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名处,突然响起雷震般的咆哮。
一条与南桂城前明珠江流向极为相似的血河,一座与南桂城布局极为相似的鬼城,矗立在漆黑荒芜的旷野上,周围荒无人烟。
这里是九千九生生怨母的鬼域,或者尊称为神域也可。
雷震般的声音响过后,城中大鬼小鬼皆不敢伸出头。
近日来怨母娘娘脾气越发莫测,时不时就折磨手下大鬼小鬼,以此发泄怒气。
城中消息灵通的鬼倒是隐约听说,因为怨母娘娘上次袭击云城,显出婴灵组成的大军,惹怒了少司命娘娘,这段时日,正受到对方的千里追杀。
九歌原本很少于大陆上逗留太久,但为了找到九千九生生怨母的踪迹,少司命已一个月未曾返回过三岛十洲。
九千九生生怨母虽自称为神,但她哪敢和一位九歌硬碰硬。几日前一时不察给少司命逮住马脚,差点死掉后,她就躲在自己的神域中,拿周围手下撒气。
“……可恶的李瑟瑟,可恶的李家人!”
她骂完,还想问什么,突然感到一丝水色灵光闪现,从神域外试图进入神域中。
“君上的使者?”
九千九生生怨母的语气突然喜悦,打开神域,迎接对方进来。
水色灵光进入这神域中,扭曲变幻,很快化为一长着鱼头,身后展开薄薄膜翼的妖魔。
它与海上常见的飞鱼有几分相似,特别是那一根箭似的身材。
一根箭似的飞鱼使者,飞进城中,落到九千九生生怨母的宫殿前。
它也不进去,就在门口站定,从袖中抽出一根细长的卷轴,抖开道:
“君上有旨,寻得此人。”
卷轴一抖开,便有无形的手拖着一般,自动飞进宫中。
飞鱼使者等九千九生生怨母说领旨,不想,等来的却是一声尖叫。
“找、找个李家人?!”
飞鱼使者先是疑惑,疑惑她为何惊讶,接着它察觉到九千九生生怨母语气中的不愿,立刻代它们君上叱骂道:
“若是找个凡人,还需要用您?怨母娘娘,您已是三位君上手下大将,结果非但不想着为君上分忧,还打算推脱任务吗?”
“我怎么会推脱任务呢。”
面对小小一个使者,九千九生生怨母的语气竟然掺夹了些许谄媚。她道:“只是我,我刚叫那可恨李瑟瑟,打出的重伤未愈……”
飞鱼使者才不听她辩解,哼了一声,道:
“寻找此人是当前的重中之重,无论您是否有别的什么事,都给我放下,把重点放在找人上!”
然后不等九千九生生怨母回答,这脾气骄横的飞鱼使者道:
“便是这样,我还要去其他大将那儿传令,走了!”
话音落,一根箭似的飞鱼使者重新化作水色灵光,离开了九千九生生怨母的神域。
神域刚重新闭合,城中大鬼小鬼就听到一声怒啸。
城前血河倒卷!拍打城墙!
鬼城整个南城墙轰然倒塌,不知多少鬼魅溺于河中,无法再爬出。
“可恶啊!”
九千九生生怨母叫道。
下的旨意里,连要找那人的相貌都无,只写了三岛十洲在他身上下了无数祝咒,对他画影的话会被巫祝们察觉。
可这要怎么找人???
她心中愤恨,几个呼吸后,整个鬼城已烂成一片废墟。
便是这样,九千九生生怨母的怒火也未曾发泄完全。
她突然想起一开始听到的那个消息,先小心地问:
“杀了白骨将军的,是李瑟瑟吗?”
“不,不是她。”逃得一命的手下们连忙回答。
“是男子!”
“南桂城的年轻的男子!”
“不是李瑟瑟,也敢杀我的白骨将军!还是在我经营最久的南桂城!”
九千九生生怨母豁然起身,就要离开神域,同时道:“不将他剥皮抽骨,难解我心头之恨!”
说罢,她便跨出神域,来到南桂城外。
***
南桂城百姓们十分疑惑。
但还不等他们疑惑太久,南桂城里外,又发生了变化。
整面天穹完全暗下,仿佛有一个海碗当空罩下,锁住南桂城及周边。
明珠江和汇入明珠江的珑河,在狂风中掀起波谷浪峰,江边渡口的人群大叫的向城门跑去,跑得慢的直接黑灰色的水浪吞噬,再也不会有重见天光的那一……
不,滩涂上水草迅速长出,结成密网,被水浪打趴下的人们全给这张网兜住,虽然肚子里喝进了不少充满阴气的水,但短时间内性命无忧。
可是,这些尚在岸上的人没事,已经离开渡口的大船小船,却消失在了水浪中。
侥幸得生的人们抓紧滑不溜丢的水草,只能接受水浪一次又一次暴揍。城墙下杂乱排列的棚户同样毁于巨浪,破碎的木板木条加大了水浪暴揍他们力度。
而跑得快、跑进城的人们,则目瞪口呆,看到巨浪翻涌间水沫弥散,暗灰雾霭朦朦胧胧,显出一个比白骨巨人更庞大的女子虚影。
她脚踩在江水中,头仿佛顶着天,手里抱着一个襁褓,缥缈的水汽如一层纱,笼罩她的身躯,雾霭飘动组成的五官,充满圣洁的意味。
人们看到她,仿佛就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一时之间,就连还在水浪中挨揍的人,表情都变得安详起来。
然后因为反应变慢,呛了好几口水。
同一时刻,阿晕曾在巫庙里听过的歌声,渺渺响起。
“问耶娘,问耶娘。
“女何在?女何在?”
这歌声不像阿晕之前听过的那般怨气重重,反而充满了纯真和好奇,就像孩子们边玩边唱的童谣。
在无数歌唱的和声中,圣洁的九千九生生怨母开口问:“何人击杀我的白骨将军!”Χiυmъ.cοΜ
无数人视线转动,投向方才一线金光射来的方向。
阿晕和李朝霜所在的江滩,也被水浪侵袭,但有一株桃树长出,树枝将李朝霜,还有石青、鱼草丫头卷起,让他们脚落到树杈上,好别给黑水沾湿。
阿晕站在桃树树梢,身形轻飘,如骨骼里充盈着风。
他一手金黄长羽,一手白玉树枝,身后金翼展开,足尖点着叶片,旋转以迎东皇。
九千九生生怨母并未因此动容,这小子又不是九歌,还能成功在鬼域中降神不成?
只听她冷笑一声,道:“那么,就是你——”
才说五个字,她突然卡住。
是李朝霜整理好刚才给树枝弄乱的衣着,然后在九千九生生怨母说了半句话的时候,抬起头。
他与她对视。
雾霭组成眼睛,既看不到眼黑,也看不到眼白,可李朝霜偏偏从九千九生生怨母的神态中,看出来她对他的眼熟,和震惊。
但她见过的应该不是我……
李朝霜想。
那她见过的,是露娘,还是现在担任少司命的那位,他不认识的李氏子?
虽然猜不出来,但李朝霜还是微笑向九千九生生怨母点点头。
然后,刹那——
不顾狠话没有放完,风一吹,顶天立地的女子身影,突兀消弭水汽中。
雾霭散去,水浪平息,就连已消失在波谷浪峰间的大船小船,也从水下浮出。
这些大船小船边上,是一个又一个扶着船沿,呕吐的人。
只有乌云不曾散去,只有江河不曾清澈。
除此之外,在九千九生生怨母怒火下瑟瑟发抖的南桂城,好像安全了。
南桂城百姓们:“???”
又来一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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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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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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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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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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