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溪仰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提醒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岑墨不为所动,“我同意分手,但没同意反悔,一事归一事。”
一事归一事?
这怎么能够一事归一事?
也只有他这种人才想得出来吧?
柳溪不知道他最近经历了什么,让他突然就把这事给翻了出来。Χiυmъ.cοΜ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是父母定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岑墨:“但你亲口答应了,我这么多年一直记得,也没有和别人谈过,尊重你,你尊重我了吗?”
尊重?
如果真的尊重她,当初就不该答应她的表白!
明明错的人是他,为什么说得好像都是她的错!
也是,当初分手的时候,他都没认为自己有问题,现在又怎么可能会觉得是自己的错?
柳溪已经不是当初的柳溪了,她不想在公司门口像个泼妇似的与他争吵,当初车站分手的记忆实在太难堪了,何况现在旁边还站着她的师兄。
她也知道与他发脾气是无法解决问题的,于是她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柳溪:“我们换个地方说?”
岑墨点头。
柳溪走到覃戈身边,极是难堪地说道:“抱歉,师兄,今晚可能没办法看电影了。”
覃戈被她叫了一声才回过神,他还没消化完岑墨的话。
他到现在才知道二人的关系比自己想得复杂多了,怎么还牵扯出婚约……
他装着不在意地把双手插在口袋,闲闲笑了一下,“嗐,没多大事,解决好了再说,我等你。”
柳溪一脸抱歉,“我晚点再和你解释。”
覃戈点点头,“我就在这等你,一会送你回家。”
柳溪啊了一声,“这……”
覃戈余光瞥了眼台阶上那道身影,微微一笑,“这样我才放心。”
柳溪有点不太好意思。
覃戈揉了揉她的头:“没事,去吧,想要说服别人,得先站在他角度想想问题。”
柳溪知道他在提点自己,她嗯了一声。
因为师兄在等她,所以她不想与岑墨说太久,就近找了一家咖啡厅坐下。
岑墨点了一杯咖啡与一杯果汁,柳溪想要各付各的,岑墨不允许,直接让服务员扫了他的二维码。
柳溪不想加他微信转账,所以就作罢了。
二人坐到角落的高脚凳上。
柳溪先开了口,“岑墨,以前我答应娃娃亲,是因为我还小,我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我想你也不一定明白吧,而且从前我是喜欢你的,可我现在不喜欢了,还不能放手吗?谈恋爱有分手,结婚了还有离婚,更何况是口头婚约?”
灯光在岑墨高挺的鼻梁上打上一道高光,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冷淡,“分手还是离婚,都要双方同意,我没同意就不能不作数。”
柳溪把手一摊,“但你同意分手了啊,我们已经分手了,这婚约还有存在的必要吗?难不成你喜欢我?”
她看得出他并不喜欢自己。
三年前就没喜欢上,现在又怎么可能喜欢?
但这一次,他没有像三年前那样保持沉默,甚至连目光都没移开,就这样平静地看着柳溪,像是在与她保证了什么。
他说:“如果你觉得喜欢是必须得,我可以试试。”
就好像三年前,他对她说,哪里不满意,他改。
他又在与她妥协了。
可是柳溪一点也没动摇,她笑着摇头道:“强人所难的事我做不到,你也没必要为我改变什么。”
以前不需要,现在更不需要。
她继续说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你只是想要个结婚对象而已。你的条件这么好,想嫁你的人多了去,哦,你要觉得浪费时间,我觉得裴佳就不错啊,你看,你们一起学习,一起留学,现在还一起工作,家境门当户对,思想境界还一样,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岑墨听到她提起裴佳时,眉头就微微一皱,在她明夸暗讽地说了这么多,脸色更阴沉了,他沉声道:“我不喜欢她。”
不喜欢?
柳溪一直以为这家伙根本就没有喜欢不喜欢的感情,这还是头一次听他这么肯定地说不喜欢。
柳溪歪头笑了下,用他自己的说法说服他,“那你可以试着喜欢啊,反正你也不喜欢我,反正都要试试,那就试着喜欢她啊。”
岑墨:“柳溪,我不喜欢她,但没有不喜欢你。”
柳溪:“……”
岑墨把话说得更准确点,“没有喜欢,但不讨厌。”
是岑父的话提醒了他。
为什么可以和柳溪试试,不可以和裴佳试试?
他想了许久才发现,他也不是什么人都愿意试试的。
在他心里,柳溪和裴佳就不一样,至少他没有排斥与柳溪交往。
柳溪又在挠头了。
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变得这么不正常了?
