了电话给她,“溪溪,你下来吧,岑墨在这呢。”
柳溪:“爸,你别管他。”
柳父无可奈何地说道:“我劝他走了,他不走,你就让他说吧。”
当着父母的面,不好闹太厉害,柳溪没辙,只好穿上衣服下楼,但心里对岑墨的怨恨更多了几分。
有本事别用她父母压她啊。
岑墨站在她家楼下等了很久,终于再次见到楼道的门打开,他的目光顿时亮起,在看见那熟悉的人后,被冻得微微发红的脸蛋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柳溪。”
柳溪就站在屋檐下,不愿意往外走一步,她双手插在口袋里,皱着眉头问道:“要和我说什么?”
岑墨走了过去,注视着她的脸,喉结滚了滚,像是豁出去似的,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说这三个字时,他的声音不如平时那样沉稳,带着微微颤音,岑墨觉得是被冻的。
而柳溪听到这一声对不起,懵了一下。
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抬眸打量他的表情。
那淡琥珀色的眸子目光沉沉,他的态度是认真的,但在对上她投来的目光时,又别扭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染红了他的耳朵。
耳朵的肤色要比他的脸色更红上一层。
柳溪知道他这一声对不起是在为过去道歉。
换是以前,他是绝对不可能认错的,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有错,即使发现自己有问题,他也只是做出一些让步妥协,但绝对不会认错。
岑墨见她没有反应,以为周围那些在玩耍的孩子们太吵,咽了下口水,又郑重说了一遍,“柳溪,对不起。”
这一次,气息比刚刚稳多了。
说完之后,压在胸口半个月之久的大石头终于搬开了,他轻松了许多,此时深沉的目光泛起碎碎的光华,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他想着不管对方是哭,还是骂,他都已经做好准备受着了。
然而,柳溪只是平静地点下头,“知道了。”
岑墨的眼神顿了下。
柳溪又说:“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岑墨不理解,“什么意思?你原谅我了?”
柳溪说道:“原不原谅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不。”岑墨皱眉,“重要,我想你回来。”
柳溪没想到他到今天还在执着这件事,她摇摇头,“别想了。”
岑墨问道,“你要的不就是这一句话道歉吗?我已经道歉了,你为什么还不能原谅我?”
柳溪嘲讽道:“你说得对,如果那时候你和我道歉,我可能就心软了,可是已经过去三年了,谁还在乎这一句可有可无的道歉?”
岑墨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对不起,那三年……”
柳溪打断了他,“不用再道歉了,如果道歉能解决问题的话,那些劈腿出轨家暴的男人就可以被原谅了?”
她怎么可以拿他和那些人比?
他在她心里已经变得这样不堪了?
岑墨:“我没有劈腿没有出轨也没有家暴,我和他们不一样!”
柳溪却笑道:“在我心里,你比他们好不到哪儿去。”
岑墨的心被扯了下,声音比刚刚更低沉了,“你要怎么样才肯回来?”
柳溪笑得风轻云淡,“我已经放下了,不可能再回头了,你走吧。”
岑墨酝酿了半个月,才鼓足了勇气站到她面前来认错,他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他闭着眼说道:“你再多骂我几句吧,要还不解气,你打我也行……只要你肯回来……”
当初他被她打得要气昏了头,可现在却发现她这样不理不睬,比那时候撕心裂肺地哭,撕心裂肺地骂,还要更让他难受。
因为他已经完全捉摸不透她的想法了,这让他慌了。
柳溪冷静的目光刺痛了他,他低声求她,“柳溪,你再骂骂我吧……”
曾经那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现在这样卑微地求着她骂他,打他,原谅他……
是柳溪从来没想过的模样。
对岑墨来说,低头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所以对他而言,的的确确是做出了巨大的改变。
可是他骨子里依然是傲气的,他自以为低了头,就是做出了最大的牺牲,他觉得自己屈尊降贵求她了,她就应该要原谅自己。
可是这一点牺牲对于柳溪当初付出的相比,又怎么值得一提?
虽然柳溪对他这副模样感到心酸,但这不足以让她心软。
他过去带给她那么多伤害,怎么可能因为一句对不起就当做没发生了?
她不可能再回头了。
柳溪说道:“放手吧,岑墨。”
岑墨眼角微微抽搐。
放手?
为什么她也劝他放手?
岑墨眼底泛起了微红,低沉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说很喜欢很喜欢我,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下了?”
他都还没放下,她怎么可以放下?
轻易?
他连她后来经历了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好意思说轻易!
即便她现在放下了,也受不了他对自己过往深情的否认,还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男人,柳溪不想再与他多说一句话。
“太冷了,我要回去了。”柳溪转头就往楼道里走。
岑墨叫住她,“一起跨年。”
柳溪:“我没答应。”
岑墨说道,“你说过以后要一起跨年的,为什么我在你眼前,你还要走?”
除去他不在的那三年,他们都一直一起跨年的,他不想断了这个延续。
眼看着十二点就要到了,柳溪离去得决然,“你要站就继续站那吧,冻死我也不会看你一眼的。”
岑墨眉目覆了冰雪,更冷了几分,他的声音几乎咬牙切齿,“柳溪,你真狠心。”
柳溪突然展露出笑颜,“很冷吗?很不甘心吗?可我就是这样等了你十年,你有过一丝怜悯出来看过我吗?看,我还比你有人情味多了,我至少还出来了。”
“岑墨,比狠心,我比你差得远了。”
在柳溪关上门的刹那,十二点的跨年钟声正好到来。
爆竹齐鸣,漫天璀璨烟将那道孤独的身影淹没在城市的喧嚣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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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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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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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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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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