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于江湖人士而言,绝对是最糟糕的一种突发情况。
陷入昏迷,就意味着无法对外界刺激做出反应。
就意味着把自己的小命交给了老天爷。
老天爷嘛,爱好独特,总喜欢听悲剧些的戏词。
不过剑玉在手,沈秋理论上是不存在昏迷这情况的。
在他昏迷的瞬间,意识便被送入梦境之中,沉睡的只是躯体,他的意识和精神完好无损,甚至连疲惫都没有。
在梦境中,沈秋活动着还有些冻僵感觉的身体。
他也不浪费时间,立刻盘坐在地面。
并非继续修行雪霁心法,而是在脑海中展开了另一幅内功心法。
寒池决。
这是自齐鲁之地的通巫教高手那里得来的阴寒内功,也是通巫教绝学,沈秋拿到它已经快一个月了。
但却一直没有动手修行。
这门内功挺奇怪的,它在初修阴寒真气时,需要引外界寒气入体,再以寒气混着精纯真气,去冲开位于腰腹和会阴,还有脚底的数个隐**位。
这些穴位是真正的死穴。
就算有雪霁真气护体,沈秋也不敢随意去冲。
但一旦引了寒气入体,冲穴的成功率会大大提高,这些阴寒真气会向麻痹死穴周围经络,然后再慢慢“磨”开它们。
这是个非常有风险的过程,沈秋这一段时间一直在赶路,也没精力去做这件事。
不过现在,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沈秋熬过大雪崩后,刚好被寒气入体。
“此时不修,更待何时啊?”
沈秋在梦境中说了一句,便按照寒池决的行气路线,开始调动真气,准备冲穴。
他入手剑玉也已经一年多了,剑玉“升级”两次,他对这剑玉操纵也有了一些心得。
以前操纵不娴熟,遁入梦境对于外界感知,会变得迟钝。
但现在却已经可以调换自如。
纵使在入梦之时,也能通过躯体感知到外界变化。
不过这种精神和躯体的时刻连接是有风险的。
若不连通躯体,沈秋在梦境里随便怎么作死,哪怕拿刀抹脖子都没事。
但一连精神和躯体重新联通,沈秋就得小心行事。
这种情况下,梦境中受到的伤害,会有一些反馈到躯体上。
平日里无所谓了,但眼下这个情况,要在梦境中装修寒池决,这是内功变化,稍有差池,便是个很糟的下场。
这由不得沈秋乱来,必须小心再小心。
他在梦境中小心运起真气,在外界,他的身体中,雪霁真气便也随之运动起来,与渗入沈秋体内的寒气开始缓慢结合。
雪霁真气的运行线路,开始朝着寒池决那方缓缓变换。
同一时刻,在外界,小铁正扛着全身被风霜冰封的沈秋,背着刀匣巨阙,提着百鸟朝凤枪,朝着天目山的方向一路狂奔。
也幸亏这少年天生神力,筋骨强健,否则他还真的背不动这些东西。
后方的大雪崩已经停止了半个时辰,但那东灵君随时会赶上来,现在就是争分夺秒的时候。
小铁不敢耽搁,加速疾行。
只是在他从另一侧下了长白侧峰,朝着天目山疾行的时候,却突然看到眼前有个熟悉的人影,正站在山口外,似乎特意在等他。
“秀禾姑娘?”
小铁诧异的瞪大眼睛,秀禾也不理会他。
她是个机关人,又不会说话,也没有表情。
见小铁过来,便转身就走。
走出几步,还停了下来,僵硬着脖子,回头看了一眼小铁,似是示意他跟上。
秀禾脑海中的篡命蛊,思维很弱,不可能有如此通灵。
所以这行动,必然是沈兰妖女在背后操纵。
沈秋这会昏迷着。
小铁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还记得沈大哥提醒过他,要离沈兰那样的女人远一点。
但眼下东灵君随时会追上来,此地距离天目山还有三十多里的路程,一路上还有通巫教人盘查。
就这么闷着头跑,结果必然不会太好的。
小铁背着沈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大雪崩后的山谷,他深吸了一口气,跟着秀禾冲入路边满是积雪的树林中。
在树林中跟着秀禾疾驰了一刻钟。
小铁便看到了正靠在树边,穿着狐绒大氅的妖女沈兰。
那妖女就站在树下,还伸手去接天空落下的雪花,只看背影,绝对是风姿卓绝。
但她嘴上说着带秀禾去长白天池,却又突然出现在这通往天目山的道路边。
哪怕小铁年轻鲁钝,也知道,这妖女必然在策划什么其他的主意。
“哟,折铁小哥。”
沈兰听到背后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待看到昏迷的,全身挂满冰霜的沈秋之后,她便捂着嘴轻笑一声,她说:
“你两人与妾身分别不到一天,就落得如此狼狈,真是天生苦命人。”
“你有话便说!”
