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和林慧音纵马前来,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到达了在之前寒山别馆被焚毁的废墟前方。
沈秋下了马,动作还稍显踉跄。
他在废墟前左看右看,在一棵树上发现了熟悉的拼音字母,便知道山鬼就藏在这里。
他之所以没出现,大概是因为沈秋带来了旁人。
“兄长,现身一见!”
身穿一身蓝色袍子的沈秋站在废墟前,运起真气,大喊到:
“慧音乃是可信之人,同行前来乃是为护卫于我,不需疑虑。”
“唰”
一道身影自废墟残存的阁楼处闪现而出,如飞燕抄水,在废墟残壁上轻点一记,便落入了沈秋眼前。
还是那副破破烂烂的长袍,还是那妖异的黑色鬼面,还是背着黑不溜秋的承影剑,只是手中提着一个布袋子。
山鬼现身,这一手轻灵提纵,让沈秋和林慧音同时赞叹不已。
尽管山鬼打扮的挺落魄。
但这手提纵术,在真气加持下,已然有了一丝仙人踏歌而来,临履凡尘的感觉。
看来,山鬼真的是寻到了上好心法,还补全了自己错漏的提纵术。
他看了一眼林慧音,冰冷眼中尽是不信任。
但沈秋在旁,他也没有多说什么,甩手就将手中布袋丢给沈秋。
七星摇光落在沈秋手中,这颇为沉重的兵刃,让沈秋双臂一沉。
幸亏此时手持剑玉,要不然,高傲的摇光,肯定会趁着这机会,一刀砍了沈秋。
别怀疑这把通灵宝刀的凶性。
它虽不如魔刀却邪那般阴戾噬主。
但发起狠来,砍个把沈秋还是不在话下的。
沈秋将刀放在马兜里,又从马兜里取出几个油纸包,拿出一叠宽大的布,就如野餐一样,在这寒山半山腰上,铺开布匹。
他将准备好的东西放在上面,邀请山鬼和林慧音坐在一旁。
“我知道你不喝酒。”
沈秋拿起一个小瓶子,打开塞子,递给山鬼,说:
“这是苏州城里上好果子酒,最是香甜可人,也不会醉的,饮一杯吧。”
山鬼并不客气。
他此时已经握着竹筷,开始品尝沈秋带来的烧鸡和熟牛肉,还有几样卤味小菜,在他的认知里,自家人并不需要客气。
他接过果酒,也不说话,就那么饮了一杯。
“此番还要感谢兄长救援。”
沈秋也拿起果酒,盘坐在地上,对山鬼说:
“若没有兄长和慧音,我这条命,怕就要丢在苏州城了。”
山鬼看也不看他,只是随口说:
“自家人,不说这些。你既已脱困,我一会便要走了。”
“这般着急吗?”
林慧音诧异的问了一句:
“城里正在举行庆典,山鬼兄不去看看热闹?”
“太吵闹。”
山鬼随意回了一句。
他就是这性子,就算在沈秋眼前,也从不说太多话,这是十几年的独处养成的习惯,没那么容易改变的。
“兄长,你有所不知。”
沈秋轻声对山鬼打了个眼色,他说:
“慧音如你一样,也是从远地赶来援助于我,是可以信赖之人,而且慧音是爱剑之人,不如兄长将承影宝刃给她一观?
兴许她也能有所领悟。”
山鬼看懂了沈秋那个眼神,他也不在意,就把身边的黑铁片子剑,递给林慧音。
后者放下竹筷,取下斗笠。
眼神颇为严肃,先用手帕擦了擦手,这才双手接过那轻灵承影。
这其貌不扬的剑刚一入手,林慧音的脸色就变了变。
绝世宝刃。
林菀冬称赞林慧音是天生剑心,剑术天赋超绝常人,她也能分辨宝剑与俗剑的区别,她本以为师门中的潇湘回音剑已经是江湖宝刃。
但那掌门象征,和此时手中的承影剑相比,差了不止一筹。
这种差别,不仅在于材质,还在于某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林慧音也不知该如何形容,但她能感觉到,承影剑中,是有股灵气的。
她一时竟沉迷其中,所有心神似乎都被沉默的承影剑所吸引。
而沈秋和山鬼,则悄然起身,走到几丈之外。
借剑给她看,便是为了这会的隐秘交流。
沈秋看了一眼林慧音,从怀中取出一物,对山鬼说:
“你武艺比我高得多,又身有宝刃,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这个应该对你有点用。”
山鬼接在手里,发现是折起来的纸。
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在最开头,是四个大字。
“爆衣神功?”
