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勤地问道:“祖母回来,怎么都不提前支会一声。”
屋外,天色渐亮,清秋时分。
秦老太君披了一身暗黑色花纹的薄斗篷,风尘仆仆,带了一身的寒意。
秦老太君满头银色,更显威严,见状,反手握住陆良玉的手,慈爱地叮嘱道:
“老身还能走,你怀孕了,不用你来扶。”
说到此处,回头对着一直沉默的长公主道:
“不知老身有幸,能否得长公主扶一下。”
长公主见状,只得勉力笑一笑,上前亲自扶住秦老太君,将她稳当当地扶在座位上。
秦老太君这才坐了下来,一双眼锐利地扫了来的一圈妇人,众人触及她的目光,皆是惧怕地低下头。
秦老太君才满意地对着长公主道:
“和熙,你也算自幼看着长大的,一向规矩守礼,怎么,我老太婆不在府上,你就带人来寻麻烦?”
长公主吓得连连摇头,这老太婆别的不说,实在是辈分太高。就算是父皇见了,也要恭敬地称呼她一句“老太君”。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她可接不住。
“老太君不在府上,宫中母后又……哀毁过度,和熙无能,才想着让……婶娘前去,方能主持大局。”
长公主唯恐心思被人看穿,哆哆嗦嗦地解释道。
秦老太君见了,心下暗暗摇头,这可是昔日先皇的掌上明珠,一曲舞动京城,曾是京中最耀眼的女儿家。
如今隔了许久,变成了这幅唯唯诺诺、死鱼木头的模样,哪里有昔日的半点风光,真乃判若两人。
“既然如此,趁着我老太婆还能动,长公主不嫌弃的话,我就代替我这孙媳妇,前去祭奠先皇。”
秦老太君中气十足地道。
“至于我这孙媳妇,身子不好,还是让她留在府中算了。”
说到此处,站起身来,便听得方才一直躲在一侧的岳灵儿蹭得一下挤了出来,不待长公主反应,嘴上不饶人道:
“老太君,您这就不对了。我观镇南侯府的这位夫人身子健壮得很,可看不出半点身子不好的模样。”
长公主想要拦住此人,急得连连使眼色,岳灵儿眼下正在兴头上,哪顾得上这些,只想要逞一时口舌之快,报方才被陆良玉泼了一脸茶水之仇。
当下迅速道:“先皇乃国之天子,人人当敬而爱之,镇南侯府再大,能大得过皇家天子不成?”
秦老太君气得一把将粗壮的拐杖打在了岳灵儿腿上,岳灵儿一时不察,身形摇摇晃晃。
身侧人急忙后退,岳灵儿腿脚不稳,跪倒在地。
秦老太君又重重地敲了敲拐杖,震得众人脸上均是一惊,才听得老太君道:
“这位女官讲话实在可笑。不是老身托大,论辈分,先皇同我家侯爷同辈,也得唤我一声祖母。”
“先皇在世时,对侯爷就颇为看重,对于镇南侯府未能有子嗣一事,一直引以为憾。况且,丧纪事大,她一个孕妇去干什么,免得冲撞了。”
“时候也不早了,勿要多言,老身陪你们去便是了。”说到此处,立马起身。
陆良玉忙起身,担忧道:“祖母一路舟车劳顿,要不先歇息歇息?”
秦老太君知她是好意,当下道:“你好好歇息,保重身子,护我好腹中的曾孙子才是要紧事。”
随即回头对着一干人等厉声道:“今日我老太婆话就放这里,谁想要动什么心思,也得看看我老太婆手中的拐杖答不答应。”
长公主心虚,不敢搭话。其他人被老太君的气势镇住了,也低头唯唯诺诺。
陆良玉这才将人都送走。
这丧纪之事,果然是麻烦,忙了一日,待到晚些时候,秦老太君回了府上,腿脚已经不利索了。
看来还是白日跪多了。
陆良玉忙示意彩蝶给秦老太君捶捶腿。
“不急,我先好好看看你。”秦老太君话说着,眼睛盯着陆良玉的肚子,问道:“几个月了,看着不显怀呀。”
陆良玉笑道:“才一个多月,哪里能看得出来。”
秦老太君眉头便皱了起来,对陆良玉叮嘱道:“这女人家养胎,前三个月最是重要,你和希泽可别糊涂了。”
陆良玉脸一红,知她说的是什么,当下点头称是。
秦老太君又问了些饮食问题,害喜情况。
临走之际,又不忘重复交代,“我的话你可得听到耳里去,不能纵容了他。”
陆良玉连连点头,才被秦老太君放了过去。
夜幕垂下,镇南侯府只余荧荧点点的几点灯火。
秦希泽忙着连轴转了两日未睡,朝中大大小小的事、守灵加白日的丧纪之事,好不容易空了闲,回府看看陆良玉。
想到陆良玉在房内,脚步不由得加快。
方才进了院门,便见房门口正搁着一个椅子,旁边立着吴嬷嬷,身侧跟着还在打哈欠的彩蝶。
“祖母歇息了?”秦希泽恭敬地问道。
吴嬷嬷一向在秦老太君身侧伺候,也算是府中老人,劳苦功高。
“歇息了。”吴嬷嬷回复道。
秦希泽便嗯了一声,方欲往内,便听得吴嬷嬷低声道:“侯爷,老太君说了,您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秦希泽脚步一顿,奇怪地看向吴嬷嬷。
吴嬷嬷脸色平静地解释道:“老太君说了,夫人现在身子不稳,小夫妻又新婚燕尔之际,未免出什么岔子,前三个月,侯爷还是同夫人分房的好。”
秦希泽觉出了几分荒谬,当下拱手道:“多谢嬷嬷提醒,希泽会注意的。”
吴嬷嬷面露难色道:“侯爷您可别为难老奴,这椅子您也看到了,老太君说了,您要是执意入内,就让老奴叫她起来,她亲自坐在椅子上守着。”
秦希泽这下脸色颇有些难看。
吴嬷嬷指了指旁边的一间屋子道:“客房已经给侯爷收拾好了,侯爷快去歇息吧。”
秦希泽见状,只得妥协,低声问道:“夫人可是歇息了?”
“歇息了。”吴嬷嬷又是一本正经地回复道。
只一侧的彩蝶悄悄给秦希泽使了个眼色,明敏她一贯最是惧怕这个侯爷,眼下却也不管不顾了。Χiυmъ.cοΜ
秦希泽会意,道:“好,多谢嬷嬷,嬷嬷也早些歇息。”
说罢,径直去了客房。
吴嬷嬷见状,这才松了口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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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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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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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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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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