小铁手里握着百鸟朝凤枪,很不客气的回了一句。
沈兰没有回答,她的目光在小铁手中亮银枪上停了停,又在小铁背后那把威猛巨阙上暂停一分,最后又在沈秋背后刀匣上瞥了瞥。
她说:
“折铁小哥,你们两人手中,有两把天下利器,还有两把江湖名刃,就像是一堆行走的宝贝一样,真是太莽撞了。
这江湖中人,可不是人人都如妾身一样安分守己的。
若是此时有人动了坏心思,那可就太糟了。”
这妖女语气玩味的说了一句,但又很快转开话题。
她说:
“再说了,就你这么闷着头跑,不管背后是谁在追你们,你都跑不出去的,妾身猜,两位是要去天目山,打的祸水东引的主意,对吧?”
小铁没回答。
但沉默,也是回答了。
“很好,妾身正好也有事情要去一趟天目山,不如你两人与我同行吧。”
沈兰摆了摆手,秀禾便跟着她走入林子深处。
她也不招呼小铁,只是一边走一边说:
“这越靠近天目山,通巫教人的巡查就越是密集。
妾身不才,居于此地的一个多月,运气不错,找到了一条上山的小路,能避开大多数巡查。
折铁小哥,你若是信得过妾身,便跟上。
若是信不过,便自己离去吧。
妾身绝不阻拦。”
小铁感觉自己遇到秀禾之后,便被沈兰牵着鼻子走,他感觉和沈兰同行不是什么好主意。
但就在小铁要拒绝时,他突然感觉到背后有动静。
沈秋的手指,悄无声息的在小铁背后划了几道,写了个字。
“走”
小铁心中一喜。
沈大哥醒了,却没有睁开眼睛。
气息还是如刚才一般微弱,身上挂满了寒霜,真如昏迷一般,想来应是在将计就计。
而有了沈秋的指示,小铁便不再犹豫。
他闷着头,提着枪,大步跟了上去。
沈秋此时,准确来说,并没有苏醒,他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精神还在梦境之中,抓紧时间修行寒池决入门。
但也能通过躯体联系,感知到外界变化。
小铁这人,绝对可靠,而且悍勇无畏。
就是有些优柔寡断,大概是经历不足,还有年纪尚小的缘故。
这事过去之后,得好好给他说一说了。
他如是想到。
便再次将心思转回梦境那边,依托比外界更慢的两倍时间流速,沈秋估计,在自己两人,跟着心思叵测的妖女进入天目山之前。
他应该能将寒池决修到入门。
到那时,体内寒气被汲取,他便能快速恢复战力。
和小铁联手,沈秋并不畏惧孤身的沈兰妖女,而且以自己现在如此自然的伪装,若是妖女真有坏心思,还能再趁机阴她一把!
待小铁和沈兰离开树林,走小路靠近天目山的同时,在长白山侧峰的山脊之下,被大雪崩堆满的山谷之中。
伴随着一声轻灵剑鸣,自积雪最下方,一把明亮如雪,还带着剑穗的古剑刺出雪堆之外,打开一条通道。
紧接着浑厚的真气如龙吟爆发,将深达近二十丈的积雪裂痕整个冲碎开。
不多时,稍显狼狈的东灵君,便从积雪之下一跃而出。
他身上青色道袍已经被积雪打湿,肩膀处的珠玉装饰也有了些破损,除此之外,身上并无伤痕,连发型都没乱。
这场大雪崩只是阻碍了他,并没有伤害到他。
“呼...”
东灵君空灵的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他看向眼前雪崩之后,有些光秃秃的陡峭山壁,看着手中冻结的拂尘,带一丝无奈的摇了摇头。
真气灌入拂尘中,将冻结的长须拍打开。
他心中想起离开蓬莱时,掌门道君对他的叮嘱。
“不可小觑天下习武之人。”
东灵君默念了这句话。
他此番确实有些轻敌了,谁料那沈秋,竟然能借天地之力来转败为胜。
“嗡”
东灵君背后古剑“观沧海”轻鸣一声,代表着东灵君心态的变化。
下一次再遇到沈秋,便不可轻敌,就要出剑了。
他从袖子里取出那个白玉瓷瓶,这能追踪巨阙剑的一对蛊虫中,能够长途飞行,追踪千里的雄虫已经死了。
不过雌虫虽然不能飞,却也能追踪巨阙。
前提是,它距离巨阙不能太远,五十里便是极限了。
东灵君往瓶子里看去,那雌虫的触须,正斜斜指向前方,顺着触须的方向,东灵君抬起头,便看到了视界尽头的天目山。
“五仙观秘地...”
