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近年来,天下各地气候异常,让这白露时节于现实外在的转变,也变得不那么明显。
尽管在感觉上,几乎察觉不到天象变化,但今年白露到来,却依然引动天下瞩目,在苗疆高调出兵,与大楚定下盟约,同进共退后,天下大势原本模糊的走向,一下子明朗起来。
这两分的天下局势,已显现出天平倾斜。
据说苗兵刚出潇湘,在南方大占优势,有鲸吞天下之兆的北军,就开始主动后撤,双方的接触,仅限于前锋间的小规模冲突战斗。
蛮苗大军在前进,而北军士卒在有意退让,全线后撤,这已不能说是前线畏战,明显是更高层的全局指令。
他们很可能是在引敌深入,引诱蛮苗大军踏入伏击圈。
但也有可能是撤兵的征兆。
在泉州一代,北军在过去两个月中,已征调了本地所有的民船,还打造了新的战舰。
有人说,这是为了防备南国水师突袭,毕竟在一个多月前,南国仅存下的两支水师,已在齐鲁的烟台,向大楚威侯投诚。
这些躲过了齐鲁剧变的海上好汉,这会转身一变,又成了大楚国的经制水师。
南国曾经的水路优势,又被新生的大楚继承下来,还有各路海上水匪,绿林好汉,以江湖人的名义,大批大批的归顺大楚。
江湖武林,其风向基本上是站在大楚这边,甚至在北军控制的南方各处,都有绿林好汉扯上了大楚前锋的旗帜,搞得南方一派遍地烽火的样子。
但即便是撤退,北军也相当有条理,各部精锐快速后移,由仆从军填充前线,北国国师,似乎早有自己的打算。
北方那边,天策军入山西,齐鲁边军固守本地,中原士卒向淮北推进,一路上的大战,几乎没有,山西和淮北的军城,同样是望风而降。
现在双方还处于占地对峙的阶段,就像是双手收回,并拢成拳头,积蓄着力量,真正的决战之时,尚未到来,但已有龙战将起的征兆。
不过,在九月份,这天下大势,并非是天下人关心的重点,尤其是对于江湖人和大楚,北国双方高层而言,大家很有默契的暂停军事动作,将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另一件事上。
江南,松江府,崇明岛上。
这座由长江入海口不断堆砌的沙洲衍化来的岛屿,这几日中,从寂寂无名,飞快的进入了天下皆知的阶段。
随着白露节气一天天到来,在五六日中,从天下各处赶来的武者们,聚集于崇明岛上,像极了十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开启的盛状,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崇明附近的客栈早已爆满,来的晚的,干脆就在岛上一些平坦地带结伙扎营,还有丐帮和墨家人,提前在崇明修建的多处小院,在这几日里,也被人高价包下。
提前准备的营帐,也销售一空,让叫花子们大大的发了市利。
前几日,这里就已经很热闹了,提前到来的武者们,会往镇海楼一行,就像是“打卡”一样,一个个不管武艺高地,地位如何,都要义正言辞的发表一番看法。
或辱骂,或劝解。
而守在镇海楼中的蓬莱迎客者们,倒是一副好脾气,任由江湖人怎么说,他们脸上都带着很温和的笑容,也不和客人们争吵。
但要是敢动手,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而江湖客们也并不笨,之前镇海楼这边来“踢馆”的人是个什么下场,他们都有听闻,所以斥责也好,恶意也罢,都只停留在口头层面上。
毕竟,能提前赶过来的,大都是没有被蓬莱邀请,又不请自来的江湖中下流。
三个月前,蓬莱邀请天下豪杰,共赴盛事,把个蓬莱令发的天下都是,看似数量很多,但分散到天下武林这个尺度上,也就没那么多了。
能受邀的,都是这方武林中,真正的上流高手。
这是来自蓬莱的“肯定”,含金量十足,在肯定了那些受邀者的武艺武道的同时,也把他们送上了风头浪尖。
就像是架在火上烧。
沈秋这边的武者们,无所谓了,反正他们已打定了主意,要和蓬莱拼个你死我活。
但对于那些不想介入这种争端的武者而言,这份烫手的邀请,就想是催命符一样,这理论上,也算是一种最后通牒。
是要逼迫那些上流武者做出决定。
要么,站在忤逆者那边,和仙人为敌。
要么,就带着蓬莱令,往仙山去投诚。
当然还有第三种选择,就是当个缩头乌龟,关起门来,不理会外界的议论纷纷,就当这事完全没发生过。
但若是选了这个....
