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未来如何,最少今夜,不留遗憾。
青青也想和师兄,瑶琴姐姐一起度过今夜,但她是个很体贴的姑娘,她知道,今夜的时光,还是留给师兄与瑶琴姐姐更好。
当然,她也长大了,知道那两个人现在在做什么。
“呸,不要脸。”
丫头气呼呼的推开尘封好久的门,大步走入黑暗的前厅中。
她已经好久没来过这里了。
路家镖局的小院子,就在这会还挺热闹的落月街边缘,但却和这热闹的街道格格不入,就像是被遗忘了一样。
但这里被打扫的很干净,并没有落灰尘土,那被布包起来的牌匾,也被很好的放在柜台后面。
那些椅子,则被叠放在一起,安置在前厅角落中。
尽管落月商坊,现在已经是河洛帮的一分子,连苏管事,现在也移居到了洛阳,代替瑶琴姐姐,担任河洛帮中的银钱长老。
但这处对青青意义重大的小院,依然有人在用心护持。
“小四真是个可靠人呢。”
青青一边抚摸着前厅那油光发亮的柜台,一边在黑暗里,轻笑着说:
“师兄当时救他,果然没白救,现在他也是河洛帮在苏州的头目啦,算是出息了,出人头地呢。
可惜我们要做的事太危险,不能把他和他家人也牵扯进来。罢了,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再去拜访一下那位故人吧。”
“姐姐,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青青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不点。
飞鸟好奇的打量着这前厅内部,他出生在三韩,对于中原风物没有太多了解,而三韩之地苦寒,哪里有如苏州一样人间繁华的大城市?
这一夜,他随着青青来路家小院,一路上当真是看了一遍这万丈软红。
他喜欢这座城市。
这才是他想象中,人民安居乐业该有的情景。
“是啊,我从小和师兄,就在这里长大的,那时候师父还在呢,院子里就住着我们三个,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些。
但很快乐,没什么烦恼。”
青青带着飞鸟走过前厅,走入后院,她看着后院摆放的很好的武器架子,脸上也带起一抹回忆。
说:
“现在是不愁吃穿,也有了功夫护身,可惜,再找不回当初那股无忧无虑了。”
“姐姐,你能不能拿着这刀嘛。”
飞鸟年纪还小。
虽然有双眼神异,但毕竟是个小孩子,从小也被龙马用心照顾,说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有点夸张,但此时双手抓着沉重的墨色黑刀,已有些吃力的很。
他对青青说:
“师父说,这把刀是我要送给姐姐你的礼物呢,你为何不收?”
“因为很沉啊。”
青青笑嘻嘻的弯下腰,在飞鸟鼻尖弹了弹。
她武艺不如师兄,但好歹现在也是个真正的地榜高手,一举一动,迅捷异常,飞鸟能清晰看到青青的动作,但他却躲不开。
反应跟得上,身体跟不上。
“这是把好刀呢。”
青青看着飞鸟手中的名物,她伸出手指,触摸在那刀身,说:
“就算不出鞘,也能感知到,我跟着师兄闯荡江湖,各种兵刃看得多了。飞鸟,你这把刀,绝不逊色于师兄手中的那些天下宝物。
我还听真济和尚说,这是你倭国皇室至宝,代代相传,已有千年之久,你真的要把它送给我吗?”
“嗯。”
飞鸟坐在台阶上,将黑刀摆在腿上,这孩子带着一种细腻的感情,抚摸着手中刀,他轻声说:
“我其实,不是出生在东瀛的,虽然说有天照大神的血脉,但我并没有亲眼见过东瀛的一草一木。”
“我父亲曾是倭国天皇,在御宫中执掌天下,但先祖做了错事,引东瀛妖邪入我国土,五百多年间传承有序,最后酿成了国土灾厄。
在那些妖人想要霍乱国土时,父亲也曾想要和他们对抗,但...
