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眼。
渚幽在看见这二字时,竟久久未回过神,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她寻了两百年,却连寒眼长什么样子都不知,幸而她同长应换了心头血,眼中毒雾得以压制,这才消减了那么点儿找寻寒眼的心思。
她本已不抱希冀,如今都快罢手了,这寒眼却如天赐一般,忽地落在了她的天灵盖上,砸得她头晕眼花,双耳嗡嗡作响,心绪杂乱。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回过神后,嘴角忍不住勾起了点儿,就好似在荒漠中寻到了甘露,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当真是寒眼?
再三确认,果真是寒眼,一撇一捺皆没有错。
撼竹站在边上,自然也瞧见了这二字,她讷讷道:“寒眼?”
“不错。”渚幽素手一抬,掌心朝乌黑的鬼气抹了过去,那数个字便如烟般袅袅散尽。
撼竹也是看呆了,她这些日子没少潜入上禧城,就是为了问无不知,有未寻到寒眼的消息。
自百年前魔域被天界封锁后,上禧城也未能幸免于难,天界明面上虽未派兵把守上禧城,可却命了值仙前去巡查,好寻机会逮住那不知逃到了何处的魔域第二主和第三主。
自然,还有她这……堕魔的仙。
撼竹愣愣看了许久,支支吾吾道:“寒眼当真、当真要面世了?”
渚幽摇头,她想不通无不知是从哪得到这消息的,但若寒眼真要面世,她定是要去走一趟。
在换了心头血后,她眼中的毒雾虽未再泛滥,但仍旧存于她的双目中,有时仍会叫她看不清物事。此雾不至于如先前那般,却也着实难受。
“寒眼出世,会不会有诈?”撼竹忙不迭说道,生怕这是天界设下的一个幌子。
渚幽自然也想到此,毕竟这寒眼开得太突然了。
这仅仅存于古籍中的境地,在她寻了两百年后,骤不及防的从天而降,多少有些古怪。
渚幽抿起唇,将手中那花花绿绿的纸船揉碎成细屑。她在想,天界应当是不知道她在寻寒眼的,如若天界知晓,那便只可能是长应,亦或是璟夷。
她与撼竹曾在长应面前提及寒眼,那龙记性颇好,应当是记得的。
难不成养大的龙真成了白眼狼,设了个套来引她踩入其中?
若是璟夷,那定只能是她揣测出的,可两百年也未见她干涉,料想她也没这个本事。
“可沧海之极,玄晖之下是何处?”撼竹急忙又问。
“沧海,玄晖,想来是在天海相交之处。”渚幽皱眉想着。
撼竹眼眸狂转,思绪飞快地窜动着,“可天海哪有什么相交?混沌已开,天地便不再赓续邻接。”
渚幽皱眉推敲,确实如撼竹所云,如今哪还寻得到什么沧海至极和玄晖之下,若真要找,那便只能是那个地方了。
撼竹打量着自家尊主的面色,咬了一下唇连忙道:“尊主,不妨让我先去探路。”
“不必。”渚幽摆手,“若是有诈,你去送死么。”
撼竹连忙又道:“尊主……”
渚幽横了她一记眼刀,冷冷笑了一下,“我救你两回,不是让你替我送死的,再说,若是你中了他们的伎俩,最后遭麻烦的还不是我。”
撼竹连忙低头,尊主此话说得没错。
渚幽又朝那浊鉴看了一眼,左思右想下,仍不知该拿这面镜怎么办,若真如她所想,那可就省不去繁难了。
世间本是一片混沌,其后众神开天辟地,三千年前古魔族进犯天界,最后还是被古神一一绞杀,那一战后,古神接连陨落,那身携魔物血脉的王族本该覆灭,却有一稚子苟活了下来。千年前,那魔重回魔域,携一众魔兵夺上禧城,被称作魔主。
若要回溯到千年前,寻到魔主余下那一魂,得寻到一具千年前的躯壳才行,以她的年岁,纵使浊鉴在手,也回不去。
撼竹仍是焦灼,一想到自家尊主要孤身去寻那什么寒眼,她就心惊,踟蹰着道:“若真是天界的伎俩,该如何是好?”
