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景泞要求见陆东深的。
景泞以商业泄露罪名被逮捕,但鉴于是她自首,认罪态度好,因此在刑期上也有减免。陆东深来之前向狱警打听了一下,狱警对她的印象很深,说她平时沉默不语,大多数时间里都在看书,也不主动惹事,因此别人也惹不上她。
景泞的气色尚算可以,她对陆东深玩笑的说,“以前做你助理的时候每天都要化妆,现在素面朝天挺养皮肤的。”
很难得的玩笑话,不像是景泞平时的风格,却又像是景泞最原本的模样。
她主要是跟陆东深道歉。
“这么久了,我是欠你一声对不起的。虽然事到如今,道歉已经没什么用。”
陆东深对于她的歉意没说接受也没说不接受,只是对于她最终的选择感到惋惜。景泞问他,“其实你早就怀疑我了吧?”
“是。”
景泞看着他问,“我很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在沧陵。”陆东深说,“第一次见蒋璃的时候。”
景泞先是一怔,很快脑中闪过当时的那一幕:
“美女,你很紧张啊。”
“你该学学你老板的处事不惊,还是,你有什么秘密是不想让你老板知道的,所以才这么紧张?”
……
景泞笑了,苦笑,她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她以为他怀疑她是在蒋璃大闹会议室的时候。
“那是你跟蒋璃第一次见面,她说的,你就信?”
陆东深轻描淡写,“人和人之间有时候凭的就是一种感觉,那个时候我的感觉就告诉我,蒋璃可信。”
“可你并没有揭穿我。”景泞抬眼看他,“你是想给我机会,还是想利用我给陆起白传递错误消息?”
“两者都有。”陆东深没隐瞒,“你的工作能力很强,是我最满意的助理,只可惜,心不在我这。景泞,你本该有个好前程的。”
景泞笑了笑,稍许后说,“你果然是不轻易信人的。”
“当你尝了鲜血,从死亡堆里爬出来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信任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勇气。”
**
陆起白坐牢后就很少见谁,除了上次面见景泞,这次是陆东深。
如果可能的话陆东深是不愿见陆起白的,用陆东深的话说就是,你虽然不是我的亲弟弟,但骨子里流淌着的也都是陆家的血,对于挥着刀子企图要我命的陆家人,老死不相往来是我对你们的最大宽容。
可陆起白一直执着于输赢问题上,他想不通当初的那局棋自己的纰漏在哪里,为什么最后的赢家会是陆东深。
陆东深了解陆起白,他在乎的哪是棋局上的输赢?
“人往往在自认为稳操胜券的时候最容易露马脚。”陆东深一语双关,“陆起白,是你太想赢了。”
“难道你不想赢?”陆起白冷笑。
“想。”陆东深淡声,“但是,我能为了赢去忍、去扛、去容得下暂时的失利哪怕身败名裂,你们可以吗?”
陆起白看着他良久,“陆东深,你果然狠。”
“不问问景泞的情况吗?”陆东深话锋一转,语气沉沉,“你能为了她撒手,现在怎么连问一句的勇气都没有了?”
陆起白抿着唇,不说话。
“陆起白,你不该这么自私。”陆东深说,“为了成功,你算是把别人的一辈子都给毁了。”
“你有资格说我?”陆起白眼里有冷意,“陆东深,你为了成功何尝不是耍尽手段?否则你哪来的今时今日的地位?你说我毁了别人的一辈子,那陆北深和秦董事长的命又是被谁连累的?”
这番话说得狠,至少是往陆东深的心窝子里戳,由此可见陆起白是有意的,他企图挑起陆东深的怒火,哪怕自己是输了,他也要陆东深知道这场战役中他也没赢多少。
陆东深微微眯眼,看着他,眸光沉得似有暗云,稍许后开口,情绪不怒不恼,“凡事有因必有果,能主动掉进坑里被我利用的都算不上是无辜之人。”
“是吗?”陆起白冷笑,“你的意思是秦董事长也是死有余辜了?”
“她是无辜的,所以我从来没利用过我母亲,也所以,陆北深的下场才能称得上是咎由自取。”陆东深不疾不徐回击。Χiυmъ.cοΜ
陆起白盯着他许久,然后说,“陆东深,我还真想亲眼看看你崩溃是什么样子。可惜,就连秦董事长的死都没能让你改了脸色,我果然还是小瞧了你的忍耐力。”
“如果可能的话,我并不希望陆家儿郎有这种忍耐力。”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人不知道苦痛?谁人不会在扛不下去的想掉眼泪?可是,陆家人自小的教育里就没有软弱一说,那颗原本带着血性的心在一场场人性争斗里变得越来越冷。
他渴望温暖,也希望拥有温暖,所以他深深爱上了蒋璃。他相信陆起白也一样,想去碰触温暖,却用了最极端的方式来毁掉温暖。
陆东深临走时陆起白叫住了他。
但也只是叫住了他,接下来的话就止在嗓子里,沉默了半天。
陆东深开口了,“景泞一切都好,因为是主动认罪,所以刑期短。但案底是留下了,等她出来后我会给她找份新工作,远离这个圈子,就当重新活过。以后她会有自己全新的生活,哪怕是结婚生子,也再跟你陆起白没关系了。”
陆起白垂眸,良久后低喃了一句,“谢谢。”
**
入了秋,日子就跟插了翅膀似的,飞快。
中秋节转瞬就到了。
相比去年临近十一的中秋,今年尚算早些,距离十一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
蒋璃起了个大早,陆东深临时有会所以得先去公司。蒋璃送他出门的时候老大不愿意,嘴都能嘟到天上去,陆东深被她的样子逗笑,吻了她翘得老高的嘴,说,“公事处理完我就回来,推掉所有应酬。”
蒋璃就势咬了他的嘴唇,松开时瞧着他被咬得通红的下唇直笑,陆东深抬手狠劲揉了揉她的头,将她的头发揉得一团乱才肯罢手。
等陆东深离开后,蒋璃朝上一吹乱七八糟的头帘,“敢晚回来你就废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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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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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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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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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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