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叫苦归叫苦,该有的面子功夫,却也决不能丢下,尤其是在眼下、沧海又跑来横插一脚的时候。
李秋水抿着嘴,恶狠狠地盯了巫行云一眼,这厮只短短的一刻之间,便如开了什么窍一般,忽地就一改从前昂首阔步的雄壮作风,搔首弄姿、千娇百媚起来,被打散了发髻,就顺势披散了头发,反身背靠栏杆,身子微曲,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眼望沧海,嘴里亦与沧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的也不是什么高深话题,纯是近来的动向——可沧海明明就与她们住得这样近,天天见面,李秋水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好聊。
竖起耳朵,略听一阵,果然也不过是什么最近看的书,山上的兔子,练功时的心得…琐碎得很,细细一想,平日里似也不过是这些话题,单抓着这一时刻追究,实是有些小题大做。
可偏偏就是此刻,在巫行云与李沧海说出那一番话之后,这两人之间的亲近场景,落在李秋水的眼中,就是如此刺眼。
李秋水气愤地捏了捏拳,决心不能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因盘腿坐下,捡起从早上起便拿在手里装样子看的书,随意翻了一页,重新看起来。
眼睛在书上,耳朵却还离不开那两人的一侧,却听她两个将一切家常里短的话都说完,巫行云便开始逗沧海,叫她说那封三娘的故事。
沧海亦是坦诚,将那一日看来的故事抑扬顿挫地说出来,分毫不曾隐瞒,说完,又问巫行云:“师姐觉得,这封三娘是真心喜欢那十一娘么?——我是说,像是我们这样的喜欢。”说话间终于知道羞耻,微微红着脸,若不胜露珠而垂头的尖尖小荷一般,看得巫行云那贼人两眼发亮,带着几分玩味地微笑道:“若不是那种喜欢,何苦要费这许多周张?”琇書網
沧海道:“可若是那种喜欢,怎么舍得将自己心爱之人嫁给外面的男人?”
巫行云笑道:“若是喜欢一个人,必是希望她过得幸福美满。以外间官宦家的风气,为十一娘选一夫婿,自是最好的选择。”
沧海道:“若这样说,十一娘设计使封三娘留在自己家,也是好的了?”
巫行云道:“十一娘是俗人,逃不脱世人评判、父母管教,十一娘若不嫁人,别说逃不过父母那关,怕连日后的生计都难以维持,对她来说,择一好男子托付终身,才是最好的选择。而封三娘是妖精,自有高强法力,她若嫁人,反倒会被俗世所累,耽误修行,对她来说,嫁人并不是什么好选择——所以你才要好好练功,习得高强武艺,世间俗人,无法以礼法道义约束于你,你才能随心所欲。如若不然,别说女人与女人在一起,便是想择一稍微合自己心意些的夫婿,都是个大难题。明白么?”
沧海笑道:“我明白。”看李秋水一眼,忽地一笑,附到巫行云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什么,那张恨死人的嘴贴到了巫行云的耳朵,几乎是咬着她的耳垂在说话,说话就说话,还要伸手去搂巫行云的脖子——这时候她就想起自己还是个孩子,可以如孩子那般撒娇了——脸贴着巫行云蹭下去,斜在这大师姐的肩上,看着她笑。
巫行云亦发出一阵大笑,眼向李秋水看过来,李秋水便知方才沧海说的,绝对不是自己的好话,一时大怒,恨不能马上就站起来,可站起来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若是质问,显得自己时刻在关心那边,且也坐实了自己喜欢巫行云那件事——说不定她们还要将这简单的行为,演绎为吃醋嫉妒;若是不问,那冲过去又做什么呢?
李秋水紧紧地捏住书页,自鼻孔中哼出一声,恨恨地翻过一页,巫行云与李沧海全不以为意,继续在那边交头接耳,说得好不热闹。
过了一会,巫行云更突然站起来,抱着沧海,自二楼窗中直接跳了出去,李秋水一怔之下,立刻抛开书本,跃到窗边,向外看去,但见巫行云拉着李沧海的手,两人并肩在花园上掠过,足尖点在花叶之间,长发与长裙随风起伏,飘逸若花丛仙子。回眸之际,但见巫行云笑得俊逸爽朗,李沧海笑得天真灿烂,一大一小,竟颇有相得益彰之感。
到这时节,李秋水便再也说不出什么硬气的话,只觉心头发苦,隐隐地像是愤怒,更多地却还是一股闷得说不出的苦涩,慢吞吞跳下楼,从中门出去,反身将门关好,抬头望见藏书阁那肃穆威严的外表,再想起方才两人的愉快欣喜,更觉心里不是滋味。
原地站着,深吸几口气后,到底决定先自去练功房,继续修习功法,却见沧海又跑进院子,一蹦一跳地到她面前,笑道:“师姐最近悟出了些新功法,阿姐想一起去看看么?”
李秋水眯着眼,不自在地道:“你不怕我过去,抢了你的好师姐?”
李沧海笑道:“练功归练功,感情归感情——再说了,师姐方才不是说了么?这是我们三个人的事。既是三人之事,那便不能漏了阿姐。”
李秋水一怔,垂下头,没再说话。脚上却慢慢动起来,跟着李沧海向练功房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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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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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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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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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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