山鬼眼神古怪的看着沈秋,怀疑自己这二弟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这种浮夸的东西,而且还不是内功心法。
只是一种运用真气的方式。
这个名字,着实太过豪横了。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沈秋耸了耸肩,对山鬼伸出手,他说:
“这是我自创的,你若不信,便来试一试。”
“试试就试试!”
山鬼也不信邪,他伸出手,和沈秋手指扣在一起,两人同时发力,也有真气加持。
山鬼虽然看上去瘦弱,但他也是有天赋的人,力气并不小,而且体内承影剑诀的真气也非常玄妙。
虽然总量逊于沈秋的雪霁真气,不过真正比拼起来,却并不落下风。
两人僵持几息,沈秋说:
“三分!”
“啪”m.xiumb.com
山鬼感觉沈秋的手指气力徒然放大数分,原本正中平和的真气,也如爆发开来,他不得不加紧力道,与之抗衡。
“六分!”
“砰”
一声轻响自沈秋体内响起,山鬼感觉一阵剧痛,真气也如怒潮涌入体内,他正要对抗,却见沈秋长出一口气,主动撤去了手指。
他眼睛中还有血丝乍现。
他喘着粗气,这会正虚弱呢,强行用舍身决让他有些头晕目眩,但扶着树也不至于倒下。
他一边运功调息,一边对山鬼说:
“三分爆衣,便多出五分气力。六分爆衣,便多出一倍。此外还有九分爆衣,那就是真正的搏命之术了。
几息之内,气力速度凭空多出数倍,但只有几息时间,而且不能连续用。
不到亡命关头,就绝对不要用!”
山鬼点了点头。
他将手中纸张叠起,小心翼翼的放入贴身衣物中,又听到沈秋说:
“这门爆衣神功,呃,别在意名字。
我要说的是,它和何种内功心法其实无关。
就看你真气多寡,真气越多,持续时间便越长,效果便越好。
以我现在真气,若是九分,也只有几息之间,但若是三分,便可持续柱香时间,只是兄长修行时,务必按照我所标注的穴位行气!”
沈秋提醒到:
“万万不可随意改变穴位,否则将有殒命之危。”
沈秋说的严重。
但事实,就是如此严重。
这套舍身决,或者叫爆衣神功,乃是他在剑玉梦境中,通过近四百次爆体身亡,用一次次死亡寻找到的安全行气的方式。
武林的其他人,哪怕再怎么惊艳才绝,也绝对不可能参研出这样的技巧。
他们没有那么多条命可以浪费。
单论武学价值而言,沈秋送出的这套《爆衣神功》,真的是他此时能拿得出手的,最贵重的东西了。
“你要回太行,我也不阻拦,只是,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沈秋话还没说完,就被山鬼打断。
他说:
“外物惑心,此番出山,能与昨晚那持刀之人大战一场,已经是颇有收获了。”
山鬼叹了口气,他说:
“出了山,才知山外有山,往日是我小觑了这江湖天下,那北朝之中,必也有此等人物,这武道一途,我还需继续攀登才可,”
“兄长说的是。”
沈秋点了点头,他伸手拍了拍山鬼肩膀,说:
“你此行回去,途径洛阳,不妨去见见青青丫头,如果可以,先带她去太行,我在苏州休养几日,也会启程,去洛阳太行转一转。
到时候,没了旁人,我兄弟二人再把酒言欢。”
山鬼面具下露出笑容,他说:
“可!”
两人走向林慧音,刚走出几步,山鬼突然问道:
“这女子与你?”
“别多想,只是欣赏罢了。”
沈秋摆了摆手,他看着闭目感悟承影的林慧音,他说:
“还没到你想的那个地步,而且她是未来的潇湘掌门。
我呢,我只是个不名一文的江湖散人,我和她嘛,有很大概率是没有结果的。”
“什么掌门散人!我弟乃是豪杰,怎就配不上她?我看反而绰绰有余。”
山鬼哼了一声,他说:
“若有人阻拦,一刀砍了就是。只是说起来,你确定不学?”