“我必会全身而退。”渚幽淡然道。
撼竹紧提到嗓子眼的气却松不得,她朝那浊鉴斜了一眼,又问:“尊主,那这圣物又该怎么办?”
“先放起来。”渚幽叩了叩桌,她的思绪被寒眼占了大半,回过神后,思来想去也寻不着一个可回溯至千年前的人。
她身侧可用之人着实太少了,本来那第一主应当是能一窥千年前种种的,可经百年前那一场纷争,竟失了踪迹,后再无人见过他。
若是无人驱使,这浊鉴拿着也是白拿,还不如先收起来,看看还有无别的法子。
撼竹只好点了点头,这浊鉴要怎么藏,也不是她说了算的,况且藏物之处被太多人知晓可不好,若是被人看了她的识海,她岂不就卖主了么。
如今她比百年前懂了许多事,不该掺和的事,也绝不会多掺和了。
渚幽寻思着那沧海之极,玄晖之下可与龙宫远不了多少,此番前去,也不知守寒眼的仙是哪一位,不知能不能见得着她百年前养的龙。
此番若是得幸一见,也倒挺令人唏嘘的,百年前她与那龙几乎是形影不离,如今再遇定会相持不下。
过了百年,那只龙若是站在她面前,她可未必还能认出来。
罢了,就算那龙不伤她,她又如何能忍得住,她既已入魔,眼中便是容不得仙的,若真要争斗一番,她必得夺得先手。
她心底一阵感喟,一边将那浊鉴捧了起来。
未触镜面,而是定定看了一会,她才道:“闭目。”
撼竹闻声连忙闭起眼,还微微测过了头。
渚幽将素白掌心悬于镜上,随后湛蓝灵力如汪洋一般将镜面覆盖了个完全。
明明这充沛的灵力蓝如深海,可其掀起的劲风却滚烫似火。
此时凡间方入春,这焚天的灵力既出,撼竹顿时出了满身的汗,却不敢睁眼,也动也不敢动。
那灵力光亮一片,宛若落星,落在镜面上时,整面镜如盛了一汪水。
随后,只听见咔吱一声,浊鉴上竟结出了一层薄冰,那是渚幽所下的禁制。
她也是这百年里才发觉,从长应那取来的那一滴心头血有别的用处,只可惜那心头血早早便离了原主,如今神力稀薄,着实孱弱,但用来下这一禁制,已然足够。
所下的禁制无味无形,犹像是稚儿时的长应,看着虚虚弱弱的,似身无灵力,实则深不可测,还叫人寻不到丁点破绽。
“睁眼。”渚幽收了手。
撼竹这才慢腾腾地将眼帘掀开了些许,仍旧侧着身未轻易回头,“尊主何时动身?”
“无不知未说那寒眼几时面世,想来他也不知。”渚幽将浊鉴收进了芥子里。
“可无不知从哪知道这消息的,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将消息卖给他?”撼竹谨慎问道。
“那这卖消息的人着实不亏,我上钩了。”渚幽笑了,两眼微微一弯,属实无辜。
撼竹抿唇不语,她虽常听自家尊主自嘲,可还是听得心里不大舒服。
渚幽站起身,长舒了一口气,淡声又道:“我去寻寒眼一事,莫要让骆清和惊客心知晓。”
撼竹连连点头,“若是二主和三主问起?”
“那便说我入浊鉴了,他们便不会来扰。”渚幽不以为意地道。
撼竹随即应下,“那属下便等候尊主归来。”
渚幽沉思了片刻,“若有变故,你离开便是,无须傻愣愣的在这等着。”
“是。”撼竹连忙道。
寒眼现世,九天上众仙惊愕不已,纷纷问起,这寒眼究竟是何境域,这千百年来,又是由哪位值仙把守。
问了一圈,众仙依旧迷蒙不解,也不知此境中藏有何物。
后有仙碰见天帝召见了东海君,而后神尊也入殿商议,料想这寒眼是由龙族掌管的。
长应只消一开口,天帝便允了下来,问也并未多问。
那东海君频频点头,神尊说什么,他便应什么。
随后,天宫中五色彩光坠落凡间,乃是仙人化身入了凡尘,众凡间宗门随即知晓此事,连忙召集弟子,赶忙挑出数名出挑的。
只是此境他们闻所未闻,哪像神化山那般,至少还有前人去过。
此番虽有仙人亲自显形,可前去找寻的修士却少之又少,众人皆想要这天降机缘,可这机缘又哪是寻常人能得的。
神化山内尚且惊险万分,更何况这忽就现世的寒眼。
有所得便会有所失,多少人为找寻机缘丢了性命。各宗掌门深谙此道,亲自携座下弟子前去,然而即便是如此,仍是久久未解开“沧海之极,玄晖之下”这谜题。
沧海哪曾有极,而寸寸土地皆在玄晖之下,那寒眼该如何找寻?