东灵君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同为修仙之人,他自然之道天目山中隐藏的仙家秘地。
若是在平日里,东海蓬莱也不会主动挑衅辽东五仙观。
末法时代,修仙中人哪怕不相互扶持,彼此之间也要保持和平,免得争斗起来,再折损宝贵成员。
只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巨阙剑事关蓬莱三灵剑的传承,还有搬山师兄的弟子,以及那持仙缘者,都必须带回蓬莱,已经由不得东灵君再迟疑了。
“事出不详,怕要有番苦战。”
东灵君轻声说了一句,但下一刻,他依然飞身而起,朝着天目山方向飞掠而去。m.χIùmЬ.CǒM
双方之间,能不打最好,但若是真要打...
他也不怕那通巫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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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午夜时,沈兰,秀禾,小铁,已经到达天目山外围。
这妖女果然有几分本事,小铁一路跟着她,几乎完美的绕过了所有通巫教巡查的路线,有惊无险的进入了天目山范围。
但接下来的路就不是那么好走了。
“上山的路就那么几条,眼前这条是守备最少的。”
在一处山石之下,穿着狐绒大氅的妖女看着前方十几丈外,守在山口营地中的十几个持刀的黑衣人,她对身边小铁轻声说:
“若是不能击杀他们,一旦被传出消息,咱们就很被动了,小铁兄弟,快点去杀了他们。”
“我不去!”
小铁一口回绝说:
“我和大哥到这里就够了,剩下的路,你要走,便自己走吧。”
“哟,这正派少侠,遇到危险就缩了卵。”
沈兰细声细气的讥讽说:
“小铁兄弟,难道还要妾身一个弱女子,去与那些黑衣大汉肉搏不成?”
“你是弱女子?”
小铁别过脸,不去看沈兰,他吐槽说:
“你若要杀他们,不出五息便能解决吧?沈大家还是别开玩笑了。”
“哼,你这小哥,跟着沈秋不学好,净学这些阴阳怪气的东西。”
沈兰妖女抿了抿嘴,她又换了副笑眯眯的表情,就如长白山里的母狐狸一样,她在小铁耳边轻声说:
“小铁兄弟,若你不去帮妾身的忙,妾身就只能站起身大喊大叫,闹出一些动静来。
你猜,那追你们的人,距离这里有多远?
依妾身来看,只要妾身大喊一声,也许他很快就会追过来了。
妾身倒是敢赌,反正妾身怎么样都逃得掉。
小铁兄弟敢不敢赌啊?”
这话让小铁恨得牙痒痒。
此时在他背后,沈秋的手指又悄悄动了动,写下一个简单的字。
“上”
小铁佯装愤怒,哼了一声,将沈秋轻轻放在地面上,又对沈兰说:
“你照顾我大哥,我去去就回。”
说完,这少年抓起身后巨阙,运起龙虎战气,便朝着眼前十几丈外的北朝人杀了过去。
他父亲因北朝人而死,小铁对于这些北朝人一点好感都没有,再加上这一段时间,跟着沈秋耳濡目染,天天被沈秋念到该出手时便不能留情。
此时搏杀起来,也倒完全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只是沈秋在梦境中感知到外界变化,也不由的叹了口气。
眼前那些拦路的北朝人,从衣服装饰就能看出来。
这是黑衣卫啊,一年多前,就是他们设伏杀了师父路不羁,也是他们间接促使沈秋魂穿过来的。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沈秋和黑衣卫之间,都有解不开的“缘分”。
他让小铁去杀这些黑衣卫,也不仅仅是为了稳住妖女,他觉得沈兰的行动颇有些怪异。
一方面,他想看看沈兰到底要做什么。
另一方面,小铁杀了黑衣卫,彻底搅浑天目山这一潭水,才好让东灵君追来时,能更好的祸水东引。
“唉,真是孽缘,可惜那位都统大人已经死翘翘,魂飞魄散了。”
梦境之中,沈秋一边聚拢体内寒气,一边低声说:
“否则和自家兄弟黄泉团聚,倒也真是一桩美事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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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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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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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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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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