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是从那一夜开始的——那一晚上师姐说勇气是公的,不许夙玉与它同住,然而当夙玉提出要向门中为勇气申请灵兽住处时,师姐却又厉声禁止。禁止的理由则是夙玉现在应当专心练功,不该分心照料“宠物”。似是为了要让夙玉知道她的决心一般,师姐在次日便擅自做出决定,让勇气住在夙玉的房间,交夙莘每日教导,而夙玉在望舒修炼好之前,都将住在夙瑶房中。
夙玉觉得很不舒服,不是因她不信任夙莘师姐,也不是因她不信重夙瑶——她知道夙瑶师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也知道夙瑶师姐看着冷漠,其实心中还是有柔软之处,她也知道勇气在门派中混得很开,和夙莘住着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她只是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弟子,一个与师姐同辈的“人”的尊严,受到了绝大的冒犯。wWW.ΧìǔΜЬ.CǒΜ
若说一开始师姐不许云天青师兄与她来往时,还只是谆谆劝诱,偶尔有些过火的行径,也还只停留在口头宣威,则眼下这强行将勇气带走的行为,实已有些令夙玉难以容忍,偏偏遇见的是一贯照顾她且又强势的夙瑶师姐,一下却还没法和她说理。
而师姐的变化还不止在这一处,平日练功时她也更严厉了起来,夙玉与云天青多说几句话,师姐便一定会冷着脸,露出极其不悦的神色,若是不小心提起山下,或是林曦,或是有关勇气的话题,更会遭遇她的呵斥。
夙玉知道门派中不成文的规矩,大师兄之于师弟们,大师姐之于师妹们,皆是略等于师父的存在,尤其师父又将夙玉的功课交予夙瑶,夙瑶之于她,早已有主宰的权威。但是这样的权威毕竟并未受夙玉自己认可,亦非明而成文的规章,不过是大家你守我守于是她也守的规则罢了——谁又规定,这些东西,便一定是对的呢?谁说大家都觉得该做的东西,就是对的呢?
就好像是修炼望舒这事,所有人都说这是好的,于门派好,于夙玉好,于其他任何人都好,偏偏有个林曦会跑出来,说这事是件大大的坏事,于谁都是坏事——谁又能断言,她说的就一定是错的呢?
夙玉觉得自己的心中有什么东西在生长,像是某种倔强,某种坚持,或者是某种不甘愿的情绪,而每当师姐强迫她做这做那的时候,她便更觉得这种情绪滋长起来,日复一日,一点又一点。
而且,夙玉觉得不单是她一个人如此,云天青心里,也有什么东西在滋长着,他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担忧,看夙瑶的眼神则越来越飘忽,每当师姐在时,云师兄总是一派淡然洒脱的模样,可一旦师姐离开片刻,他不是钻到不知哪里的角落去偷懒——大约是偷懒——就是凑过来,期期艾艾地与夙玉搭话。
若是夙瑶师姐听见云师兄说的话,一定会勃然大怒,因为那些正是林曦所断续提到的,关于妖、灵、人和仙的话题。起初只是一两句简短的引子,后来变成了直白的发问,再后来他们偶然会聊到没发现师姐回来。
这样的日子重复着,直到师父考察的日子,夙瑶、夙玉、玄霄、云天青均以优异的表现令师父欣慰不已,为了磨砺四人的实战技巧——夙玉私心猜测,实则该是她和玄霄的技巧——命他们下山,往寿阳除妖。
苦师姐已久的夙玉欣然答应,乘机提出要带着勇气一起,师父亦即可允准,顺带着命夙莘也与他们一道。
出发之时,云天青笑眯眯地替夙玉接过行囊,顺带在她手中塞入一物:“虽然你拿着也不重,但做师兄的,总不好让你拿东西。”
夙玉一怔,御剑时特地悄悄地绕开众人,斜着眼向掌中纸条一看。
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字:“封神陵。”
夙瑶总觉得夙玉怪怪的,真要她说哪里怪,她也说不上来,但是每当她严厉呵止夙玉与云天青的闲聊,或是禁止夙玉提起山下的事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像是有人在她和夙玉之间划了一道沟,将原本亲密无间的她们,强行分隔开。
这感觉有时候会让夙瑶喘不过气来——她不是没经历过与人隔绝的日子,实际上,她自小便不是个善与人交往的人,入了修仙之门,更是一心修炼,无暇旁骛。她也从不畏惧被人讨厌,门中师弟师妹背地里那些流言,她多多少少地都听到过,却从来不会放在心上。于她而言,世界上唯一的正确便是修炼,除此之外,任何事情,都不当挂怀——除了夙玉与她的隔膜。
许是因为夙玉身负门派大任罢,夙瑶这样安慰着自己,因为夙玉一身关系门派大计,所以她才对夙玉格外在意。
但是玄霄也身负门派大计,夙瑶却从不曾想过要这样关心玄霄——或许因他是男弟子,是玄震师兄的分内该管,而且玄霄从不需要师长担忧,夙玉却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倘若夙瑶不时时刻刻看着她,监管着她的一切动向,说不定哪天,夙玉就被林曦说动,关键时刻,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那时不仅是师门遭殃,夙瑶自己,也将身负不可推卸之责。
一定是因为这样。
夙瑶想着,越加紧密地看管着夙玉来。无论是谁,但凡想要与夙玉接触,都要先经过她的允许,云天青死皮赖脸地赖在后山修炼,夙瑶不好说他什么,却也严防禁止,不许他与夙玉来往。
连勇气她都送到夙莘那里去了——这却多少夹带了一点点私心,因为她当日其实并没有看清勇气到底是公是母,仅仅凭着这小兽人形的清秀长相,而断言它一定是公,当然,夙瑶觉得,勇气必须是公的,不然的话,她怎能有借口,将夙玉接到自己屋中,严加看管?
夙瑶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也正因知道自己做得不对,而越害怕起夙玉来——师妹并非全无主见之人,平时看似温顺,关键时候,从不曾犹疑退却,她这样一步一步逼迫下去,会不会终究有一天,发生某些不可挽回的变化?
然而人就是这么奇怪,越是害怕时,反而越将虚张声势,夙瑶清楚地发现,自己已变得越来越强硬,越来越不近人情,越来越想完完全全地掌控夙玉。
只要完全掌控了夙玉,她便再也无法抵抗,从此只能老老实实地听从夙瑶的话,专心修炼了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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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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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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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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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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