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身侧人说,陆良玉找自己,当下扔下满桌的折子,心急火燎地跑出了宫。
但眼下,明知人就在屋内,只需他上前几步,掀开帘子,朝思暮想的人儿,便在他眼前。
他竟生出了几分“近乡情更怯”的念头,脚步也不免缓了下来。
一股愧疚涌上心头,新皇不由得抿了抿嘴,不知她知不知道,他宠幸宫女的事。
他就是因着此事,才觉没脸见她。
明知眼下那个冒牌的秦希泽回来了,陆良玉看着丈夫变心要另娶他人,又被休了赶出镇南侯府,正是他趁虚而入的功夫。
他竟是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犯下大错,这让他很难坦荡地直面陆良玉。
“陛下?”
屋内,有人轻声唤道。
透过淡青的窗纱,新皇对上陆良玉那双杏仁眼,心下一暖,人便不由自觉地入了内。
“许久不见陛下,可是宫中事务繁忙?”陆良玉举起茶杯递了过去,柔声问道。
新皇接过茶杯时,整个人还是麻的,他从未想过,陆良玉竟然会对自己态度如此温和。
“朕……我……是有些忙。”
新皇犹豫再三,还是点头道。
“再忙,陛下也得注意身子。”陆良玉继续温柔道。
“会的,我会的。”新皇连连应道。
“对了,良玉你在这里住的可是习惯?”新皇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我在宫外有处宅子,最适合养胎了,你不若搬去那里……”
新皇存了几分金屋藏娇的心思,他察觉到了陆良玉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心下大喜。
知晓自己前面那几步算是走对了,只需再过几日,那个冒牌货拿到了秦老太君手中的印章,整个镇南侯府的势力,便全部在他的手中。
到那时,军中的人也没什么用了。为免夜长梦多,直接一刀砍了最好。
待到那个冒牌货娶了长公主,陆良玉便再无回头之路。
他迎娶陆良玉,简直是唾手可得。
毕竟,天下人均知,秦希泽可以娶长公主,他也可以娶自己的婶娘。
什么纲常伦理,全是狗屁。新皇越想心里越是美滋滋的。
陆良玉摇摇头,垂泪道:“我哪都不去,这挺好……”
见到心上人一哭,新皇心都软化了。
忙一把拉住陆良玉的手,见她没有挣扎,心下大喜,连耳根子都红了,哑声道:
“你莫要哭了,你放心,只需有我一日在,就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陆良玉一手拿手绢擦拭着眼泪,眼中闪过一丝不经意的厌恶之色,但随即被她压了下去。
只撇了撇嘴哭诉道:
“我怎么还敢信你们男人说的话。侯爷也好,你也好,不过是贪图一时新鲜,什么山盟海誓,张口就来。”
“不不不……不是的……”新皇急切地想要表明自己的心意,连说了几个“不”字。
当下将陆良玉的手握在自己胸口处,信誓旦旦道:“良玉,我不是的,叔叔如何去想我不知道,我对你可是一片赤诚,全无半点别的心思。”
说此话时,他大抵忘记了,那个前几日方才被他宠幸过的宫女。
陆良玉今日设这一出梨花带雨的戏码,可是有目的在的。
当下面色惨白,哭道:
“陛下莫要骗我,那日你明明答应过我,会保住钦勇的性命,我怎么听说,钦勇在冷宫都快要死了。”
说到此处,将手用劲抽了回来,只背过身子,冷声道:
“只恐我信了你的话,那冷宫处,便是我的魂断之所。”
这倒是让新皇颇为难做,他确实听说了,蒋钦勇闹得要死要活要绝食。
对他而言,蒋家人下狱,西北大军尽在他手。蒋家早已没有什么利用的价值,他也从未对蒋钦勇生过丝毫的爱慕之意,一个女人,死就死了,刚好将后位空置出来。
但眼下,陆良玉明显不信任他,这可难办。
想到此处,他忙拍拍胸脯道:“皇后绝食,大抵是伤于蒋家人下狱的事情。不若,我让手下人再重新审理蒋家一时,看看有没有什么转机。”
“良玉,我同皇后是父母之命,政治联姻。我心里,从来没有喜欢过她,皇后之位也好,蒋家也好,不过是利益交换。”
“如今,我让手下重新审理此事,也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结果如何,连我都不知道。”
“但至少,我要让你看到我的一份真心。只需你说出口的事,我都会照办。方才的话,句句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新皇一番自以为真情实意的话,让陆良玉心底一寒。
这到底,是个多么可怕的人物。只怕,从他看上蒋钦勇的那一刻,蒋家的覆灭,便在他的计划之中。
那自己呢?
他又是什么时候,心生不轨之念?陆良玉脑中闪过许多记忆,却想不起,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成了他眼中的猎物。xǐυmь.℃òm
“多谢陛下成全,良玉替蒋家上上下下谢过陛下。”
陆良玉拱手拜道。
新皇想要再拉她的手,被她巧妙地避了过去。“时候也不早了,陛下还是早日回宫,莫要耽误了朝政。”
陆良玉目的达成,自然不想他再留下。但话还不能说的太明白。
当下又柔声道:“今日多亏了陛下宽慰我……”说到此处,故作羞怯地挡住脸道:“陛下还是快回吧,莫要让人说三道四。”
“谁敢!”
新皇还想再说,听得陆良玉大声冲着外头道:“彩蝶,送客。”
说罢,扭头入了内,不再见人。
小丫鬟已经过来送客了,新皇饶是脸皮再厚,也只得起身,对着里侧人道:
“良玉,我明日再来看你,你莫要发愁,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
陆良玉不吭声。
彩蝶冷冰冰地将人送了出去,自家小姐是离开了镇南侯府,但也从来没说过,要嫁给这个花心的皇帝。
听说他三宫六院,妃子无数,连二小姐那种歹毒的女人都敢要,如今还来招惹自家小姐,狗日的,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彩蝶在心底愤恨恨地想到。
“小姐,人送走了。”
彩蝶入内禀告道,她实在不知,自家小姐在想什么。
“去给我打盆水来。”
陆良玉已经恢复了满脸的冷静,只拿手帕淡淡地擦着左手。
“好。”
彩蝶忙麻利地出去,对小姐的吩咐,她向来都言听计从。
陆良玉继续擦了擦自己的手掌,心下感叹,她真想不到,还有需要她出卖色相的一日。
这一桩桩,一件件,她都要他付出代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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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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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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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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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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