撼竹留在城中,而渚幽在当天夜里便走了。
渚幽直奔东海,却并未下水,而是等到旭日初升时,朝海天相接处掠了过去。
湛蓝的海上静无波澜,渚幽鞋尖轻点,登时绽开了一圈涟漪。
她那外衫随风而起,似是海上的薄雾。
在这玄晖神光之下,有如泰山压顶,她竟极难动弹,海面上登时映出了一大片斑驳的影子。
那影子有双翼,尾上拖曳着长羽,羽梢似是燃着火一般。
是凰。
渚幽险些被这玄晖之光给照得现出了真身,所幸抵挡住了。
寻常的凤通体朱红,艳如炽炎,身携五彩瑞光,可她却入了魔,周身翎羽墨黑一片,再难看见别的颜色。
明明寒眼面世是为了福泽凡间,可此番却只有她立在海中。
凡人兴许不知,可她却早有耳闻,古神化作玄晖之时,便是在此地,故而她未走什么弯路,径直掠了过来。
周遭寂静一片,风缓浪静,不见燕雀踪影,也不曾有鱼鹰露头。
渚幽顿足海上,垂眼往下看着,然而这海深不见底,怎么也看不出特别之处。如此一来,她哪能知晓那寒眼究竟在何处。wWW.ΧìǔΜЬ.CǒΜ
她尚不知寒眼长什么模样,如此又怎么寻得?
正想离开之时,烈风大作,险些将她刮倒。
只见她脚底之下,雪白的浪花忽地翻涌而起,团团围成了一圈,竟成了一个硕大的旋涡。
旋涡内漆黑一片,如盛了碗刚研磨好的墨汁,那色泽比之白浪外的海水还要深上些许。
浪起时,水花掀动,哗哗作响。
钻骨寒意从旋涡中奔出,渚幽明明未入水,却已觉得如陷冰窟,周身又冷又湿。
这便是寒眼?
她连忙避开,生怕一个没留神,就被卷进了里边。
海上本无浪,在这水涡旋起之后,白浪顿如盘绕的银龙。
可此时依旧未见旁人赶来,也不知是不是还未找着方向,这么一瞧,这寒眼倒像是特地为她开的。
渚幽沉思了许久,才倾身飞入了这寒眼之中,跃入其中的那一刻,裹在身上的海水不像是水,反而像是一把把开了刃的砍刀,正往她身上剜着。
这数不胜数的水刃密密麻麻,胜似羽箭倾盆般落下。她定神运起灵力,将四面刮卷而来的水刃推至一边。
这哪是什么天降机缘,分明是要夺人性命。
若是修为平平的凡人硬闯这寒眼,定会遭剜骨之痛,只得提刀刎颈自绝,这痛楚哪是常人受得住的,这地方哪是常人进得去的?
这哪是恩泽凡世,要人命还差不多。
想到这,渚幽忽地一个激灵,或许天界打开寒眼,本就不是如明面上那般为了恩泽凡间。凡人进此地分外艰难,天界必不可能不知晓。
不是为了恩泽世人,那便是别有目的。
可寒眼现世仅此一次,日后恐再难寻,此时她又已被旋涡卷入深处,根本脱不了身!