山鬼这话没头没尾的,但沈秋知道山鬼的意思。
他是在问,沈秋要不要学他那来自仙门的剑法和内功,沈秋有些意动,但思考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他对山鬼说:
“刀术还没吃透呢,再去学其他,我怕贪多嚼不烂。你那心法,也是配剑用的,我近期不学剑,要来也没用。”
“嗯。”
山鬼点了点头,也不再多劝。
两人又盘坐在地上,吃肉喝酒,聊些趣事,山风吹拂而来,好不愉快。
直至半晌之后,果酒已经喝完,肉也吃得差不多了。
林慧音这才睁开眼睛,她长出了一口气,双手捧起承影剑,恭敬的将其还给山鬼。
“观剑如此,可有所得?”
沈秋握着酒杯,打趣着问了一句。
林慧音皱着眉头说:
“有,又好像是没有,我无法理解这把宝剑中的意境,大概是我剑术还没练到家。”
她看着山鬼,带着一种请求的语气说:
“山鬼兄,若以后我剑术到达瓶颈,可否再借这剑一观?”
山鬼看了看沈秋,他说:
“可!
但这是看在我弟的面子上...若是需要,便跟在我弟身边,我自会知晓。”
“林慧音在此谢过山鬼兄了。”
林慧音站起身,朝着山鬼俯身行礼,她并没觉察到山鬼这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潇湘女侠其实也挺单纯的,倒是沈秋听懂了。
他有些嗔怪的看了山鬼一眼,觉得自己这老哥真的是热心。
他自己还是单身呢,就开始为沈秋考虑了?
“好了,此地事情已了,我便走了。”
山鬼故意忽略了沈秋的目光,他很潇洒的起身,掠到旁边两匹马边,翻身上马,拉起缰绳就冲向山道。
沈秋和林慧音站在山崖边相送。
“这位山鬼兄,真乃江湖奇人也。”
林慧音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她说:
“此番虽未能与他一较高下,但只凭观承影剑片刻,我便知晓,他的剑术在我之上,能让承影如此顺服,这位山鬼兄的剑心通明,也在我之上。”
“这倒未必。”
沈秋摇了摇头,他劝解说:
“我兄长剑术高绝,我觉得更多的是因为他心无旁骛,寄身于剑,才得以一窥剑道神妙。慧音不必妄自菲薄,你年纪轻轻便有此等剑术,已经是羡煞旁人了。”
林慧音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她和沈秋收拾了一下,便要回转城中,但直到此时,两人才意识到一件尴尬的事情。
他们是乘着两匹马来的。
现在山鬼骑走了一匹,就只剩下一匹马了...
沈秋这会才意识到,山鬼为什么非要骑马离开,以他此时的提纵术,根本不需要一匹马。
原来,这还是兄长在帮忙啊。
真是...好助攻!
“慧音你骑马先行。”
沈秋对一旁沉默的林慧音说:
“我对这地方挺熟悉,自己走回去也无妨的。”
“这怎么行?”
林慧音摇了摇头,她说:
“你受了伤,怎能徒步回苏州?你骑马吧,我用提纵跟着...”
“我自己骑着马跑,让一位姑娘在后面跟着?”
沈秋摇了摇头,他说:
“我虽不在乎世人看法,但这样的事情,我是确实做不出来。”
他看了看林慧音。
他轻声说:
“要不...我们同乘一骑?这天色将晚,看天空阴云,一会恐怕要下雨,我等江湖儿女,也没那么多拘束。”
林慧音颇为犹豫。
但她看了看天空,确实如沈秋所言,阴云密布的样子,最终也只能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一匹马载着两个人下了寒山。
沈秋做在前,林慧音斜坐在后方,两人之间还保持着一点距离,但山路颠簸,总会有不经意的接触。
一路无话,两人最终还是顺顺利利的回了苏州,又去墨家商坊还了马。
他正要邀请林慧音晚上去吃顿饭,结果就看到李义坚三个人喜滋滋的从墨家商铺里走了出来。
那没眼色的秃瓢少年眼睛还挺尖,一眼就看到了沈秋和林慧音。
他便高声喊到:
“沈大哥!”
“快来看我等淘换到了什么好东西!”
林慧音听到李义坚的喊声,便借口疲乏,红着脸,逃也似的离开了热闹的街道。
沈秋被气得牙痒痒,恨恨的看着朝他走来的少年三人组。
这三个电灯泡!
若不是此时虚弱,定要打断他们的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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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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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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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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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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