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弼作为丞相,以前还是皇帝的大舅子,朝中有一半都是他的人,手中权势极大。这样的人,想践踏国法,凌驾于众人生命之上,随意操纵他人的生死,这似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许多人也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状,甚至会主动成为丞相玩弄规则的爪牙。
霍屹并没有直接去处理这件事,他进宫见了皇帝,皇帝身边一般是围着很多人的,不过在内殿,就留他信任的近臣,还有起居郎,章中常侍,左右,宫女,禁卫……实在没有任何隐私。
上茶的时候,霍屹无意间说起:“听说王家公子王克明昨天进了廷尉署。”
皇帝一时没反应过来:“王克明?”
霍屹没卖关子:“都内令王缘的独子,他于大街纵马,撞死了一个小儿,后被抓进廷尉署。”
“然后呢?”
“当天就放出来了。”
周镇偊冷哼一声:“一个都内令,还不至于让廷尉当天就放人。”王缘是王丞相的弟弟,这事肯定是王弼亲自出面办的。
这对于王丞相来说,只是一件小事,一般传不到皇帝耳中。
丞相的权力究竟有多大。凡国事,均先上丞相府,由丞相于府中召集六百石以上的官员会议,议定之后再以丞相的名义上奏皇帝裁可;凡大的人事变动、政策调整,也都是由丞相主持廷议,然后领衔上奏;皇帝的诏命,都必须下达给丞相,由丞相负责实施。
不管国事人事,丞相是皇帝与百官沟通的桥梁,但这座桥梁有自己的想法。
霍屹垂眉顺眼,接着说:“臣今日去长安城外,遇到一农妇在林中哭诉,她说自家丈夫被奸人所杀,却不敢报官。臣打听了一下,那妇人正是昨日被撞死小儿的母亲。”
“不敢报官……”周镇偊摔了笔:“这可是长安城,百姓就对官府毫无信任,这是百姓的错吗?这是官府出了问题!”
如果连天子脚下,都无法保证国法严明,不知其他地方,还有多少这样的事。
周镇偊愤怒未消,厉声道:“把廷尉给我叫来!”
章中常侍连忙躬身,领诏命离开。
霍屹正襟危坐,这件事从单纯的案件,变成了政治事件,已经不需要他再插手了。
周镇偊刚当上皇帝,在大越尚无威信,百姓对换了个皇帝并没有什么想法。但皇帝可以借此事严惩丞相,既能立威,又能处理大臣滥用职权,严重渎职的问题。
等待廷尉来的途中,周镇偊沉思片刻,问:“霍卿,你认为此事当如何处理?”
霍屹沉声道:“我认为,国法是维护稳定的工具,如果百姓不信任国法,必然也不信任朝廷,大越天子。若人人行无法度,会造成社会动荡。陛下若要北伐匈奴,必须要大越上下一心。”
周镇偊:“重新建立国法威严迫在眉睫,只可惜,朕手中无人可用。”
“招贤诏已出,已经有一个公孙羊出现了,必然会有更多的公孙羊。”霍屹口风一转:“不同的人才用在不同的地方,陛下,臣想向你推举一个人。”
周镇偊兴致勃勃地问:“谁?”
“赵承。”霍屹说:“他出身布衣,如今是西河边郡唐城县县丞,若要严法,此人可用。但此人做事手段偏激,娴于杀戮,在同僚之中名声不好。”
周镇偊:“重症当用猛药,我看这大越已经病入膏肓了。”
皇帝说这话实在是严苛了,大越如今国富民安,已经是难得的清明之政。滥用职权,土地兼并,财政不支,外戚干政,军阀割据,武备废弛,党派相争,宦官专权等等问题,不仅大越有,之前的几朝几代都有,之后也会继续存在,成为每个帝王脚下的绊脚石。
只是周镇偊想建立一个内无佞臣,外夷降服,四海升平,繁荣稳定的国家。
在他手上,必将开创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强盛之国,周镇偊要为此做很多的事,还需要能做事的人。
廷尉来之前,霍屹就已经离开了。
之后的事,与霍屹毫无关系,他还是听陈使说的结果。皇帝让廷尉重新调查此事,王家公子又被抓进监狱,关了两天之后,又被放出来了。
根据陈使的消息,王家是用两个门客把王公子换出来的,那两人正是杀了农户主人的凶手,纵马行凶的也变成了他们。
这件事结束后,王丞相还进宫在皇帝面前哭诉了一番,自责没有管好手下的人,他痛哭流涕,一副诚心改过的样子。
周镇偊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一番,把他放回去了。
这件事仿佛尘埃落定,至少在王丞相和廷尉心里已经过去了。对公孙羊来说,这正是他所说大越弊病的佐证,与他有益。而对于陈中郎来说,他知道王家似乎快倒霉了,平日里便少了与王家的来往。
只有霍灵月在问最终的结果,以及青娘怎么办。
“皇上会让王家付出代价,但不是现在。”
霍灵月问:“为什么?”
