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逐晨说,“师父真的不喜欢魔修,不信你问小师弟。”
风长吟点了点头“师父对若有、若无他们,确实都不大友好。也不喜欢阿秃。”
怀谢“阿秃是谁?”
“一只魔兽。”风长吟激动地画了个圈,“一只超大的鸡!”
怀谢“……”
看来他真是游历太久了,感觉这世界变化好大。
怀谢纠结了会儿,轻笑道“小师妹,你这里养了不少魔兽吧?”
“是啊。师兄你看上了?”逐晨了然道,“待会儿杀一只给师兄接风洗尘!”
“不,师兄不是这个意思。”怀谢神情殷切,语气委婉地问,“魔兽平日要吃许多东西吧?”
逐晨觉得他脸上这笑容,带了那么点佞臣的味道了。长久贫穷的经验,让她心中警铃大作,怀疑自己师兄正早打什么臭不要脸的主意。
唉,人果然是会变的呀。她这还没有钱呢,师兄就想着啃小了。
逐晨跟着谨慎回道“还好。我们种了一些果树,我养的魔兽都是吃素的,吃叶子也能饱腹。”
“哦。”怀谢说,“那能抓到那么多的魔兽,你应当很有钱吧。还有城中许多修士,你付了他们多少灵石?”
果然!你瞧瞧!这险恶的人世!
“我没钱!”逐晨大声捍卫自己贫穷的权力,并退了一步,“你别看我现在是一派掌门,可我穷得很!整个门派的人都指着我一个人养。那些巽天的修士,是被强迫留下来打白工的苦力。我一个灵石都没给,他们还买了我们朝闻不少的土特产。”
怀谢实难言语,脸上的笑容因抽搐的肌肉而变得扭曲。
“师兄,你要找我借钱的话,我真的没有!”逐晨说得字字诚恳,末了哀叹一声,“师兄,我瞧你这衣服还值点钱,卖了省点花,能撑好一阵呢。”
怀谢“??”这是人话吗?!多年不见,师妹就想着扒师兄的衣服?
仔细算来,都是因为风不夜以前太有钱,才导致他们师门上下都没有一点财务危机意识。
逐晨还好,她已经穷成了习惯,在朴风又没什么能花钱的地方,一直朴素。她两个师兄和她的小师弟,就真的是挥霍无度、壕无人性。法宝、兵器、灵药,搜集起来眼睛都不多眨一下。
怀谢憋了许久,约莫也是觉得自己向小师妹要钱太不好意思,半晌才冒出一句“你当真贫苦成这样?”
逐晨忧愁道“是啊。”
怀谢失望低头“真是辛苦你了。”
“还行。如今百姓已能慢慢赚钱了。”逐晨见他打消了借钱的念头,语气不由轻快起来,“师兄你是想买什么东西?”
怀谢无力地扯了扯唇角“不是想买什么东西。最近两月,各地宗门都在下雨,许多村庄被洪水淹没,大批百姓流离失所。我在路上捡了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本想将他们带回朴风,可掌门写信来说,朴风的大雨同样未停,不知何时休止,让我将人送到你这里来试试。”
“啊……”逐晨愣了下,没料到他说的是这个。一时间百感交集,许多想问的话都组织不出来。
边上的鱼猛地弹跳起来,发出与泥地撞击的“砰砰”声。逐晨听得心烦,直接捡起一块石头砸了下去。
任性骄纵了半天的大鱼,终于凭本事迎来了人生的痛击,彻底陷入昏迷,生死难料。
风长吟怕她发飙后给每条鱼都来那么一下,那他们忙活了半天的成果就没了,赶紧挡在她身前,抱着鱼往远处抛。
寥寥云有样学样,陪他一起,在那里清理现场。
逐晨问“下了很久的雨?”怀谢“是啊。今年外边的世道恐怕不好过了。”
逐晨心里也挺不好过的。在这个修仙大陆,若是遇上天灾,可没有什么“众志成城、抗震救灾”的说法。大宗门能看顾得上,会帮上两把,若自己都难以为继,怎么去接收别处的灾民?连朴风宗都做不到。m.xiumb.com
每每灾祸过后,便是饿殍遍野,黄沙埋骨。
“那……那看看吧。”逐晨说,“养几个孩子的话,是没什么问题的。他们吃得又不多,对吧?人现在在哪里?”