那名声和前途就完蛋了。
不管双方谁输谁赢,这些选择了苟着的惜命武者,就相当于同时得罪了双方,未来肯定是要被秋后算账的。
所以,除了少数几位真正的“忍者神龟”之外,在白露时节到来这一日的清晨,便有受邀者,陆陆续续的现身了。
“那些番僧是怎么回事?之前没听说过啊。”
在镇海楼的庭院之外,一大群江湖人聚在道路两侧,对来人议论纷纷,方才有几位穿着中原罕见的红色僧袍,带大毡帽的雪域喇嘛,在吹吹打打的鼓乐声中,入了镇海楼。
这洋玩意,看的一众江湖武者面面相觑。
大家对中土武林都很了解,但雪域之上,一直是个神秘地带,去过那里的武者毕竟是少数,但也有见多识广的,听众人一个劲的询问,便开腔回答到:琇書蛧
“那是人家雪域密宗的活佛,也是佛教高手,但从不涉武林纷争,这么些年,都在雪域传教活动,和之前的万毒门是死对头。
没成想,这蓬莱人手倒是长,把令牌都发到那等边缘之地了。”
“通巫教的人来了!”
这边话音刚落,人群另一头就有大喊声,众人又齐齐转头,看向前方,便见几名以骨物石头装饰,手握苍白骨杖,还持有各色法器,打扮的和跳大神的神婆神汉一样的萨满,也是宝相庄严的慢步走来。
周围还有面色不善的通巫教护法护卫。
这是辽东那边的。
虽然说自高兴死后,通巫教就近乎一蹶不振,高兴留下的死忠又被张楚和小国主联手肃清,但毕竟是千年传承,又是北国名义上的国教,底蕴还是有的。
不过这些北国人过来,在江湖人群体中自然是不受待见,几位大萨满一路走来,被人群中的各种喊叫声弄得心神不定。
“闭嘴!”
一名大萨满将骨杖拄在地面,森寒之气爆发开来,压得人群为之一净,但随后就传来拔刀拔剑声,响成一片的同时,这几位通巫教的代表,便被人群团团围住。
这还不入镇海楼的范围,在此殴斗,那些蓬莱人也不干涉。
被一众中原武者围在当中,眼见明晃晃的刀剑于身前,几个大萨满和护法,倒也不怕,通巫教的朔雪玄功擅长群战,这些中下流的武者来多少他们都不怕。
但想是如此想,还没等动手,几名高手就愕然看到,眼前人群里,竟也有十多人,身上泛出森森寒气,其运作方式,和通巫教功法一模一样。
“尔等!”
为首的大萨满抬起手指,指着人群中被寒气包裹的十几人,厉声喊到:
“从何处偷学我派武艺!”
“偷学?呸!”
当即有身缠寒气的持刀莽汉啐了一口,刀刃上涌动血光,大骂道:
“辽东蛮子就是蠢!老子和众兄弟的密武,都是真刀真枪,厮杀数月才得来的,来的光明正大,为何在你们这里,就变成偷学了?
老子为了这朔雪玄功入门篇,辛辛苦苦,日日夜夜,带一帮兄弟刷的人都快傻了,才得了上天垂怜,到你这里,老子一伙好汉,倒成贼偷了。
莫非这天下只许你们学这凛冬武艺?当真没道理!”
“刘大哥,与他们说这么多干甚?”
又有几人从人群中跳出,舞刀弄枪,对身后人说:
“这自古冰火对立,打这些通巫狗贼,自然该我等出马!”
话音落下,这几人刀刃上便燃起火气,双掌中也有烈火真气运作,焦灼之气散发开来,将周围萦绕的寒气也冲散开。
“阳炎圣火功?”
大萨满吓了一跳。
以为一向和通巫教不对付的圣火教也派了人,不过仔细一看,他心里却放松下来,嗤笑一声,说:
“不过是烈火经初学罢了,也敢在老夫面前聒噪!”