渚幽眸光一暗,心道罢了,既然已经来了,那她便看看天界究竟在耍什么心眼。
在这漆黑的水涡中,她什么也看不清,本想燃起一簇凤凰火的,然而连火星子都使不出来。
她在水中坠落,直直落到了底,底下竟是一片平地,周遭不见丁点水与雾,观之草木苍绿,葱蔚洇润,竟瞧不见游鱼,也望不到珊瑚海草。
渚幽连忙站起身,仰头朝上边看去,愕然发觉顶上水波缥碧,成群的鱼虾倏然游过。
那湛蓝冰冷的海水,竟被隔在了上方,她仰头上望时,隐隐还能看得见天上玄晖。
原来如此,这寒眼之下竟是一片世外之地。
既已入此境,便只能定心凝神。
渚幽环顾四周,并不知晓解毒灵草生在何处,只得盲目找寻。她踩在这绵软的草上,却如踏薄冰,步步谨慎,生怕背后忽然冒出个仙,将她打得措手不及。
这寒眼之下苍郁一片,并不觉严寒。周围不见鸟兽,也未听得见别的什么声响,一眼望去,连条小径也找不到。
她本想分出神识,可没想到周身灵力似被压制住了,竟连神识也分不出,只堪堪能施出些术法。
如此一来,若是有人忽然出现要取她性命,她便成了瓮中之鳖,怎么也逃不了。
她先前从不觉得天界知晓她在寻寒眼,毕竟这两百年过去,确切明知她在寻这地方的也仅有撼竹和无不知。
或许,还能加上一个在她的劫火里下了毒的璟夷,再添上一个听她和撼竹提及过此地的长应。
长应啊。
渚幽不愿是她。
虽她同那龙沾不上亲缘,可到底是亲自养大的,那乖顺可人的丫头若真变得这么狼心狗肺,她也只能……
只能当灵力喂了狗。
说起来,屠狗这等活,她还未干过。
渚幽漫无目的地走着,眼前除了树便是草,行了半个时辰也什么也见不着,似是遇上了鬼打墙。
可她也未瞧出来此处施有什么禁制和术法,若不是鬼打墙,那只能算此地太宽广了些。
她凌身而起,本想立在高处好将这境域全览于眼下,可没想到她刚腾身,便被顶上的水波给挡了路。
头顶上那波光粼粼的海水似是一堵撞不破的墙,她即便是想离开,也根本……走不了。
这还真是被瓮中捉鳖了。
渚幽眸光骤黯,只好落回了地上,循着地上那点缀着萤火的青草往前走着。
不知时日,也漫无边际。
但隔着那海水,她瞧见玄晖渐西,朱霞半天,便知一日已然过去。
玄晖一隐,就连这寒眼之下也昏暗一片。
渚幽倒是不急,也不想多耗费灵力,琢磨暗处是不是有仙在盯着,那仙……又能忍到几时。
等到玄晖又一次东升西落时,这寒眼又是漆黑一片,如遭墨洒。
她忽地看见了一片草泽,草泽中积水如渊,水上萤火如星,其上枯枝耸立,好似张牙舞爪的鬼影。正中处有一抹异色,她定睛一看,竟是一株靛蓝色的花。
与其说是花,不如说是草。
毕竟那玩意只长了一片靛蓝的花瓣,那花瓣长得圆润,又极小,仅有尾指般大。里边是稚嫩的花蕊,花蕊里似盛着光。其下连花杆和叶子都是蓝的,唯叶尖上落了一点朱红。
渚幽眯起眸子看了一阵,却拿不准那究竟是不是她要找的灵草,可放眼望去,只它的模样与众不同。
她心里洋起一阵喜意,刚想凌身去取,却蓦地瞧见草泽中站着的一个身影。
都怪日落后海底黢黑一片,草泽中又遍布枯枝,让她麻痹大意,未注意到其中有人。
那人还将气息收敛着,乍一看与死物无异。
渚幽连忙顿住了脚步,细细分辨着那一抹身影。
乌发黑裳,腰间紧束,束带上似缀着个什么锒铛作响的物什,约莫是个女子。
那黑裳女子忽地弯下了腰,细长的五指朝那株灵草探了过去。
渚幽见状骤然屏息,片刻也未敢迟疑,踏起风便朝那处急急掠了过去。
两百年了,她好不容易寻到这寒眼,怎能让他人得手?
渚幽眼眸微眯,连那人长什么模样都无心细看,只光顾着盯她那只伸向圣草的手了。
还差一些!