怀谢见事有转机,欣喜道“在朝闻的边界呢。都是听话机灵的孩子。你若见了,定会喜欢。”
逐晨回过头,看着满地的大鱼,脸色阴沉。
小师弟紧张地护住身下的黑鱼,就发现逐晨的眼神从凶神恶煞,慢慢柔和下来,最后只剩下一片慈爱。
不能杀了,只要能生就有用处。可以用来养家。
?
几人费劲地将大鱼搬回了风长吟专属的鱼塘里。
那鱼塘修建得窄小,怀谢将鱼抛进去后,怀疑地说“鱼塘能养得下吗?这些鱼一抖尾巴就跳上来了吧?而且怎么长得那么大,简直就像成精了一样!”
他搬了这一路,衣衫被蹭出大片褶皱,仔细闻,还能闻到泥土和鱼鳞的腥臭味。
从没见过这么有活力的鱼!
倒是梁鸿落推说自己身体不适,只用草绳牵了一条,悠悠坠在后头,现下没什么变化。因他的确是个魔修,在凡界不好活动,侥幸逃过这一劫。
逐晨在四周与水面打下固风,笑说“不会的,除非它们以死明志。”
怀谢不大相信,可念及那批孩子还在远处等候,他们已经耽搁了许多时间,于是不再多说,先领着逐晨过去。
待逐晨抵达朝闻边界时,那群孩子还守在原地,紧紧依偎在一起。
他们脸上沾了沙尘,因附近没有水源,不敢浪费,只用衣服胡乱擦了擦,因此看起来并不整洁,手指更是脏兮兮的。
但从他们被蹭红的皮肤来看,他们有很认真地想叫自己能干净一些。
逐晨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一张张稚嫩的面庞,低垂下去,紧张地回避她的目光。
小的七八岁大,大的也才十三四岁。或许因为营养不良,看着会偏瘦弱些,但确实都是些年幼体弱的孩子。
有没有生病暂且不知,流浪了那么些时日,风吹雨淋难以避免,估计情况好不到哪里去。
方才怀谢打来的水他们已经喝完了,水囊被整齐地摆在一旁。
为首少年害怕地瞅了眼逐晨,知道她应该就是这里的城主,不敢与她搭话。从背后拿出一个水囊,朝怀谢怯怯道“仙君,这是给你留的水。”
怀谢弯下腰,伸手一推,温和道“我喝过了,你们谁渴,先喝着吧。”
后头一个细弱的声音响起“这水好好喝,谢谢姐姐。”
边上的人推攘了她一把,纠正道“叫仙君。”
那女娃被衣服裹得看不清脸,哽咽地改口“仙君。”
逐晨笑了下,说“还是叫姐姐吧,不用那么生分。往后大家都是一家人。”
那女童忍不住哭了出来,又怕逐晨讨厌,急匆匆地用袖子擦拭自己的眼睛。
她说“我家人都死了……爹娘没了。”
一群孩子受她影响,跟着红了眼眶,噘着嘴,努力不叫自己宣泄出来。
他们还未从这场变故的悲痛中脱离,又要强装坚强地找机会生存下去,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极限了。不能做得更好了。
风长吟在一旁安慰道“我也没爹没娘啊,没事的!”
逐晨摸了摸他的头,朝那群孩子走去。
他们身上有点臭味,自己也知道,因此惶恐不安地朝后退了两步。
逐晨将那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童抱了起来,用力掰开她挡着的手,让她不要揉搓眼睛。
女童打着哭嗝,慢慢平静下来。
逐晨和缓道“好了,走吧。带你们去见叔叔阿姨,再给你们洗个澡,吃个饭,好好睡一觉。明日起来,就没事了。”
怀谢动容“师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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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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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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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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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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