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依点出令时青流浪者队伍的那些人,其中许多人表示自己愿意留在百濮不想走,另一些则想跟着云琛去千湖见令时青。
这部分人跟随藤蔓的指引,登上华亭。他们本可直接通过传送去往千湖,可他们就想体会一下乘坐移动城市的快感,压根劝不住。
云琛和华亭本来就要回一趟千湖。
一是为了亲自去接闹脾气不肯干活的孤寡老人夏丰年……
二则是要回到华亭那剩下的半块儿地,取回黔中留在每个城市“琅嬛福地”里的城市文化资料。
取回城市文化资料,交由人类学习再给华亭供奉,能够令华亭弥补记忆和文化上的缺陷,快速从特大城市到达超大城市,对城市天赋和城市能量的更上一层。
云琛和华亭要离开百濮,种子依恋恋不舍,拉住云琛反复询问。
“给百濮送人过来的时候,能多挑点高大又帅气的人吗?”
云琛无奈道:“送人的事儿由神京和中州他们决定,我插不了手。”
种子依非常失望,让她赶紧回去办正事。
云琛踏上藤蔓桥梁,连接百濮和华亭的桥梁正缓缓收起。
底下跑来好几个青年,手里捧着花束,用力一抛。
在城市彻底升高前,花束扔进了云琛的怀里。
她有些惊讶,看向扔花的人。
那几个青年扔完花,互相推搡笑着就是不敢看她,面红耳赤地全部跑开,随着城市的升高逐渐看不见。
云琛隐约听见了种子依的大吼。
她抱住这几束海棠花,登上华亭。
整个送花的过程华亭可都看见了,他闷声闷气地说:“云云,路上随随便便摘的野花会长丑丑的虫子。”
“我又不怕虫子,这是他们自己养的吧,瞧着很干净。”云琛摆弄海棠花,随后递给藤蔓,“帮我放窗口桌上的花瓶里。”
华亭不想把别人送的花放进云琛给他准备的专属小花瓶里。
可那又是云琛的话,他不情愿地伸出藤蔓,动作像施加了慢镜头特效。
忽然,华亭枝条一晃,指着其中一束海棠花说:“云云你看,它花瓣都烂了,摆在花瓶里看着多影响心情!”
天空白云变幻,城市正在往千湖飞行。
云琛听完华亭的话,瞅了一眼手里的花。
半天才找到花束里一朵小海棠的花瓣尖尖上有些小黑点。
“才一朵而已,去掉剩下的也就放了。”
华亭又指出其他花上存在的缺陷,在他眼里,每一朵花都有或大或小影响摆放的问题。
云琛起初坐在庭院的石凳上认真地听着,以为能学到什么和园艺相关的知识。
很快她意识到什么,好笑地盯着藤蔓。
喋喋不休的华亭顿时停住,心虚地问:“怎么了?”
云琛手肘抵着桌面,单手托腮,眼中含笑似容纳了星光。
“我只喜欢你。花瓶里没有花能摆,我想着它们刚好能放进去。”
“又是别人的一份心意,直接扔掉似乎不太好。就算送花的人不知道,花本身也会伤心。”
华亭:“……”
藤蔓蔫吧在桌上,砖石房里接近三米的城市像变得粉粉嫩嫩。
云琛说了那么多话,他意识里只有一句在徘徊。
“我只喜欢你。”
太直接了!
真让城害羞!
华亭枝条扭巴扭巴,就扭到了云琛的小手上,悄悄去勾她右手的小拇指。
勾到之后,城市像变得更加粉嫩。
“我也只喜欢你。”
云琛把枝条抱在怀里,柔声说:“不过在植物这方面,破破你比我更擅长,你觉得哪些更适合摆,那就摆上,不适合那就不要摆了……可那样会很可惜啊。”
华亭震声道:“放心交给我!”
藤蔓抄起石桌上的海棠花束,风风火火地冲进云琛的小洋房,一顿修剪后,花瓶里的海棠花顿添几分高级感。
华亭盯了一会儿海棠花。
哼,他以后也能开这种花,天天给云云开。
屋外,云琛笑眯眯。
小破城果然是最可爱的。
*
*
千湖。
行人路过娃娃脸青年席地而坐的地方时,总觉得有一股冷飕飕的寒气飘过。
夏丰年冷眼瞪视这群洋溢幸福笑容的人类,化身天然空调飚着冷气。
人类这种乐天派生物,就算知道鬼魅的威胁一步步逼近,他们仍旧能心大地高兴过小日子。
得到其他城市意志支援的千湖现在日子很滋润,派出的探索队也在不断把琅嬛福地的大量文化资料搬回。
有人在夏丰年身前放了一袋大米。
夏丰年:“……”
千湖:“别冲动,谁让你在这坐了好几天身上落一层灰,被人当流浪者里那些可怜的疯子怪谁。”
夏丰年冷笑着站起,抖掉身上一层白灰,“谁让你的城市脏成这种鬼样子,不爱干净。”
千湖无语:“我让你别坐施工工地边上,你偏不听。”
夏丰年没好气道:“你倒是告诉我,这几天你这里哪里不在施工?”
千湖想到神京那老干部的嘱咐,他头疼地低声下气道:“您消消气,我知道您心情不好,已经通知云琛来接您了。”
夏丰年不可思议地骂道:“你居然打小报告,你这个城市意志里不长脑子被提醒过还会上人类两次当的傻白苦!”
千湖:“……”
快要飞到目的地的华亭收到通讯,那头的千湖就是一压着火气快要爆炸的火.药桶。
千湖:“是兄弟吗?”
华亭:“……是?”
