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时贪玩,集体比箭结束,便握着小弓箭到处乱跑。他吩咐两名太监跟上去,自己则在后面慢慢跟着。
不知不觉,信步走至菊园,此时已是秋暮,满园花瓣凋零,他联想到自己与若曦的结局,有些失神地站在原地。
老十迎面走来,说要找十福晋,两人说着话,随意走着,忽然听到大槐树后有熟悉的说话声,与此同时,箭簇破空之声倏然响起。
若曦!
他脑子一空,想也不想便冲了上去。
直至把人安全无虞地搂在怀里,他仍惊魂未定。看着若曦此刻完好无损的站着,他却竟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幸好……幸好……幸好她没事。
抬目对上若曦怔忡的眼神,他蓦地反应过来。为了让她早日忘掉他,他应该疏远她的。他猛然放开她,脸上瞬即恢复往日冷漠神色,训斥完弘时,若无其事地转身便走。
“为什么?”若曦拦住他问。①
他本不欲多说,因他心里仍有余悸,此时说什么都容易出错。若曦的脸色却十分坚定,执着地要他回答。
他们说过要彼此坦诚的。
他苦笑一下,实话实说道:
“为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待我清醒,我已经这么做了。”②
在目睹危险的一刻,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了行动。等他反应过来,自己都觉得惊讶,原来在他心里,早就将她的安危置于自己之上。
他终究看不得她受伤。
若曦听完,目光深深凝视着他,眼神似喜似悲,仿佛包含千言万语。
他心道不好,这傻丫头,别人对她一点好,她就能感动涕零。这次始料未及的挡箭行为,很可能让他此前的种种冷漠无情之举都功亏一篑。
意识到这一点,他刻意放冷声音:
“你不必多想,若给我点儿时间考虑,我肯定不会冒险这么做的。”③
他这么说,是希望她不要瞎感动,希望她早日忘了他。
若曦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盈盈地看着他:“我只知道你做了。”④
他盯着她唇边的笑意,怔了怔,暗叹这傻丫头又要犯傻了,此时多说无用,索性转身就走。
……
康熙53年8月,皇阿玛一如往年出塞行围,此次终于带上了他。
同行的还有老八他们,留京的反而是老十四。他心中揣测,经过两年的努力低调,皇阿玛对他的戒心看来终于消减一些。
他心中微松,却也不敢过于沾沾自喜。君心难测,为了早日救出十三弟,他今后仍须谨言慎行。琇書蛧
此次若曦也伴驾来了草原,但在他刻意躲避下,两人几乎没什么机会碰面。
这日夜来无事,他到草原上遛马散心。忽然就想起当初也是在草原上,他顶替十三弟在星空下教若曦骑马,若曦不知来的是他,躺在地上偷懒,还悠然地邀他一起看星星。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只有他一人独自在这里看星星了。
若曦……
他仰头望天,正心酸感慨时,身后的草坡上忽然传来一声马嘶。他一惊回头,正好看见从草坡后坐起身的若曦。
他一怔,自从上次挡箭之事后,两人再未独处过。这一年来,他费尽功夫躲开她,只希望能淡化那日冲动挡箭对她的影响。
此地不宜久留。
他反应过来,掉头就走。
若曦忽然冲上来拦住他的去路,哭着质问他:
“我是洪水猛兽吗?你为何……”⑤
却未能说完,就转身抱着马脖子失声痛哭。
他心中骤痛,再也不能移动脚步。
若曦背对着他一直哭一直哭,最后连马都抗议了。他心中不忍,情不自禁地走到她身后,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她这样伤心。
都是他害的。
他看不得她哭成这样,心中酸楚又无奈,不由自主地叹息。
若曦听到他的声音,转身看他。
他望着她月光下泪痕斑斑的脸庞,情不自禁就抬手替她擦眼泪。
多想对她说,别哭了。
可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说。
皇阿玛对他的态度虽有好转,然而局势未明,他不能让她一起冒险。
不能……不应该……他没把握……她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两人一时静默,一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个手忙脚乱擦眼泪。
若曦忽然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他身体一僵。
这是若曦第一次主动亲近他。
一瞬间,他完全忘了思考,忘了自己本应推开她,身体下意识地就紧紧回抱住她。
“我如今还未忘掉你,你也不许忘掉我!”若曦激动地亲了他一下,霸道地宣布。⑥
他全身都僵住了,像个木偶一样忘了反应。
原来他根本无法抗拒她。
说什么口是心非的放手,说什么不愿她为他犯傻冒险,却其实早已覆水难收、无法喊停。
陷得更深的人,从来都是他。
只有她有说“不”的权利,而他早已身不由己。
原来要看清自己的心,这么难,也这么简单。
所幸局势已有好转,而今后,他愿意为她冒险。
她要犯傻,他就护着她。
来日方长,一切从长计议便是。但他再不愿推开她。
他早已别无选择了。
两人安安静静地拥抱着,若曦渐渐止住眼泪。
他抬起她的脸,替她擦干最后的泪痕,终是把关心说出了口:
“晚上露重,你腿不能着凉,赶紧回去吧。”⑦
说完就率先牵马走在前面,耳朵却留意着身后的动静,调整步伐,配合她的速度。
今后,就由他等着她,他们一起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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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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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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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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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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