他死了。”
飞鸟叹了口气,说:
“妖人放了把火,烧毁了御宫,父亲本能逃走的,但他没有抛弃国民国土,选择了葬身火海,龙马君护着我母亲,逃脱了京都。
那时我还没出生呢。
忠勇的上杉大名收留了我母亲,帮助龙马君去三韩征伐,却也给他招致灾祸,母亲于三韩生下我的那一夜,上杉国中一片大乱。
蓬莱人不知道天皇后裔还在,他们立了我族旁支,做个傀儡。
我从小就知道这些,但我却无能为力。”
他仰起头来,眼中有些沉重,青青在认真的听他的故事,几息之后,飞鸟又努力的咧开一抹笑容。
他将手中刀递给青青,说:
“姐姐不必担心我,天皇自有御用剑,乃是我族祖先传承的天丛云剑,只是那一夜灾祸来得快,龙马君也不能将它一起带出。
这把三日月宗近,只是我身份的证明罢了。
但没有了它,难道我就不是天皇血裔了吗?
不过是一把名物刀剑罢了,好刀,就该由真正的英雄来用,姐姐,你以后定然会成为一代明君,这把刀由你用,才最合适不过。”
“你还挺会说话的。”
青青看着被递到眼前的名物。
她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她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傻傻的丫头,她知道,师兄和以往一样,都是将选择权交给了她,接下这把刀,就意味着。wWW.ΧìǔΜЬ.CǒΜ
青青除了要光复中土江山之外,也将东瀛倭国的国运,也扛在了肩上。
那是沉重的,但青青却没有太多纠结的表情,反正都有一件必须去做的事了,再多一件,也无所谓咯。
“啪”
青青深吸了一口气,她的手,握在了三日月名物的刀鞘上。
飞鸟感觉手中一轻,沉重的名物,就被青青握在手中。
青青学着师兄的样子,将那刀带着鞘,扛在肩上,舒展了一下修长的身体,然后伸出手来,在飞鸟额头上弹了弹。
月下院中,青青认真的,对眼前这小她八九岁的少年说: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弟弟了。”
“你不再是孤身一人,也不必孤独的躲在黑暗里,就跟着我走,那些贼人抢走你的东西,就由大姐我,来帮你统统夺回来!”
这霸气的发言,让飞鸟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眼前的青青,似乎一下子进入了状态,这般硬气的话,说出来毫无违和感。
但很快,飞鸟的表情就变得鲜活起来。
“嗯!”
他站起身,狠狠点了点头,有些手足无措的向前伸手拜俯,可以看破世间虚妄的双眼里,却有怎么都止不住的泪水涌出。
这不怪他太过感性。
实在是,从小长大的过程里,身边都是一群忠勇的武士下属,就连被他视作义父的龙马君,也是以忠犬自居。
他虽有万余下属,愿为他拼命效死。
但站在那万人之中,他却孤独的很。
从未有人如眼前青青一人,已如此对等的态度,对他说出这些。
就好像是一直漂泊不定的心,在这一瞬找到了港湾,找到了足以依靠的高山,从此之后,再不必孤身一人,跋山涉水。
“哎呀,哭什么嘛。”
青青扛着刀,看着眼前飞鸟这刚认下的弟弟,哭的泪水横流,她也有些手足无措。
便拿出手帕,帮他擦掉眼泪。
她坐在飞鸟身边,就真如姐弟两,在这孤寂的院子里说着话。
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了古怪的方向上,青青问到:
“我听师兄说,你这双眼睛,能看破虚妄之物,甚至能看穿人的命格星象,真的吗?”
“嗯,是真的。”
飞鸟点了点头,他揉了揉眼睛,说:
“这是天照大神的血脉神异,历代天皇或多或少,都能看破虚妄,所以御宫京都内,从来都没有妖邪现身。
当然,之前灵气不存的时代,这双眼睛,除了看命格外,就没有什么用了。”
他指着自己说:
“我的命格呢,就是八咫乌。
神官们说,这是天照大神血脉之命格,在中土又被叫做金乌,可惜现在东瀛已乱,我也无法去神山大泽中寻觅。
若能得八咫乌守护灵,这命格才得完整。”
“哦,金乌啊,我知道。”
青青听的津津有味,她说:
“三只眼睛,三只腿,号称能看破天地人万物,居于扶桑树上,驾驭火灵,师兄给我讲过很多故事呢,那我呢,你能看到我的命格吗?”
