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工棚全都灯火通明,萧晨挨个踹开门,踹到三号工棚才见着人。
"萧工?!"棚里,贺小雪被踹门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到是萧晨,明艳的脸上立刻又露出久旱逢甘霖的惊喜表情,"你回来啦!"
"嗯。"萧晨走进去,目光扫过贺小雪身边站着坐着的一群人,"请问,是哪位说的'南国雕漆亡于贺家山'?"
刚才小病打电话给她,说贺小雪带电视台的人上山拍摄,贺娟当场出丑,电视台的人抱怨说贺家山上都是沽名钓誉的骗子。
一个导演样子的中年男人站起来,打量了萧晨两眼,不确定地问:"萧工--是不是做红豆鎏金漆的那个萧晨?"
"红豆鎏金漆的专利配方属于我们南国漆艺工作室,是公司财产,跟个人无关的!"贺小雪连忙站到萧晨面前、隔断导演的目光,"刘导,您稍等片刻,我跟我们萧工商量一下怎么配合节目重新拍摄……"
贺小雪的话没说完,人就被萧晨挥手推到了一边。可是萧晨是什么脾气、没人比贺小雪更清楚了,她快速转身抓住萧晨,没等萧晨再出言不逊质问刘导、她在萧晨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
"你别放肆!"贺小雪压低了声音,"他们是省电视台的!专程来给我们拍摄纪录片!"
"就算是中央电视台来的,话不说清楚,今天一个都别想下山。"萧晨冷笑。
小病这时走进棚里,看到贺小雪掐着萧晨手臂,立刻不高兴地上前打开贺小雪的手。
他把萧晨护在自己身后、然后用发出警告的目光上上下下扫贺小雪。
"戚鹤尧!"贺小雪怒叫小病的大名,她快被这对师徒给气疯了!下午要是小病肯服从安排配合拍摄,以他跟萧晨学了这么久的手艺是能完成的,偏偏他倔得像头死驴!贺小雪实在没办法才让姑妈贺娟上手雕刻、结果出了这么大一个丑。
"贺总?"刘导催促,"还拍吗?"
拍什么拍?也不怕被萧大魔王一刀拍死!
心里这么大骂,贺小雪脸上却端起甜美笑容、转身应酬,"是这样的,刘导,今天这么晚了……"
"小病,"萧晨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刀。"
贺小雪不敢置信地愣在那里--怎么个意思?萧大魔王居然肯配合拍摄了?
可她转身看去,萧晨真的就已经坐到了她的工作台前,正拿起桌上的皮筋把头发往上绑起。
小病解下随身的腰包,拿出帆布刀插,"哗"一下展开在桌面上,闪着锋芒的六组雕漆道具一把不错地排列在萧晨手边。
"来来来,"刘导打起精神,指挥摄影师们,"准备开拍了啊!"
可工作人员们一整天拍摄下来没有几个能用的镜头,眼看这部纪录片是编不成的,都有些懒洋洋。
贺小雪看萧晨都净手完毕了,摄影师却还在调试机器,她心急,走到刘导身旁赔笑脸:"刘导,您抓紧拍吧,我们萧工做东西都是一遍过。"
刘导听过一些萧晨的传奇故事,但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她真有那么神?我看她年纪也就二十五六。"
"二十八了!虚岁二十九,差不多就是三十岁的人了!"贺小雪严肃地说。"我们萧工,可是南国雕漆第一把刀!五年前岑南柳家出八位数年薪请她去做艺术总监,她看都不看一眼的!"m.χIùmЬ.CǒM
"切……"刘导突然不屑地笑了一声,"下午那位贺工,开拍前你也是把她夸得像朵花。"
结果不仅雕刻未成,还当场手滑,起刀插进了虎口、血溅一地。
萧晨面前,现在就摆着贺娟雕刻未成的剔红八角漆盒。
贺娟雕的图样是牡丹,画稿上一共八朵,她只雕出来右下角一朵,而且一色茜素深红的花瓣,有几处却露出了更深处枢机红的色层。
这是漆层起崩了。
贺娟的手感差到这个地步了吗?萧晨心里有些疑惑,毕竟是师父贺海的亲妹妹,也是做了四十多年漆器的老手艺人了。
萧晨暂时不管其他,定了定神,她伸手拿刀。
指腹轻轻滑过排列整齐的刺刀、片刀、弯刀、凹面刀、勾刀、锦文刀……镜头里来不及现场调慢倍速看,现场的人眼只能看到那手轻轻一动、下一刻片刀已在她指间。
刀沾了萧晨的手,便犹如魔魅附身、像个活物一般随着那手指动,星星点点的红漆被起出、像烟火一般不断散落在桌面和地面。
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们俱都看呆了--下午那位贺工也是在同个漆盒上雕刻,速度可不是这样的!刀片也没有这样的杀气光影!更没有这自带bgm一般令人热血沸腾的特效出来啊!
还没等电视台的人从震惊之中回神,一朵神形饱满的牡丹已经在萧晨手下的漆面上绽放。
"呀……"贺小雪率先发出一声惊呼。
可是,不像是赞叹,反而像惊慌失声。
在场的另一个内行--小病也已经发现了不妥,皱眉担忧地看着萧晨。
萧晨的刀停下了,她垂着目光看着面前漆盒、不敢置信:她雕刻出来的这朵牡丹居然也是花色斑驳的!她萧晨下刀、居然也崩了漆层,有两瓣花瓣上面出现了枢机红的色层!
萧晨默然片刻,突然冷冷笑了一声。
玩鹰的让鹰啄了眼。
呵呵,雕漆真是有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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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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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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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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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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