霍屹:“这件事已经发生了,重点是追究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从根部解决问题。但既然已成定局,皇上会最大程度利用这件事达成目的,现在还不到时机。”
霍灵月总觉得不对劲,无论是皇上还是她的小叔叔,都并不是为了正义,为了公平而参与这件事。
她忽然在想,小叔叔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那位高高在上的皇上呢,他们都在想什么。
还没等她想太多,霍屹摸着她的头,问:“你昨天在书院有没有好好学习,有没有和同学好好相处,夫子讲的东西你都明白了吗,在书院不要打架,有什么不懂的就主动问夫子……”wWW.ΧìǔΜЬ.CǒΜ
霍灵月顿时脸色发青,毫不犹豫地跑掉了。
霍屹在后面苦笑一声。
元鼎元年二月甲子,当今圣上召开了一场非同寻常的廷议,关于是否要出兵攻打匈奴。
王丞相是最晚踏进宫殿的,他穿着贵气逼人的朝服,脸上带着沉稳的表情,有资格坐在这里讨论的大臣纷纷朝他看过来,左边是支持北伐的大臣,渺渺无几。右边是反对北伐的大臣,大部分都是王家的人。
皇帝陛下坐在最上面的位置,并没有迎接他。
王弼在门口立了片刻,随后稳稳地走向右边。这时候,他才发现右边还坐着一个样貌愁苦,表情阴郁,身材矮小的人,穿着中郎的朝服,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眼神轻慢至极。
王弼心里大怒,这人是谁。他知道皇帝最近疯狂加封了一些人,大多是中郎侍郎等宫中内臣。这些人的任命不过丞相的手,所以王弼对此了解不多,眼前这个态度傲慢的中郎,他就不曾见过。
他心里把这人记下,又看向对面,靠近皇帝那边坐着的,正是面容清俊,神色沉稳的霍屹。霍屹左手边是李仪,右手边依次为大司马慕容将军父子,北将军赵无病以及其他几位大臣,最为显眼的,便是掌管国家财政的大司农张来潜。
三公九卿齐聚一堂,决定大越接下来对匈奴的政策。
周镇偊沉声道:“自大越建国百年来,匈奴屡次犯我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大越以和亲应对,每年供奉钱财数万,即使如此,也没有满足匈奴的野心。诸公,时至今日,大越是否还要维持往日的和亲之计,换取与匈奴脆弱的和平?”
他的语气十分沉重,指向性也很强,众人先是面面相觑片刻,随后王弼身后一个太中大夫首先越众而出,道:“与匈奴和亲乃是高祖所定的策略,不可轻易更改。”
周镇偊眉毛一挑,他一个新帝,难道事事要遵从百年前的规矩活,心里恨不得下场亲自来辩,幸好陈使及时开口,道:“旧时用旧法,如今大越已今非昔比,自然该因地制宜,因时制宜。”
太中大夫接着道:“大越为礼仪之国,匈奴蛮夷,当以道德礼仪驯化说服,不可轻易动武……”
李仪笑了:“用道德礼仪说服,阁下说的有理!不如下次我出城打仗,让这位大夫挡在最前面,把之乎者也说给匈奴骑兵听,说不定他们便放下武器,弃暗投明了呢!”
那位太中大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说起匈奴更是胆寒。匈奴骑兵的可怕之处早已深入他们骨髓,反正他们深居长安城内,匈奴的刀砍不到他们头上,送给匈奴的钱也不是他们在出,攻打匈奴,对他们有害无利。
李仪追着问:“这位大夫,你叫什么?”他说话向来是不见规矩,不给面子的。
太中大夫不想回答,但皇帝盯着,只能说:“臣刘辉,太中大夫。”
“刘大夫,那就这么说好了,下次作战,我必然把你带上!”
周镇偊点了点头:“这是个不错的主意,我便提拔刘辉为军中都尉……”这个确实是提拔了,太中大夫没有实权,职在议论朝政,评定是非,都尉手上可实实在在是有兵权的,每月俸禄也高一些。
他话音未落,太中大夫连忙摇头,结结巴巴地说:“臣,臣不善作战……”
周镇偊呵呵一笑,此时一轮辩论已过,主和方不敢再贸然开口,王弼环顾四周,站了出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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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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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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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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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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