她想着刚刚覃戈的提醒,尝试去理解下岑墨那非正常人的想法。
斟酌了一会,她重新开口道:“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你对我的不讨厌,是建立在你把我当做娃娃亲对象的前提下,你觉得自己不能讨厌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这个对象可以是我,也可以不是我,只要她的身份是你的娃娃亲对象,你就会这么对待她,是不是?”
柳溪说完,见岑墨没有反驳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继续说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我也没办法再委屈自己来妥协你,如果你觉得是婚约约束了你,那我可以和我妈妈说,用着你满意的方式,和你们家正式取消行不行?”
岑墨皱紧眉头,很是不悦地说道:“柳溪,我说了,我不同意,人不能言而无信。”
柳溪咬牙道:“你还好意思和我说言而无信?你当初放我的鸽子都够凑一桌菜了,得,过去的事不提了,我不和你翻旧账。”
岑墨说道:“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你当初说我没时间陪你,但我现在有时间,你想要做什么,我都能陪你做,你不需要再去花时间与精力重新认识一个人,喜欢一个人,这样不好吗?”
听到他前半句,柳溪还以为他终于做了人,结果后半句差点让她血压都飙高了。
就和当初振振有词说他不想分手,是因为不想浪费时间再找别人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三年,他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柳溪发现自己没法和他沟通下去了,再要说下去,她又忍不住想给他耳光了。
她猛吸了一大口饮料压压惊,“你看,你根本都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我们还怎么谈下去?”
岑墨给出了十足的耐心,“你可以说到我明白。”
可柳溪不想说了,他明不明白对她已经不重要了。
她低着头在包里掏了掏,掏出了两张皱巴巴的二十元,又掏了一张五块钱,以及两个硬币,在桌上摊得平平整整,然后推到他面前,单方面结束了这段谈话,“如果你不想让我讨厌你的话,就不要再说这个话题了,以后除了工作,其他事都免谈,这是果汁的钱,谢谢。”
岑墨看也没看那像是施舍给他的钱,他还是板着严肃的脸,只是眼角微微抽搐,眼里暗光汹涌,他的内心恐怕没那么镇定了。
柳溪微微一笑,还不忘再刺激他一下,“谢谢你提醒我婚约的事,我回家就和妈妈说,等我好消息。”
这话说完,岑墨的气场冷了好几度。
……
柳溪出来后,就给覃戈打了电话,对方很快就来了。
覃戈问道:“谈好了?”
柳溪嗯了一声,“抱歉,让你见笑了。”
覃戈笑了笑,“没想到你们牵扯还挺深的?”
柳溪怕覃戈多想,不想他误会,她决定把话和他说清楚,“我和他从小就认识,因为两人关系好,就定了娃娃亲,我也没想到我们都分手了,他还拿这说事……”
覃戈耸下肩。
其实他想说那天听柳溪抱怨岑墨指责她多管闲事的时候,他就觉得岑墨对她不一样了,像岑墨那么不近人情的人,在被人顶撞成那样的时候,竟然还没发火,简直是个奇迹。
柳溪说道:“师兄,给我点时间处理清楚与他的事,可以吗?”
得把这烂摊子解决了,她才能彻彻底底告别过去。
覃戈温柔地笑着,“行,师兄等你。”
原本还怕他心里介意,但见他丝毫没有在意,并且满眼都是对她的鼓励与支持,她一下踏实了许多。
第二日,一捧漂亮的鲜花放在了柳溪的办公桌上,惹来一群女孩的艳羡。
柳溪受宠若惊,翻了翻这蓝白相间的满天星,找到了一张没有署名的卡片。
上面只有一句话。
【愿我的小师妹每天都开开心心^_^】
柳溪忍不住笑了。
岑墨进实验室时,就看见柳溪抱着一束鲜花在笑。
那个笑容,他很熟悉。
每次他送她礼物的时候,她都会这样笑。
带着少女的羞涩,笑得很甜,又藏不住的喜欢。
他还是头一次见她这样的笑容是对着别人的礼物。
于是,他的目光在那束鲜花上停留了短暂的时间,才不动声色地挪开,坐回自己的工位上。
不用猜,他都知道是谁送的花。
过了一会,柳溪被他叫了过去。
柳溪还沉浸在收到人生第一束鲜花的喜悦中,忽然就被岑墨训话了。
他指着她的代码问道:“这是你写的?”
柳溪立马收拢了思绪,定定看了一眼。
那是昨晚她从GitHub上借鉴的,有过上次被他看出的经历,她没有狡辩,如实交代,“有部分是参考GitHub的。”
岑墨皱紧了眉头,鼻梁上的镜片反射着冷光,“我以前就告诉你不要抄代码,为什么要抄?”
