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予飞快收敛了笑意,努力不再刺激大迟长官酸溜溜的内心，侧头看回去，分外诚恳道：“是的,你表现的非常好,父亲一定对你非常满意。”
迟璟皱了皱眉，似乎觉得不太对劲。
“再说,你可是他们亲自给我定下的童养A，”闻予调戏男朋友的毛病又犯了,朝迟璟眨眨眼：“外边的小妖精都进不了我们闻家大门的，放心吧,正房太太。”
迟璟哪经历过这个？
他脚步顿住，一时竟毫无还嘴之力。
偏偏闻予顺杆爬技能一绝,也停下脚步,凑到迟璟耳边接着道：“听说古时候正房太太都是要掌管财务的,哥哥，你准备一个月给我多少零花？”
大概是触底反弹，迟璟卡住的思路又转动起来,缓缓道：“正房太太？”
闻予嗅到一些不妙的味道。
只听迟璟又道：“那就要看闻老爷养了多少偏房了。”
闻予：“……这就是个不太恰当的比喻。”
“防患于未然还是要的。”迟璟点点头,收回目光，接着朝前走：“实在不行的话,也可以遵循上一任太太留下的规矩。”
闻予连忙跟上,反应过来什么叫“上一任太太”,震惊的想,他男朋友怕不是个牛角尖转世，怎么这问题就又绕回最初的起点了？
正打算再说点什么,只听迟璟不紧不慢接着道：“毕竟上一任太太也是明媒正娶的童养A。”
闻予：“……”
迟璟：“见家长应该也比我早。”
闻予：“……”
迟璟：“倒是我白白紧张了。”
闻予：“……”
迟璟：“继室不好做,我早该知道的。”
闻予：“……”
闻予被这一大波茶味攻击的人都要站不稳了。
记忆回到并不算太遥远的两个月前,当时他人还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似乎也遭受过这样绵里藏针的绿茶攻击。
当时只以为是什么生气后遗症。
原来……
这居然是升级固有属性。
他不该刺激迟璟的。
本来还能多逗一逗可爱大男朋友的，这下玩完了，东风刚压倒西风，西风就压了回来。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我错了哥哥，我不要零花钱了。”闻予扑到迟璟背上，不甘心的在他后颈蹭了蹭。
迟璟眼中也不自觉泄露出笑意，拖住背上的少年防止他摔了，不再玩笑，声音恢复了面对闻予时一贯的温柔：“我知道了，那是我。”
闻予埋在他背上，声音有些闷：“嗯。”
他为自己的幼稚行为陷入沉思。
他不对劲！
难道是因为心理上的小男朋友一下子变成比他还成熟的大男朋友，所以就失去了一贯的年长者自律？
“所以你得陪我想起来。”
迟璟两只手稳稳拖着心爱的少年，目视前方，人都被他偷偷打发去处理工作了，走廊里只他们两个，少年的体温从背后传过来，连着心跳声一起。
“然后和我一起，到很久很久以后。”
闻予顿了顿，抬起头，他看不到迟璟此时的神情，却觉得或许会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好。”他也跟着笑了，格外郑重的话被轻轻道来：“不会再丢下你。”
来自光年外的星点兀自闪烁，军靴触在地面发出轻轻的响。
星舰向前航行，路经一片星云，奇迹一样的盛景慷慨的将瑰丽的颜色洒入舷窗。
永恒的夜空长久静默着，温柔的包裹着渺小而璀璨的生命。
*
宁鸿宇已经平复了心情，除了一双红肿的眼睛和略微沙哑的音色看不出什么不同。
于泽尽职尽责的完成少帅先生交代下来的任务，守在一边，端茶递水，照顾的非常专业。
闻予和迟璟也恢复了正经，一前一后走进来。
宁鸿宇站了起来打招呼：“闻哥，表哥。”
对一贯“不对付”的迟璟态度好的不像话
闻予朝宁鸿宇笑了笑，转头对于泽道：“谢谢，辛苦了。”
他已经完全看透了，小表弟就是个抹不开面的小屁孩，心里对表哥崇拜又喜欢，但从小养成的相处习惯一直没找到机会改。
于泽受宠若惊：“不辛苦！”
迟璟挥挥手把兴奋的手下赶走了。
于泽将门关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宁鸿宇沉默了一会，走到两人面前，郑重的鞠了一躬：“对不起。”
闻予吓了一跳，宁鸿宇兀自道：“对不起，我没看出小……没看出异修族的伪装，被她利用，差点害了闻哥，还有表哥，我这些年针对你，对不起。”
空气沉默了一会，闻予叹口气把人拽起来：“不是你的错。”