千湖:“你那个停顿和犹豫是怎么回事?”
华亭:“什么事?”
千湖:“是兄弟就赶紧过来把你的老丈人拉走,我怕他再待下去,不是我被他气得再度沉睡,就是我因为态度问题被神京打得再度沉睡。”
华亭将此事告诉云琛。
云琛扶额,她本想夏丰年能帮助千湖,没想到反而让千湖如此抓狂。
傍晚前,华亭赶至千湖。
夏丰年眼泪汪汪地控诉他在千湖被虐待得多惨,天天都被当作无情的能量运输机器。
云琛只好一边安慰委屈的老父亲,一边向千湖道歉给他添了麻烦。
千湖因云琛的道歉非常不好意思,暗中决定以后要提高自身对夏丰年毒舌的忍耐力。
夏丰年一回到华亭,立马在庭院和云琛小洋房里巡逻,寻找可疑的蛛丝马迹。
很可惜,他什么都没找到。
夏丰年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他回到砖石房,瞄了一眼那个高大半开花的城市像。
“爸爸。”
云琛敲门,手里拿着一物,“这个还是放你这里吧。”
那是云琛出生时,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背面写有夏丰年的字。
云琛觉得夏丰年很寂寞,即便他每天都插科打诨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也掩盖不了他眼底深处的孤寂。
可她的陪伴,或是夏丰年那些朋友的陪伴,都没有用。
夏丰年的心很小,只住得下云中舒。
云琛见夏丰年不动,她将照片又往前递出。
夏丰年接过,抚摸照片上女人的脸,他说:“这是我决定要出发前,我们一家一起拍的照。”
他又一次注意到照片上他的脸有过被涂黑的印迹,但他刻意去忽视了它。
云琛没有错过夏丰年的眼神,她主动指着照片上的情况。
“爸爸,妈妈一直和我说你是一个英雄,但很少告诉我你在做什么,我对你根本不了解,妈妈死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恨你。”
夏丰年捏照片的手一颤,他低声说:“你恨我也是应该的。”
“我以为你不爱我们,才会丢下我们。”云琛抬起双手,握住夏丰年的手,“从杜娟姐、孟叔叔和永福叔那里一点点了解到你的事之后。我知道你爱我们,我也就没有了怨恨,一直期待着能够见到你。”
夏丰年唇边露出苦笑,也说出了一直以来的心里话。
“囡囡,你真的不怪我吗?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我选择了救她,她就能活着,连我自己都在责怪自己。”
云琛不会怪夏丰年,她从未想过责怪对方,也没有资格去责怪。
她是在父母这样选择下活下来的人。
况且,做选择的人才是承担痛苦的那方。
云琛上前拥抱夏丰年,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对方自己的回答。
她想告诉夏丰年,他们是一家人,家人本就该互相扶持。
他是一个值得她信赖的父亲,她希望自己也能成为他值得依靠的女儿,为他排忧解难。
夏丰年一手抱着云琛,另一手拿着照片,他深爱的妻子正对他露出温柔的笑容。
他眼中闪过些许泪光,紧紧搂住贴心的女儿。
他说出了最后压在心底的话。
“囡囡,九州恢复之后,我想去陪她。”
华亭听出夏丰年的言下之意,心中骇然。
夏丰年见过很多人和事。
他先前认为殉情是一种十分愚蠢的行为,为了所谓的爱人连自身性命都不要了。
现在他才知道,那是舍不得、放不下。
唯一让夏丰年愧疚的只有云琛。
怀里的身躯僵硬半晌,随后缓缓放松,夏丰年听见云琛说:
“好。”
胸前的衣物全湿。
“爸爸,九州恢复之后,你可以再多看我一段日子吗?只要再多……一段时间就好,可以吗?”
这次说“好”的人成了夏丰年。
月色清冷,墙边枝蔓蜿蜒,迎风摇曳。
*
*
翌日,云琛对着镜子里盯着红肿成核桃眼的镜像很是头疼。
一夜快速飞行,华亭已经到了茶府。
茶府和余家姐弟帮过他们很多忙,她不下去打个招呼不太好。
顶着这幅模样去吗?
算了,不要太在乎自己的形象,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会关注的。
云琛面无表情地打开屋门。
庭院里挽着裤腿种小葱的夏丰年:“噗——”旋即立马扭头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云琛高声道:“爸爸,我都听见了!”
夏丰年摆手,“你不是要去见朋友么,抓紧时间。”
华亭弄了点敷眼睛的东西,但都没什么用。
……
余青霞和余朝嘉见到云琛的时候,很是震惊。Χiυmъ.cοΜ
余青霞尚好,只是温柔笑容的弧度有所变化。
余朝嘉直接哇哇大叫,“云琛,你这是被谁欺负了?是不是华亭欺负你?”
云琛一再否认,说是别的事,不方便说。
余朝嘉这才作罢。
茶府兄弟却只记得余朝嘉的后半句话。
兄弟两立马去问华亭,谁知道华亭也支支吾吾。
他们当即怀疑是华亭欺负云琛,八卦的他们把这个当作小秘密告诉其他城市意志。
最后所有城市意志都知道了“华亭欺负云琛还动手打她导致云琛哭得眼睛都快瞎了”这件事。
城市意志在听取同胞信誓旦旦的传话的真实性与否这一点上,似乎很少带着智商去判断。
忙碌的神京甚至为此找到华亭谈话。
为表对此事的重视,神京都没用茶牌电话,让茶府兄弟直接用沧浪亭,单独拉了他和华亭,只为商谈此事。
华亭:“……”
为什么这么离奇的黑锅会扣在他的头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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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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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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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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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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