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当年,李沧海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来,本是倚栏站着,这一会也慢慢地坐下去,一会看看师姐,一会看看阿姐,耐心地听她们争辩讨论——阿姐与她的武功路数有些相近,讨论得粗浅时,于她亦有所得,便是讨论得太深,她一下还听不懂时,就单只抱着膝,将下巴压在膝盖上,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说话的两个人。
往年师姐都还是孩童模样,李沧海虽尊她敬她,毕竟少了些大师姐的威严,而今变成了大人样子,望之便与真正与“师姐”这称呼相符了:成熟、温柔、稳重,带着几分不容质疑的权威,吐出的话语,则坚定、自信、有理有据、令人慑服。wWW.ΧìǔΜЬ.CǒΜ
李沧海说不清自己是喜欢往日奶娃娃般斯文可爱的师姐多些,还是喜欢眼下这个师姐多些,但足以确信的是,这样陌生而又熟悉的师姐,令她生出了一探究竟的欲望。而师姐的样貌在童年与成年之间的自如切换,又打破了人生中的某种界限,让人觉得好像大人也没什么了不起——本来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比她大着几岁、多学了许多东西罢了,吵架的时候,也并没见因是大人就更沉稳些,打斗时仗着的也是因年纪而多学到的功力招式,而不是年纪本身。
不过,奇妙的是,虽然这一切都不是因为年纪本身,却都与年纪本身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所以年纪变了的师姐,竟似也和变化之前的师姐,生出了某种若有若无的奇异联系。
李沧海益抱紧了膝,将脸贴在膝上,侧看着巫行云——她没注意不知不觉间自己的目光望向巫行云的时候已远多过望向李秋水的时候,就算注意到了,大概也以为这不过是因师姐许久不见,一回来又是这副模样的缘故。
然而她不曾注意,却有人替她注意。李秋水留意到了妹妹看巫行云的目光,脸色逐渐难看起来,终于在李沧海又一次忽视她的发言时跺了跺脚,清咳道:“沧海!”
李沧海一惊,回头看自己的姐姐,懵懂之间,还毛毛躁躁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怎么。”李秋水怒气冲冲地回答了一句,斜看巫行云一眼,巫行云则回以带着三分挑衅、七分轻薄的笑:“看来沧海也以为我说得对。”
“啊?”李沧海一怔,倏地反应过来,摆手道:“我…我年纪小,哪里懂得什么道理,我只是在看师姐…师姐真好看!”本意在释除阿姐的疑心,却不知哪里反倒触怒了她,李秋水柳眉一竖,却按捺怒火,冷冷地道:“是么?”
李沧海迅速地反应过来,乖巧地向她身边一凑,手挽住阿姐的手,轻笑道:“是啊。我常觉得,本门当真钟灵毓秀,竟能汇集阿姐、师兄与师姐这样的弟子。听人说,江湖上其他门派,能得到一个有天分的弟子已经很难得了。我们这里,却是一下便有三位天赋出众、不世出的英杰,最难得的是,世上奇人多有异貌,总是才貌难得双全,阿姐、师姐和师兄,却是个个人生得好看,武功又极出众,还都广揽搏收——师父能收这样三位弟子,我能有这样三位师兄、师姐,真是三生有幸。”
一番话说得巫行云要笑不笑,脸颊动了几动,方能忍住得意、不使溢出嘴角,李秋水却早已被她说得面露得色,口中兀自道:“你小小年纪,见过几个江湖人士?不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话音方落,却听巫行云轻轻道:“虽然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不过放眼江湖,如你我这般的人物,却也是少数了。”
李秋水竟不反驳,只微微一笑,罕见地赞同了巫行云的评价。
李沧海看看李秋水,又看看巫行云,忽有所悟——原来若要叫她们好好相处也并非难事,不过是顺着、哄着、不要厚此薄彼罢了。
过去这三二年,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呢?不但她没发现,连师兄都没有发现——她年纪小,发现不了,还情有可原,师兄这样的年纪,那么聪明的性子,没有发现,是不愿用心,还是不知道用心,还是…师兄根本就不像她想象的那么聪明杰出,就好像行云师姐没有她自己看起来那么成熟稳重,阿姐亦不似她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倔强刚强一样?
李沧海不易察觉地皱起了眉、嘟起了嘴,小小的脑袋里,再次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下一秒,巫行云与李秋水同时向她额上一弹,同时道:“小小年纪,皱什么眉头?”又同时抬眼,彼此对望一眼之后,迅速地收了手,一个抱了臂,冷冷道:“我管教妹妹,你凑什么热闹?”另一个则重新拿起了早被扔在一旁不知多久的书,淡淡道:“那也是我的小师妹!”说完才发现书拿倒了,若无其事地再反过来,放在膝盖上,翻了一阵,寻到刚才看到的地方,装模作样地看着。
李沧海看见她们两的模样,不知不觉,噗哧一笑,赶在她们再次同时弹上自己的额头之前,手捂着肚子,娇声道:“我饿啦,吃饭去罢。”也不管这两人的意思,一手一个,强挽了两边,迫她们如父母带稚子玩耍那般夹着自己、掠下一楼,到了地上还不肯罢手,却踢踏着腿,一荡一荡地在中间,兴冲冲地挽着两人出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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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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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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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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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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