摸了摸小傻子的脑袋瓜，却没有更实际的安慰能说出口。
宁鸿宇摇摇头，表情平静，眼中没有眼泪。
一瞬间突然的成长，伴随着切肤之痛，闻予暗暗叹了一口气，这种感觉他再明白不过，却不是旁人能插手的。
迟璟走过来，摸了摸宁鸿宇的脑袋：“休息一下吧，要到首都星了。”
宁鸿宇一愣，眼睛倏然又红了。
迟璟带着闻予去了小会议室。
直到军舰停泊在首都星，两人才出来，关于前世今生一番信息交换下来，闻予脑袋有点疼。
刚踏出军舰，他们就被围住了。
“军事法庭的人。”
带着执法队。
闻予对此倒是不惊讶，毕竟迟璟顶着个嫌疑人身份，明目张胆的调动曙天军团这么多支舰队，要是搞出这么大动静都发现不了，那联邦的防御系统基本可以宣布玩完了。
“嗯，放心。”迟璟低声安抚一句，捏了捏闻予的手松开，往前走了两步，对为首那人打了个招呼：“陆审判员。”
执法队由于工作性质，时常与军事法庭进行交接，迟璟认识大部分审判员，为首的这个姓陆，陆家八百里外的一个旁支。
“迟副队，好久不见。”陆审判员朝迟璟尴尬一笑：“得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因为死者和嫌疑人身份的复杂，这个案子就是个烫手的山芋，陆审判员本心里是一点都不想接，奈何一众审判员中就他身份最合适，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属于对陆家有个交代又不至于真公报私仇的范围。
破晓的星舰慢一步到达，闻弘深走了过来。
陆审判员和身后那一群执法队纷纷敬礼。
“军事法庭怎么安排的？”闻弘深也不客气直接问，一眼看上去简直把“给迟璟撑腰”顶在了脑门上。
“由于事关重大，本案将由军部会议和军事法庭进行联合审判。”陆审判员竹筒倒豆子似的：“前往启明军团取证的同僚目前还没带回充足的线索，所以审判暂定于明天下午，总理阁下的新年宣讲之后。”
陆审判员顿了顿，接着道：“上将大人也在陪审之列，应该已经收到了具体流程通知。”
闻予皱了皱眉，想到刚才在星舰上迟璟说的话。
以晏的仪式感和深沉心思，之前的一切看似惊险，但都只称得上小打小闹，绝不会是她计划的全部，庆典当天最有可能发生什么。
该是足矣和上辈子楚明远引爆中心广场匹敌的大事件。
现在是十二月三十一日下午四点。
庆典会在八点钟开始，持续一天一夜，跨过新的一年。
这场审判并不是一个好时间。
闻予跟着迟璟一起去了执法队，闻弘深离开时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在私奔。
由于身份原因，为了避嫌，对于迟璟的调查由军事法庭派人主持，但无论是场地还是人手，还得是执法队来出。
本来闻予是带着点大不了陪小男朋友在局子里过年的心情来的。
结果一脱离公众视野，跟在陆审判员身后那一群执法队的队员就扔下了严肃正直的壳子，一个个端茶递水的往这边凑，就差拉一条“欢迎回家”的横幅。
闻予客气的婉拒了又一个想给他递垫子的家伙，神色有些麻木。
迟璟在一边笑了出来。
闻予不客气的踹了他一脚：“你早打算好了？”
迟璟解释：“他们就是好奇。”
闻予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在迟璟的朋友圈里大概是个大熊猫似的珍稀物种。琇書網
不，有可能是神龙级的传说物种。
“不过确实有打算。”迟璟接着说：“放心，一会我们就能直接回去了。”
很快，闻予就知道这个“一会”是多快了。
迟璟提交给陆审判员一个记录仪。
记录了从执法队那艘星舰离开首都星开始他的全部行踪。
闻予坐在外边，隔着透明的墙壁看到陆审判员目瞪口呆，一边感慨自己错付的心理准备，一边笑了起来。
当场检验过记录仪的记载和真实性，迟璟又做了个笔录，就从容的走了出来。
爱取证取证，爱审判审判，和他无关。
闻予牵住男朋友的手，感慨道：“我觉得我可以下岗了。”
迟璟看过来：“嗯？”
闻予一笑：“男朋友太周全，好像不需要我再动脑子。”
说来惭愧，闻予这话发自肺腑，能把重生的担子分出去，分担的对象还是个天塌了能先顶着的，这换谁都得觉得放松。
迟璟顿了顿，也笑起来：“有我。”
他的少年愿意做一柄所向披靡的长刀，那阴暗的地方探出的爪牙，自然有他一一拔除。
八点，首都星燃起烟花，中心广场人流如织，这是属于狂欢的夜晚。
