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县的四月,西府海棠开得最好,司空阁老府的内院到处一丛丛地盛放着,红粉相间的花、油绿色的叶,抄手游廊里萧晨走在裴知身边,满目鲜花扶疏古宅院落,美得像是个梦境,尤其是--侧目看他,从小花园里出来,他还没说过一句话。琇書網
说话梦会醒吗?萧晨决定试一试。
"哎。"她恍若平常地喊他,"你知道西府海棠--"裴知一眼看过来,萧大师轰然红了脸,想好了的搭讪闲聊的话一下子断了。
"什么?"裴知问她。
怎么又这样脸红,太可爱了,他百爪挠心地想,要不别去找唐志尧他们了、直接带她走?
"中午曲师父在这里办开工酒,"裴知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我陪他们喝一杯,下午就能走了。"他伸手牵她,将她整只手包在手里,他拇指恰好落在她手腕上,轻轻摩挲着她那处细腻皮肤,"你呢?"
你呢是谁……你呢什么……萧晨三魂六魄都聚在手腕那处,被他摩挲地不知今夕是何年。好久她才打起精神,磕磕巴巴地答:"要、要回去,山上在做红豆鎏金漆的专利……小雪和律师他们都在等我。"
是正事儿,裴知惋惜地暗自叹气,手里牵着她不想放,最好是立刻拉过来抱进怀里狠狠亲昵,但她红着脸垂着眸那么害羞的样子--这才第一天,刚开始的恋情,他做太多、会让她觉得不尊重吧?
"刚才说西府海棠怎么了?"裴知问她,他也必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否则总盯着她看。
萧晨被他牵着手带到游廊朱栏旁,两人并肩看着院内花木,不看彼此,双双暗中松了口气。萧晨也想起来刚才闲聊的话题了:"西府海棠的花语是什么,你知道吗?"
裴知哪知道什么花语,他生平只给陈教授一个女人买过花。"是什么?"他假装很感兴趣地问她。
"单、恋。"萧晨说。
裴知听了,微微挑眉,"你编的吧?"是不是在故意讽刺他之前的单相思?
萧晨笑了,转头笑他:"我骗你干什么?我在山上种了很多年的西府海棠。"
"哦,"裴知迅速会意,"单恋谁很多年?"
"嗯。"萧晨故作惆怅地看着栏杆下一丛西府海棠,"某人。"
居然有过前任男友?裴知有些不爽,但想想她连接吻时换气都不懂,可能真的只是单恋过一场而已。况且谁还没有过从前呢。
可是他这样宽容地沉默不再追问,萧晨手里捏着口袋里的雕漆首饰盒不好拿出来啊!"不问了吗?"她暗示催促。
裴知揉揉她微微歪着更显可爱的脸,"有什么好问的,谁没有过去呢。"
"哦……"萧晨微微笑起来,垂着的手、手指微动,"意思是你不问我的、我也不能问你的,对吧?"
裴知笑了,微低着头,垂眸一笑,侧颜杀得萧大师手指间的杀气化为了绕指柔。她垂着指尖发麻的手,声音里也带着无法控制的酥:"你好烦……"
女孩子情浓时自然而然就会娇嗔大法,裴知靠近她的那条胳膊瞬时全都酥了,心猿意马,他转头看她,低声问她:"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伸手撑住她身后的廊柱,将她困住,他俯身逼近--这不怪我色欲熏心,怪你胆敢嫌我烦,必须惩罚一下才行。
"说啊,"他手指按上她唇,暗示意味浓重地揉按,"说我好--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萧晨的心脏和脸都要充血炸成烟花啦!她飞快地双手捂住脸,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我没说!什么都没说!"
裴知的手都已经将她下巴抬起到正适合接吻的角度了,箭在弦上,可欣赏她这样捂着脸害羞,另一种愉悦珍惜的感受亦令他心满意足。
克制、克制……暴君暗自深呼吸,几次三番,才终于收回了手、放开她。
"好了,不逗你。"他颇为可惜地叹气,又情不自禁地微笑,"走吧,再不过去他们都要怀疑我们失踪了。"
他向萧晨伸出手,廊下透过树枝照进来的阳光斑驳落在他手心的刀疤上,萧晨红着脸低着头、颤巍巍地将她最珍视的一双手交过去。
"走吧。"她双手握住他的手,甜蜜地说。
某些人不务正业游花园的时候,萧大军很敬业地转了一遍整个宅子,对照着老曲列的木料单子逐一查看。
他家晨晨说要省钱,老木匠这张老脸豁出去了--榉木的进深大梁不腐不蛀、不用整根换;轩顶拆下来的楠木可以用作花窗的修补;什么藻井的雕刻要花一百多万请个师傅?我给你做就好了、不要钱!
"别别别!"老曲快哭了,"哪能劳动您呢萧师父!"
"不要紧的,我还没到手抖的年纪呢!这点活我一个月就能雕完--戏台子那个榫卯条我也能做,你把这块也划了。"萧大军认真地指着报表说,"这里。"
这特么你们萧家的宅子吧?老曲颤着手划掉,心中泪流满面。
司空良小可爱一直在旁边认真听着,这里面的门道他越听越感兴趣。而萧大军见"准女婿"这么好学,当然非常乐意教他,裴知和萧晨来的时候,一老一少已经讲到了抱肩榫的工艺精髓,乐高狂粉司空良一听即懂、举一反三。
"小伙子真不错啊!"萧大军临走时红光满面地对萧晨夸,"你眼光果然很好,我和你妈妈还经常担心你眼看要三十岁了……哈哈!"
