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司寰的面色沉着,眉眼间有未休息好的暗青,他用那双冰冷的眸上下打量着她:“你在睡觉?”然后他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一字一顿,近乎咬牙切齿,“睡、得、好、吗?”
乔非晚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是躺尸,睡了,又没完全睡。
她没反应过来,只知道要对眼前的人强撑出笑容,尽量愉悦尽量讨好:“夜总您……”
大概是心情没调整过来,笑得太难看了,才刚开始说话便被打断——
“很好笑吗?”夜司寰冷冷地看她,“你有什么事很开心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质问,把乔非晚问得挺委屈。
“……”干嘛找她茬啊?心情不好吗?她心情才不好呢!
摸了摸鼻子,她放任自己切换回苦瓜脸,闷闷着抬头:“夜总,您找我有事啊?”
她保持着礼貌,这话却问得颇有“有事说事,没事快滚”的意思。本来为了孟月的事,她是虚与委蛇、迫不及待的,但现在她实在没有心情。
四目相对,门外的人静了一瞬。
然后她看到他锁着眉峰,紧抿的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洗车。”
洗车?
乔非晚错愕地转头,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看到外面灰蒙蒙的天:从早上开始天气就不好,看起来要下雨。
……而且今天是周六,非工作日。
“夜总,”她把脑袋转回来,试图和他说明。小员工是不敢提非工作日这种词的,她委婉着提醒,“今天好像要下雨,要不改天再洗?”
没有人会在下雨天洗车!!
说完这句,她就准备关门送客了,但夜司寰就像有预判一样,抬手撑上了她的门框。
他垂眸,居高临下冷笑:“那我想起你吐我车上,也改天再想?”
“那真的是八宝粥……”乔非晚争论到一半,像是泄气的皮球垂下肩膀——没视频没证据,她也没有力气……什么都没意思。
她后退一步让开来:“那您先进来坐坐,我这就下去洗车。”
也不能把人扔在屋子里就完事,基本的招待还是要的。她把人领到沙发那里,掏了点茶叶泡了杯水,然后又打开电视机给他打发时间。
正想把遥控器递给他,七宝却小跑过来,叼了遥控器往茶几面前一坐。它大概是以为电视是给它看的,已经准备好享受了。
“呃……”乔非晚尴尬了一下。她又不能从狗嘴里抢遥控器递给他,怕他当场嫌脏。
反正电视就为了解闷,听个声音,放什么不是放?
于是她又转身去拿盆和布,临出门才喃喃补充:“那个……它不咬人。”
一人一狗,都没有看她。
夜司寰只是回:“知道了。”
·
楼下是有自来水的,就接在楼梯口外面,平时房东用来浇花。
这距离倒是比公司方便,不用提着水跑来跑去,要是有根管子的话,她连盆和抹布都可以省了,直接捏着管子现冲。
夜司寰的车是锁着的,车门打不开,车内也没办法做清洁。乔非晚暗暗松了口气,并不想上去问他要钥匙。
她真的洗不动,腿也不方便。
虽然没伤到骨头,但疼痛是实打实的。那只脚走平地还好,这爬上爬下的,真是要了她的老命了!刚从楼梯下来就一身冷汗,再让她在车里钻进钻出……
未来的太阳她都可以不用看见了!
她仔仔细细地洗着车身。
也挺奇怪的——之前几次洗,他的车子都挺干净的,精英人物,连带灰尘的地方都不去。但这回洗,车身蒙着一层露水褪去的瘢渍,车后的缝隙里,还夹着几片新鲜的枯叶。
就好像它曾在孤独的山峦之中,停过一夜。m.xiumb.com
……
洗完、擦干,乔非晚颇费了点时间。
收拾盆和布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更沉了,这雨估计一个小时内就能落下来。
这算什么呢?
她笑了笑:这算是做了一场无用功!百忙一场……
回头,上楼。
·
深吸了口气,她努力保持着微笑,推门而入。但眼前所见,却叫她的笑意微微一凝——
夜司寰正坐在那张沙发里。那是老式的小沙发,他人高,腿也长,佝偻在那窄小的空间里,看着有几分憋屈。
因为外面的光线变差了,屋子里也暗了下来。她刚才没有留灯,电视成了屋子里唯一的光源,屏幕上蓝白闪烁,是动画片猫和老鼠,正上映着如火如荼的追逐。
但看电视的不是七宝,而是夜司寰。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看着闪烁的屏幕。而七宝则坐在他身边,把脑袋搁在了他的膝盖上……
这画面也许在别人看来很正常:一条不认生的狗,自来熟地贴着初次上门的客人。
但她却清楚知道七宝的“功能”,如果不是因为感应到情绪,它不会随便“贴贴”的。
他在难过?
他有什么好难过的!
大周末的冲过来叫她洗车,该难过的是她吧?
啪嗒!
乔非晚打开了灯,规规矩矩地走入屋内,扬起职业性的微笑:“夜总,车洗完了。”接下来是安慰他几句?还是催着他走?
她不太喜欢窥觑人的心理的,他也不是她的朋友,轮不到她安慰。
那赶人?怎么赶?
幸好,这个问题没成为她的纠结,因为夜司寰在下一秒就起身,掏出一叠钱放在她茶几上,抬脚就往外。
不薄不厚的一叠,目测一千是有的。
“夜总,不用那么多!”乔非晚叫住他,“我就洗了个车身,车内没清理。”
“可以了。”夜司寰已抬脚越过她,走出门口的时候,她听到他的声音,“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用洗了。”
啊?
这就……这么突然?
她下意识地转向他,只能看到他下楼的背影,听到他快步下楼的脚步。但两秒后脚步声就听不见了,因为外面的雨不早不晚,恰好在此时下了下来……
雨声盖过了一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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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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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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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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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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