渚幽皱眉挥出了一道厉风,将那人的手扇了个正着。她未手下留情,这风刀若是刮过去,得将那人的皮都给削下来。
取圣草的女子陡然收了一下五指,手上竟未见伤痕。
那只手在萤光中素白如缟,腕子虽细,可却丝毫不显孱弱。
她只缩了一下手指,继而又朝那灵草抓去,硬生生将其连根拔出。
被拔出草泽后,灵草的根茎也露出,它的枝叶和花虽是靛蓝的,可根茎却朱红一片,似是啖血一般,充盈的灵力再无处可藏,令旁人只嗅了一下便觉通体舒畅。
果真是它!
渚幽心如擂鼓,见那女子要将其收入袖中,连忙奔近。
她雾縠般的衣袂一荡,一柄灵力化成的剑噌一声出现在她掌中,她握紧了剑柄,猛地将剑尖抵至地面。
登时草皮皆被掀了起来,草泽中水花迸溅,骇人的灵力朝那女子袭去。
那女子不紧不慢地站直了身,素手一抬,竟就这么挡住了这刚风。
渚幽心下一惊,竟看不出这人究竟是什么境界,可灵草就在此人手中,她怎么能不夺?
她步步紧逼,那女子却不见还手,而是不紧不慢地避让着。
她翻身而起,一记杀招将要落至那女子的天灵盖时,那女子竟淡声道:“拿燃心木来换。”
燃心木?
这声音有些熟悉,似在哪儿听过。
可渚幽杀招已至,那凛冽的剑光已抵至说话人的天灵盖。
渚幽持剑逼近,只见寒凉剑光抵至此人随风扬起的发丝,只一瞬便被化开了。
剑风兜头落下时,女子骤然抬头,在烁烁剑光下,渚幽看见了一双冷漠无情的眼。
上挑的眉尾,上扬的眼梢,那眉眼怎么看都是稠艳的,可偏偏她唇色近无,面色苍白寡淡。
在看见这双眼的时候,渚幽不由得想到了长应。
可只瞧见了一眼,她不得不往后退开。
不曾想,此人竟能将她的灵力悄无声息的化开。
她方才匆匆瞧了一眼,只觉得这人的眉眼与长应有几分相像,却未来得及瞧清这人的鼻尖上有没有那一颗小痣。
渚幽神色沉沉,心乱如麻。
不过是眉眼有几分相像,未必会是长应。
况且此人的境界连她都看不透,又怎么会是百年前那孱弱体虚的小龙?
渚幽冷声道:“我没有燃心木。”
“凤族浴火时天赐燃心木,你怎会没有?”那女子声音冷淡,质问一般。
渚幽心猛地一跳,不曾想对方能看出她的真身,她……当真不是长应么?
“我从未取过什么燃心木。”
百年之前,长应也曾一眼便看出了她的真身。
“凤族浴火时梧桐树枯,燃心木成,为何不取?”那冷淡的声音逼问道。
渚幽眉头紧锁,轻嗤了一声说:“你要燃心木做什么?”
“你只管说便是。”女子冷漠至极。
“你若是从天界来的,那应当知晓我是谁。”渚幽缓缓道。
并非高慢自得,而是这两百年来,入魔的凤族仅只有她。
“当年浴火时我未渡得天劫,那是因我渡劫时徒生意外,双目不能视物,故心中有障,破不得境界。”渚幽徐徐说道。
那女子沉默不语。
“我那时已是自顾不暇,又哪来的闲情取什么燃心木,那截木头早不知被谁拿走了。”渚幽紧盯着她手中的灵草,又道:“你若想要,便去问凤族给。”
“既然双眼不能视物,当时为何不说?”那女子又问。
渚幽将剑微微一侧,双目微微一垂,眸光晦暗不清,揶揄道:“我那时……还当是被灼瞎了。”
草泽中,长应悬起的心缓缓沉落,心道原来璟夷的燃心木并不是她给的,如此……甚好。
可远处渚幽眼中杀意未褪,长应察觉到她周身杀气凛凛,故而面无表情地攥着那株灵草退了半步。
她果真不认得我了,长应心道。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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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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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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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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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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