裴知和司空良都在身后,萧晨并不知道她爹老人家看错了女婿,她喜滋滋地笑,得意极了。
"那我……这就回去啦?"萧大军小心翼翼地看女儿脸色,"你忙吗?不忙的话一起回家啊?你妈妈今天早上都没来得及跟你说上话。"
"哦……"萧晨脸上的幸福光彩淡了下去,但还是对爸爸笑笑,"你回去跟她说,我刚买了房,暂时没钱了,年底分红了我再给她转账。"
老木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常年的无交流,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万一惹得她不高兴--孩子在外面工作那么累,心情再不好可不行。
"好。"送他的车开了过来,那个高高冷冷的裴总亲自过来给他开车门,萧大军恋恋不舍看着女儿:"那,晨晨,爸爸走了。"
听他称自己爸爸,萧晨心上莫名一酸,她暗暗笑话自己,面上洒脱对萧大军挥挥手。
车开走,大门前泥地上一行烟尘滚起,萧晨目光淡淡看着,像是留恋又像是别的。裴知在一旁静静看着她。
"怎么了?"萧晨在意到他的目光,笑笑地问他。
裴知是想起了明弋说过萧晨与家人关系不好,可是看今天她爸爸的样子,不像是家里人对她不好。"你爸爸人很好。"他试探地对萧晨说。
可萧晨脸上的笑容更淡了。她跟家里人有心结,裴知猜测,所以她才与那位"裂帛"如此感情深厚吧?这些年里,贺家山上,晨晨是不是一直这么孤单?
"我要回贺家山了。"萧晨看了看手腕上某人送她的手表,"今天可能会忙到很晚……你呢?"
裴知语气格外地温柔:"多晚都行,忙完了给我发个信息。"
"嗯……"萧晨将指尖都发酥的手插进口袋里,磨磨唧唧地掏出那个剔红小首饰盒,"给。"
"什么东西?"裴知一边接过一边问。
"我单恋很多年的人送我的。"萧晨歪着头笑,故意很深情的语气。
裴知顿时不想打开了,挑眉看她,语气不善:"那你给我干嘛?"想测试我使用电锯的熟练程度吗?
"你待会自己打开看就知道了!"萧晨忍着笑,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在裴知既不舍又不善的眼神里跳进了她的跑车,轰隆隆开走了。
唐志尧和司空良这时跑出来,恰好看到萧晨的跑车在路的尽头甩尾漂移,唐志尧神往已久、今天第一次见萧大师真人,全程他都没有好意思上前搭话,这时候才出声感慨:"百闻不如一见啊!"
"什么?"司空良好奇地问,"萧晨吗?"
"嗯,漆艺圈的传说大神,据说是那种几百年才能横空出世一个的天才。"唐志尧眼神眷恋地看着空荡荡的路尽头,"真人看起来一点架子都没有嘛,很漂亮的小姑娘啊……"都没有暴君的气场来的吓人,甜甜蜜蜜地笑着,真可爱啊!
嘿嘿,司空良听到自己的老同学被这样夸奖,与有荣焉地笑,再看看他哥--哎?!
司空良捅了捅唐志尧,使眼色示意他快看裴知!
唐志尧一眼看去,惊出一身鸡皮疙瘩!暴君正看着手里一个雕漆盒子,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珍奇异宝,暴君的神情……唐志尧从未见过裴知这样的神情!那堪称温柔的眼神,像是含了蜂蜜那样的甜丝丝,又像是落进了夜空里的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什么情况?!唐志尧和司空良都小碎步挪过去,看那盒子装了什么。
"耶?!"司空良叫起来,"哥!这不是你爸留给你那个骰子吗?不是好多年前就弄丢了吗?"
满绿翡翠嵌极品鸽血红宝石做的骰子,是裴知亲爸的遗物,据说八零年代花了五十万买的。裴知爸爸去世后传给了他,他请人做了个瓜子扣在上面,配上红绳、贴身佩戴了很多年。
后来好像就是那年手受伤之后,说是裴知不小心弄丢了。
小可爱小时候就可喜欢这个骰子了,时隔多年失而复得,他开心地说着就伸手想去拿,他哥却毫不迟疑地"啪"一下合上首饰盒,差点把他手指头都给夹进去!
"啊!"小可爱吓了一跳,"吓着我了!"
"活该。"他哥冷酷无情地说,可眼里的温柔笑意却快要满溢出来,转身走向宅子,脚步轻快地仿佛年轻了十岁。
司空良怀疑地瞪着他哥背影,却看到他哥突然停在唐志尧身侧。
"萧晨,很漂亮吗?"裴知面无表情地问。
"……"唐志尧一脸懵,"啊--嗯!"是漂亮啊,白皮肤、大眼睛、瓜子脸,低头一笑的时候像府里盛开的海棠花。
可暴君的脸色不对!唐志尧身为永盛的军机大臣多年,熟知上意,这绝不是暴君赞同他看法的表情和神色!
"不、不漂亮--吗?"唐志尧试探地问。
当然漂亮!不过:"漂不漂亮,都跟你没关系。"
说完还要瞪一眼警告,才握着他失而复得的珍宝、脚步轻快地往府里走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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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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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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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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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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