迟璟和闻予混在人群里，像一对最普通不过的年轻情侣。
广场中央，开国元帅那俊美的雕像被喜庆的红色装饰起来，虚握成拳的手里还插了个气球，年轻的友人和情侣们凑在一起，排上一张别具一格的伟人合影。
闻予也拽着迟璟凑了这个热闹。
定格的瞬间，两人都是笑着的，闻予把照片放大了看，指给迟璟看：“男朋友，你眼睛里有星星。”
“是灯光。”迟璟纠正着，指了指照片上的另一个少年道：“这才叫星星。”
闻予哈哈笑了起来。
游行的花车驶过，轻飘飘的糖果从天上抛下来，闻予眼疾手快接了一块，仔细一看，酒心的，转头就笑眯眯的塞进了男朋友的嘴里。
“下雪了！”有人一声惊呼。
闻予抬头看，果然，细细密密的小雪花落了下来，半空中的花车跟着换了个造型，两个毛茸茸的小雪团被装饰在车头。
这还是今年首都星的第一场雪。
大概是个好兆头。
开国元帅雕像上空的光屏亮了起来，是倒计时的屏幕，有人跟着喊了起来，很快一阵倒计时的声音汇集成声浪。
“——10！”
“——9！”
迟璟贴在闻予身后，声音略过喧沸的人群与欢呼，直直响在他耳畔：“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
“——7！”
闻予回头，一片雪花落在迟璟睫毛上，撑住了，他笑了起来，他大概知道迟璟要说什么了：“嗯。”
“——5！”
“虽然有些仓促。”迟璟顿了顿，看着他，带着笑意的眼温柔又深邃，闻予肯定那是他的星星：“我爱你。”
“——2！”
“还有。”
迟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闻予一愣。
“——1！”
“铛！”
新年的钟声敲响，广场上有序的倒计时被嘈杂的尖叫和笑声取代。
迟璟的声音却清晰的钻进闻予耳朵里。
“十七岁生日快乐。”他说着打开盒子，那是两枚戒指：“我给你当礼物，好吗？”
闻予听到自己的心跳，比焰火和人声更喧嚣。
但他反应很快，可能是流氓本性。
闻予拿起其中深黑色那枚，比量了一下，套进迟璟中指：“新年快乐，礼物我收下了。”
说完，他抬眸看向迟璟，把剩下的那枚银色的往他手里推了推，同时把手递过去，笑着道：“迟璟先生，你的新年礼物，不签收一下吗？”
迟璟看着笑意盎然的少年，喉咙滚了滚：“签。”
“结婚的戒指要我准备。”闻予看着手上银色的小环，怎么看都很满意，拽过迟璟的手，食指相扣，拍了一张照片，和之前的合照一起，准备编辑一条八百年没更新过的社交动态：“我应该配个什么字好？”
迟璟顺势凑过来，看向光屏上的两张照片：“应该把这张去掉。”
他指着那张合照。
闻予看了看剩下那张十指交扣的戒指照片，挑了挑眉。
大迟长官，很懂啊。
闻予把合照拿掉了，只剩下一张一目了然宣誓主权的戒指照片，想了想编辑了一条。
【礼物。】
“怎么样？”闻予转头，看迟璟。
迟璟含笑点头。
闻予满意的点击发送。
动态刚一发布，他的通讯器就响了起来。
闻予飞快点开，嘴里还念叨着：“让我看看是谁这么迫不及待要——”
他的声音停住。
迟璟也看到了光屏上的消息，是闻弘深。
【陆家反了，启明星防线被破，速来军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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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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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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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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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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