柳溪说道:“别人都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你也认可了我现在的编程能力了啊。”
岑墨眼里的温度更低了,又问了一遍,“我问你为什么?”·
虽然他表情还很淡,但柳溪已经听出了他准备发火的语气。
柳溪别开视线,“因为写不出来。”
岑墨:“那就接着想,反正你写的也不会被提交到产品代码里。”
柳溪挨了当头一棒,“什么意思?”
她写的代码不会被采纳,所以她这么努力加班加点都是在做无用功?
岑墨没耐性再回答她的问题,直接让她回去重写代码。
柳溪呆若木鸡地坐在工位上,身体越发的冰冷。
她想不明白,便又去问了覃戈。
覃戈倒是一点也没意外。
“是这样的,所有新人一开始都不会接触到源代码,要经过一段时间训练,不仅仅是因为保密,也因为项目代码很复杂,又涉及多人融合写成,除非你能体现出足够的能力,能够搞定真实的需求,你现在显然是在训练与被考核阶段,简单来说,他觉得你能力还不够吧。”
虽然覃戈解释的很清楚,但柳溪工作的热情还是被打击到了。
覃戈又安慰了她几句,“你也知道他要求比别人高,只能好好努力了。”
柳溪咬咬牙点头。
覃戈笑道:“没事啦,实在不行,师兄可以帮你呀。”
柳溪笑了笑。
但她知道恐怕是帮不了了,岑墨根本就不允许她抄代码,更别说别人帮忙写了,他一眼就看出来,还不骂死她?
想要得到岑墨的认可,只能自己认认真真地写了。
不过她刚刚有那么一瞬,真的以为岑墨在公报私仇。
听覃戈这么一解释,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他了。
她现在对岑墨不像以前那样无条件的信任了。
她想,还是得尽快解决婚约的事。
昨晚回家的时候,妈妈已经休息了,所以她还没来得及说,今晚她就去说。
于是,柳溪的妈妈在听完柳溪的话后,立马在周末给岑墨的妈妈打了电话,“凤美啊,你知道溪溪现在和岑墨在一起上班吗?”
岑母的声音很是茫然,“我不知道啊?他们在一个单位上班?岑墨没和我说啊。”
柳母说:“不止一个单位,溪溪就在他手里干活呢,哎!我也是才知道!我是想和你说说,关于这两孩子的事,你下午有空吗?我们见面谈谈?”
岑母立马就应下来,“行,我正好包了一些溪溪爱吃的饺子,一会送过来。”
柳母挂断电话,拍拍柳溪的肩,“放心,妈出面绝对能搞定。”
半小时后,岑母就拿一盘刚包好的饺子来敲门了。
她先是与柳溪关心了一番二人现在工作什么情况,等到二人说正事,柳溪就自己先回了房间,趴在门上偷偷听了一会。
“我不知道岑墨这孩子心眼这么实,我还以为……唉。”
“是我没教育好他,害苦了溪溪。”
“要怪也是怪我,当初就不该提什么娃娃亲,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真不该瞎操心。”
“是,是啊……孩子大了,什么也不和我说,也就他爸还管着,我是真管不了。”
“这事还得拜托你和他好好说……”
“一定,一定……”
……
后来听到岑母走了,柳溪才出来问道:“怎么样?”
柳母笑着摆摆手,“没事了,岑墨那边你不用担心了,他妈妈会和他解释清楚的,妈也没想到他们家怎么这么当真。”
柳溪:“那不是你和人家说的娃娃亲吗?”
柳母:“可是妈给你找了好多娃娃亲啊?”
柳溪:“?”
柳母立马把手机相册打开,翻了一堆各有特色的年轻男人出来,“你看看这个,虽然比你小三岁,但又英俊又乖巧,你们叫这什么,小鲜肉?小奶狗?哦,要不看看这个,家里做LED灯生意的,上市公司老板的儿子,霸道总裁,怎么样?……哎呀,还有好多款呢,你要不自己挑挑看?……”
柳母乐呵呵地拍着柳溪的肩,“反正啊溪溪,我和你说,你也别太伤心,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看喜欢哪款就试着处处,爱怎么谈就怎么谈,妈才没他们家那么保守,诶,你那师兄听着不错?你要觉得不好,就这些娃娃亲里再挑挑也行?”
柳溪震惊地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问道:“妈,你这都哪里找来的?!”
柳母:“诶,那不都是这些娃娃打预防针的时候,我瞧着长得好看的,就和人家父母聊了聊,就攀了亲家嘛,现在优质男人这么少,相亲得趁早,当然得从小先预订起来。”
柳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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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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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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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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