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枝在陆府多年,跟了李柳琴这样一个主子,也算是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但眼下神情恍惚,眼神中透露着几分茫然。
“前几日小姐同姑爷出事的消息传来,夫人一日晕了几次。后面好不容易是请了个郎中,喝药下去,也全无用处。大夫说了,夫人已是药石无医。我不得,只得来找小姐。”
陆良玉乍闻此事,当下强定身形,知晓眼下不是慌乱的时候,一方面,派了玉尚前去请京中最好的大夫来。
另一方面,安慰绿枝道:“不必慌张,随我回陆府看看。”
转身方欲带了候府的几个侍卫前去,转眼便看到了之前跟在秦二婶身侧的四个健妇。
陆良玉一时停住了脚步,不知秦二婶从哪里找到的这几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妇人。
这一段时间,她们跟在秦二婶附近,横行霸道,好不风光。但眼下,秦二婶被陆良玉一股脑轰出了镇南侯府,这几个健妇的卖身契却还压在陆良玉手中。
她们自然不可能跟了旧主离去,况且前几日还在府中作威作福,得罪了陆良玉的得力助手玉尚,眼下正是处境尴尬之时,只战战兢兢,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收拾。
陆良玉看着几人,好似看到了什么神奇的物种,只仔细盯着几人。
吓得几人战战兢兢,一时低着头,不复往日的威风,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们几个,随我来。”陆良玉挥了挥手,对着几个健妇道。
几人面面相觑,心下害怕,又不敢不跟,只浑身颤抖地随着陆良玉出了门。
陆良玉坐在马车上,对着几个手足无措的妇人道:“你们的卖身契在我手中,你们知道轻重的。”
几人忙点头如捣蒜,一时之间,大有唯陆良玉马首是瞻的味道。
陆良玉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加上胁迫与威胁,终于将几人收为己用。
她带着这几人去陆家,可是打算发挥大作用的。
陆家一贯的死气沉沉,大抵也因着陆良玉对此地没有什么好印象,一直不喜欢此地的缘故。
陆良玉直奔母亲住宿,入了房去,只见母亲面色蜡黄,已然有出气没进气,奄奄一息躺在床上。以往见到李柳琴,她虽则羸弱,整个人却又充满了一股倔强的精气神。
眼下,这股子令陆家人不喜的倔强,也从李柳琴身上消失殆尽。
甚至连陆良玉轻声唤她,她也只木然地盯着陆良玉,半晌才似乎认出人来,淡淡地叫了句:“良玉。”
一行清泪随即落下。
陆良玉心猛地揪成一团,当下伸手握住了母亲的手道:“会好起来的。”
说到此处,转身对着身后的一健妇道:“将我母亲背出去。”
那健妇方才打算动身,便听得外头有人大喝一声:“我看谁敢。”
进来的人,居然是许久未见的陆世仁。
只见他身着一身半旧的灰袍,不复往日的神气,多了几分落魄中生出的戾气。
“她李柳琴,生是我陆家的人,死是我陆家的鬼,今日谁敢带走她。”
陆世仁斩钉截铁的话,不容人质疑,但话语中,却听不出半点对于自己结发妻子眼下生得重病的着急与难过。
后头跟着的,正是阴魂不散的赵姨娘。她脸色平静,一言不发,只那双木然的眼中,偶尔泄露出什么。
陆良玉站定身子,这是她第一次直视陆世仁,自己的生父。
他似乎比想象的要矮一些,看上去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官员。
陆良玉转而回头,俯下身子,对着床上的李柳琴问道:“你想离开陆家吗?”
李柳琴似乎呆滞住了,半晌,才缓慢地点了点头。
这一个普通的点头却似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得了李柳琴的保证,陆良玉心里有底了。此番前来,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母亲,眼下,所有的担心都没有了。
陆良玉转头对着陆世仁,沉声道:“母亲的话,你也听到了,今日她非走不可。”
不及陆世仁反应,一侧的赵姨娘立马跳了出来,故作惋惜道:“大小姐,就算你现在高嫁成了别家的人,也不能这样子对你父亲说话。”
陆良玉对她的叫嚷置若罔闻,只依旧盯着陆世仁,想要个答案。xǐυmь.℃òm
“不可能,我说过,她生是陆家的人,死是陆家的鬼,只要她活着,就不能离开陆家。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里。”
陆世仁说这话时,神情冷漠地盯着床上的李柳琴。
陆良玉冷笑一声道:“她是嫁与你了,不是卖身于陆家了。”
陆世仁却摆出了一副寸步不让的态度。
陆良玉吸了口气,转头冲着李柳琴问道:“你可愿意和离?”
这一句问话可谓是石破天惊,一时在场众人,都被惊得是目瞪口呆。
李柳琴突然好似濒临溺死的人抓住了一根纤细的稻草,当下用尽力气,拼命点头。
赵姨娘这次也不是装的,这个消息让她极为震惊地张大了嘴,心下狂喜,面上却露出责备的样子,痛心道:“良玉,哪里有做女儿的撺掇父母离婚的?”
陆世仁很快便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转而为愤怒,极怒。
他恶狠狠地盯着陆良玉,好似眼前的人并不是他的女儿,而是挖了他祖坟的杀父仇人。
“只有休书,没有和离。”这一句话,好似从陆世仁的嘴里挤出来一般。
李柳琴听到休书二字,却是拼命摇头,半晌才用尽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来:“要……和离……”
陆良玉便知,以母亲的倔强,不会同意最终以一个被休掉的弃妇身份离开陆家。
“你大概忘记了,我现在是什么身份。”陆良玉高傲地抬起头颅,第一次用了一种蔑视的眼神望着眼前的陆世仁。
陆世仁也好,赵姨娘也罢,从心底里,总是把她当作那个可以任人欺负、无依无靠的小女孩。
他们大概忘记了,陆良玉眼下,是正一品的候府夫人。
“今日我要让我娘和离,我陆良玉倒要看看,谁敢阻拦!”陆良玉的话,掷地有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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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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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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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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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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