听到青青这询问,飞鸟摇了摇头。
他说:
“命格这种东西,其实不是一成不变的。
我见姐姐第一面就看了,姐姐的命格飘摇不定,初始看像御天朱雀,或者更通俗些,是凤凰,大概是因为姐姐未来要做中土女皇。
所以已有帝王之相渐生。
但这只是其一。
我还见姐姐的命格中,有白虎疾驰,这个就很难解释了。”
飞鸟揉着额头,一脸古怪的说:
“命格转换的人,我不是没见过,师父就转换过命格,那横行星海的斗木獬之相,是后来随他四处杀伐,才慢慢凸显的。
但如姐姐这边,一人承两尊主星的情况,按道理说,是根本不该出现的。”
“啊,这个啊,我知道。”
青青撇了撇嘴,她看着头顶星空,说:
“如果我没猜错,阿青姐姐的命格,应该是纯粹的白虎吧?”
“嗯。”
飞鸟点了点头,挥着双手说:
“不但是北方白虎,而且还是最厉害的那种,庚金之气,横跨星河,以后定是有大作为的。”
“这就是了。”
青青摊开双手,对飞鸟无奈的说:
“这种是血脉影响的命格了,我和阿青姐姐,都是摇光君的后裔,那千年前的老女人,就是号称‘天降白虎’,闻名诸界的。
她留下的摇光刀里,每次用起,都有虎啸声呢。”
“那就难怪咯。”
飞鸟恍然大悟。
听闻青青也如他一样,是千年前的仙人后裔,飞鸟就越发感觉亲近些,本来不打算说的话,这会也落在嘴边。
他偷偷看了一眼正在把玩手中名刀的青青,小声说:
“姐姐,是不是有人在追求你?”
“啊?”
青青回过头来,一脸愕然。
她说:
“不会吧?我身边男人就那么些,各个都有归属了,还能有谁追求啊?你这孩子,可不能乱说。”
“有的。”
飞鸟梗着脖子说:
“我能看到的,可不只是命格妖物。
小时候神官教我辨别万物时,就对我说过,世间之事,都有所关联。姐姐命格中的凤凰之相尚未完全点亮。
但已有红鸾星动之兆,显然是情爱中已有变化。
你可以随意说谎哦,姐姐。”
飞鸟拍着手,笑着说:
“但你瞒不过我的。”
“再乱看,就戳瞎你的眼睛!”
青青凶巴巴的训了一句,但随后,这姑娘也叹了口气,低下头来。
她摩挲着手中名刀,说:
“其实,也不是你说的那么严重,我确实瞒着师兄他们,和一个人一直在通信...但也还没到那什么情爱之事那一步。
那人傻乎乎得,当个朋友还行,真要成夫妻,那可就要气死我了。”
“嘿嘿”
飞鸟笑了一声,很鸡贼的说:
“虽说命数之事做不得准,但姐姐你也不要多想了,以你御天朱雀之尊,外加白虎杀伐之气,这世上单论命格,能与你相配的男子,几乎根本就没有的。
但那人,与姐姐暗生情愫这么久,却还活的好好的,说明那人命格极硬。
乃是天作良缘,想躲,也是躲不掉的。”
“你说的简单。”
青青有些气闷,哼了一声,她站起身,将三日月刀,扛在肩上,对飞鸟勾了勾手,两人走出后院,往门口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说:
“今天这话,可不能给其他人说,尤其是师兄。”
“若是被他知道,我一直和小哑巴有联系,那他命再硬,也抵不住师兄和山鬼哥哥的杀伐,他必然就死定了。
我和他,不可能的,最少,师兄那一关,首先就过不去。
走吧,他们那边应该完事了,咱们回烟雨楼去,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启程去齐鲁。哎呀,这可是本姑娘的第一次亮相。
想想都有些紧张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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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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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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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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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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