寒气更胜三分,那大萨满一挥手,便有两名身缠寒气的护法上前,眼见大战将起,那几名口出狂言的武者心头也是暗暗叫苦。
自家底细被看穿了,本来只想抢个风头,这会却要落入拼死之地。
不过话都丢下了,再缩卵子,要被人笑话的。
他们便提起一口气,打算打上一场,只要这些通巫狗贼真敢动手,在场这么多好汉,定也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就是仗着人多欺负他们!对这等狗贼,还讲什么江湖道义?
“莫要打。”
一个带着些许苍老的声音,从人群之外响起,气机落下,将那对立气势打散几分,让场中凝滞的气势骤然一散,这等手段,让众人凛然。
必是高手到来。
前方人群散开一条路,便见一个穿着破旧长衫,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的落魄老头,拄着桃木杖,背着旧琴盒,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阳桃!
圣火掌教!
他也来了,而且如此低调,不带一人护法,更没有什么排场,低调的一塌糊涂,若是眼神不好,都注意不到他。
“寒气收一收,老夫年纪大了,受不得风寒。”
阳桃悠悠走过来,对那几名如临大敌的萨满说了句:
“朔雪玄功不过三成火候,也敢在此亮相?这高兴死了之后,你们通巫教拿得出手的,就是这等水平?真是让人失望的很。”
几名萨满脸上现出怒色,但还是乖乖的散去寒气。
没办法。
拳头没人家大,就得老老实实的闭嘴。
“至于你们几个...”
掌教的目光,又落在了身前那几个使烈火真气的武者身上,他眼中似乎似有火苗闪动,颇为惊奇,捻着胡须,问到:
“何处学的我圣火功法?练的虽差,但却是再正统不过的路子,外人不可能习得,莫非,是我教中,有高手叛教不成?”
“掌教久居西域,不知中土事务。”
阳桃的问题,在下一瞬便得了回答,却不来自人群中,而是在院落之内,镇海楼前,一身古朴墨衣,带着面具的五九钜子,隔着老远,对阳桃拱了拱手。
他说到:
“也莫要和江湖后辈为难,既然来了,就入楼中,与我等喝杯茶,等老友们过来。若是掌教有闲情,在下自然会为掌教解释一番。”
“好。”
阳桃看到钜子现身,又专门来迎接他,一张老脸上也露出笑容,便也不理会那人群中几名吓得若鹌鹑一样的武者。
拄着桃木杖,再向前去,入了庭院。
几名通巫教的萨满也跟在身后,隔着数丈远,同样入了镇海楼,钜子也没有阻拦他们。
“看天上!”
刚安静下来的人群又传出一声惊呼。
这些喝茶看戏的武者齐刷刷抬头,便见一道黑影从云层中掠下,是一只张开双翼,近丈许长的神骏巨鹰破空而来。
鹰,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鹰背后,还站着一个抱着剑,带着斗笠的黑衣剑客,隔着老远,便能感觉到一股出离世外的潇洒孤高之气。
“太行剑圣!”
大喊声响起,随后人群中奔出几人,口称师父,朝着天空跪拜。
这几人,都是剑客。
他们在武境中习得惊鸿照影剑,都是从山鬼的武道幻影中习得,便自称是太行门徒,几人约定,将山鬼奉为师尊。
可惜,山鬼却不给他们面子。
青鸾载着他,直入镇海楼,在五层窗户边,山鬼身影一闪,便入了楼里,神骏巨鹰嘶鸣一声,绕着镇海楼盘旋一圈,又和它来是一样,一闪而逝,掠入云层之间。
尽管山鬼很不给面子。
但这种冷傲的表现,却非常对一众剑客的胃口。
毕竟,在剑客们的自我认知中,用剑的人,就该这么冷酷,就该这么桀骜。
不同于陷入自我攻略的剑客们,人群中的其他人,眼见尊称为太行剑圣的山鬼现身,就知道,忘川宗主一伙也很快就会登场。
这场英雄会的高潮即将到来。
虽然不能亲自参与其中,但能眼见如此大事,也不虚此行。
今天这瓜,一定会吃的很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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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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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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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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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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