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随阑依旧不慌不急,没有一点回京城的意思。
活该他会担忧皇位旁落,就他这种不管事的样子,姜瑶手里但凡有实权也会生出一些心思。
这些天她只需要每天花一两个时辰去看看戚随阑,其他时候想去哪就去哪,蛊毒也再没发作过,自在得很。wWW.ΧìǔΜЬ.CǒΜ
一开始在行宫内也有得玩,但再好的风景看了十多天也失去趣味,姜瑶萌生进山逛逛的念头。
她还没走到行宫宫门口,巡逻的侍卫已经聚拢过来拦住了姜瑶的去路。
为首的侍卫拱手:“陛下下了死令,娘娘不能出宫。”
姜瑶皱起眉:“我不走远,只是想出去爬山。”
侍卫为难道:“陛下的命令卑职不敢不从。”
“我一定要出去呢?”姜瑶往前迈了一步。侍卫们齐齐拔剑。
姜瑶有些讶异:“他要你们杀了我?”
侍卫拔出剑,却是横在自己的脖子上:“陛下说拦不住您,卑职们也没有活着的必要。”
姜瑶停住脚。她不悦地拧起眉头。
轻轻的笑声从后面传来。
“皇后何必为难他们?”戚随阑捂住苍白的嘴唇低低咳嗽了两声,对侍卫们挥了挥手。
那些侍卫如蒙大赦,纷纷行礼退下。
他走上前去虚虚抱住她,在她耳边道:“孤为皇后准备的戏台搭好了。”
“皇后想去看吗?”他呵气如兰。
姜瑶默了默:“去。”
她倒是看看暴君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
戏台上浓妆艳彩的戏子们咿咿呀呀唱着。
姜瑶昏昏欲睡,忽然听见一片乱喊,她一个激灵,定睛看过去,戏台烈火炎炎,唯有演书生的小生站在火海之间一动不动。在火快要烧到他时,他对台下的姜瑶和戚随阑鞠了一躬,往后一倒,从台上掉落。
巨大水花溅起。
姜瑶噌地站起来。
戚随澜低低发笑,他按住姜瑶的手,也慢吞吞站起来:“皇后不喜欢这出戏吗?”
这出戏讲的是赶考的书生爱上了偶遇的花妖,花妖重病,需要人的血肉滋养,书生就悄悄割自己的血肉为她熬药,他渐渐形销骨立,却日复一日的更加狂热,他嫉妒花妖喜欢的花,嫉妒她喜欢的森林,他想要花妖眼中只有他一人。
但花妖生于多姿多彩的森林,并不想被捆在书生身边。
她大病已愈,冷眼看着书生发狂,愈加想回到自己从前的森林。
书生每日每夜都怕看不见花妖,他放火烧了森林,却把花妖推得更远。
人妖恋中总会出现一个道士,书生也遇到了一个道士。道士看他脸色惨白,要助他捉妖,书生欣然答应,他不要道士的捉妖符,反而从他那里骗来捆妖绳,喝得酩酊大醉的道士并不知道和自己相谈甚欢的书生已经亮出了匕首。
书生毫不犹豫地杀了道士。
他杀了想诛杀花妖的道士,又拿道士的锁仙绳绑住了花妖。花妖被他束缚,开始彻头彻尾地憎恶他,她不愿意再搭理书生,厌烦嘲讽地看着书生每日凑到她眼前。
书生挡住花妖的眼,又哭又笑:“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花妖狠狠甩开他的手。
书生发了疯一样亲她、乞求她,花妖只是更加厌恶他。
终于有一日,书生替花妖解开了捆妖绳,入睡之时却忘了再捆上。
花妖看着熟睡的书生,趁着夜色匆忙离开。
书生睁开眼,看着身侧空荡荡的地方,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把头埋到花妖的枕上,玉枕还带着淡淡的温柔,书生呜咽出声。
他推倒烛台,烈火滔天,他把自己烧死在与花妖的小家之中。
花妖厌恶书生的爱,书生却忍受不了她离开。他用一捆捆妖绳锁住了花妖,只要书生活着,花妖就得一辈子被拴在他的身边,永不得开心颜。
所以书生死了。
姜瑶冷冷看着戚随阑,他犹然不觉,笑得明艳。
“皇后不喜欢这出戏吗?”他又问。
只有捏着姜瑶袖角的那只手骨节用力到泛出青白。
暴君美得妖异如妖鬼,他的脸却与书生温柔讨好的面容重叠起来。
姜瑶脑中忽然清晰。
他在意的从来不是皇位,也不怕哪个想要谋权篡位的逆贼。他在意的是每次接近她时她的抗拒,她的厌恶和疏离。
他害怕某一日醒来,姜瑶已经逃离他。
姜瑶想起来,除了第一次见他,他很久没在她眼前杀过人,他似乎唯恐这会引起她的厌恶,将自己冰冷的天性藏得很好,那日却故意在她面前说那些话。
那他也做了和书生一样的决定吗。
姜瑶仰起头:“不喜欢。”
戚随阑毫不意外,他做出苦恼的模样,叹息道:“孤准备了许久,皇后却不喜欢,这怎么办呢?”
姜瑶抱住他:“那书生真蠢,花妖只是去采蜜,第二天就回来了,书生却把自己烧死了。”
戚随阑身体一僵,唇角的笑也僵在脸上,看起来笨拙可笑。过了很久,他僵硬伸出手,迟疑地触碰上姜瑶的背。
姜瑶踮起脚,碰了碰戚随阑冰凉的唇:“陛下也觉得那书生蠢不可及吧?”
戚随阑怔忡地摸了摸嘴唇,他回过神,又是那副偏执而温柔的模样:“那只是一出戏,皇后不喜欢,孤就禁了这出戏。”
姜瑶嗯了声:“那就禁了,我不想再看见这种东西。”
戚随阑温柔称好,为了陪罪,他带姜瑶去摘星台。摘星台百丈之高,琉璃彩绘,神女捧珠。屋脊中有振翅欲飞的铜凤凰,振翼如飞,神态逼真。
原本就在灵山之上,再登上摘星台,万物都匍匐脚下。夜幕渐渐落下,万家灯火渐第亮起,戚随阑遥指最为灯火通明的那一处庞然大物:“那里是皇宫。”
姜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倏然皇宫的空中升起五彩斑斓的烟花,落在遥远的灵山仿佛一簇又一簇骤然绽放又坠落的小花。
随后,行宫的四面八方也升起缤纷烟花,耳旁能听见砰砰的礼花声,一朵朵烟花斑斓绽开,又如流行降落,没入夜色之中。
戚随阑在她耳边低语:“皇后,孤爱你得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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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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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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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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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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