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修仙不如玩基建>第 17 章 入V公告
  赵故台躺在杂物间里,将头倚靠在墙面上,半阖着眼,眸色中一片悲戚。

  月色从窗格照入,清冷的银光洒在地面上,留下不规则的斑点。

  他用手指在光影的轮廓处描绘了一圈,失神许久,又睁开朦胧的双眼,从窗户的缝隙里望出去。

  以他的角度和视野,他能看见远处巍峨宫殿的一角,看见屹立在屋顶,姿态张牙舞爪的脊兽。看见半空中亮起的浮灯,看见偶尔从前方走过,又不回头的路人。

  赵故台小幅挪动了一下,披散下来的长发从肩上垂落,为他本就苍白的脸色,又增添了两分狼狈。

  这下真是完了。

  他扯了扯嘴角,牵动脸上受伤的肌肉,尚未展开的笑容凝固成一个狰狞的表情,刚结痂的鞭痕又染出一道血丝。

  赵故台用手轻触了下,唉声轻叹。

  不会有人再关心他的处境了。他这一生过得浑浑噩噩,堪称失败。不过死前还能见到剑修前辈,倒也不算白来一遭。日后去了黄泉路,也有能与人说道两句的谈资。

  只可惜,他还答应了逐晨师姐要回去,恐怕得背信了。

  他正自嘲地想着,木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年轻人张头张脑地进来,叫道:“故台师兄,师父喊你过去。”

  赵故台像是反应迟钝,过了数息才点了点头,单手支撑着要从地上坐起。

  年轻人过去帮忙扶他,闻见他身上的血腥味,不忍地别过脸,问道:“师兄,你想清楚了吗?”

  赵故台站直了身,说:“我本来就想得很清楚。”

  青年急道:“你不要同师父倔强,师父是万不可能同意你就这样离开余渊宗的。就是几位长老,也不会首肯啊!”

  纵然赵故台天资平庸、性情无争,难成大器,但始终是个内门弟子。没有哪个宗门,花大价钱大精力,培养出一位修士,却轻易放他离开的。

  何况余渊的掌门行事一贯霸道,单是为了挣个面子,就断不能点头。他是宁愿看着赵故台死在门前,也绝不会放任弟子改投别派。

  赵故台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正因明白,才更不想留下。自己在别人眼中,还比不过一个面子重要,那所谓的光鲜,又有何用啊?

  青年小声道:“师兄,师父平日对你虽然严厉,但好歹也看着你长大。你向他讨饶,不定他心软,就既往不咎了。你就说,你是受了歹人迷惑,回来时神志不清,才会说出要叛离宗门的话。”

  赵故台身上带伤,因此脚步沉重,只能拖沓着向前。他闻言顿了顿,转身看着师弟,问道:“如此一来,师父就有理由,带人前去征讨朝闻。好将他们一网打尽是不是?”

  “你还管得了他们?是他们先来挑衅的,结果如何都是他们活该!”年轻人追在他身边,又气又急道:“那种荒野之地,有什么好的?余渊立派百年,根底如何也比他们深厚。你留在余渊,是内门弟子,高人一等。你去了那个什么闻,能得到什么?师父首先就要抽死你!”

  赵故台深深看了他一眼,差点就要说了,神色几番变化,顾虑到魔界边缘住着一个魔修的消息败露出去,会给风不夜等人带去灾祸,最终还是强行忍住。

  青年拽着他的衣服:“你想说什么?你这样欲言又止地做什么?师兄!你我二人好歹同门多年我才劝你一句,师兄你别走了!”

  二人一阵拉扯,已快走到主道上。临近时,两侧石灯上的烛火凭空亮起,不过照出来的不是寻常光色,而是幽蓝色的火点。

  青年察觉有双眼睛的视线冷冷落在自己身上,如芒刺再背,当下不敢再言,小步跟紧赵故台,往祠堂方向走去。

  赵故台的师父,也就是余渊宗的七大长老之一,此时就站在青石台阶的上方,负手睥睨着二人。

  足有七八米宽阔的石阶,在那幽深的荧光与黯淡的星辰照射下,宛若一条登天的阶梯。高耸的山峰在后方层层叠叠,汇成暗影重重的背景。

  拾级而上,便能看见宗祠的左右两侧,各自立着一座石像。

  右侧是余渊宗的立派掌门,左侧则是传闻中的剑修宗师。两尊石像雕刻得栩栩如生,威严非凡,此时都瞪着双如雷如炬的眼睛,横眉怒目,执剑守在大殿的门口。

  赵故台看了一眼,并不觉得可怕。

  他今日已经见过真正的大能剑修了。风不夜虽然看着冷淡,但绝不是这样面目凶恶之人,相反,他应该极少生怒,周身都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平静,无碍无挂,无心外物。

  风长吟小兄弟说得不错,余渊宗的这座石像,不过是在败坏前辈的声名。

  赵故台恍惚了一会儿,被人重重一推,顺势跪到地上。

  老者从前方走来,停在赵故台身前。

  他表情冷肃,眼神极为淡漠,看着赵故台,如在看一个陌生人。在这个徒弟身上耗费的所有心力,都让他觉得不值。而现在,那种冷漠里又多出了愤怒与轻蔑。

  “不孝徒,为师今日,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当着余渊诸位师叔师祖的面,做个决定。若执意要叛离师门,我这就清理门户,免你日后危害同门。若你还愿意戴罪立功,那便磕头谢过,再去捉拿贼人。余渊宗予你不少好处,你仔细想想,切勿不识好歹。”

  赵故台一眼望向对方浑浊的双目,片刻后,端正行了个礼。两手贴在地上,额头贴着手臂,闷声道:“师父,余渊城的百姓皆是自愿离开。那几位修士,当真不是什么为恶之徒。请师父网开一面。”

  老者面皮抖动,勃然大怒道:“你还不认错,执迷不悟!”

  他举剑要砍,边上的青年惊惶叫道:“师父!师兄定是受了妖法蛊惑,这些不是他诚心之言!请您宽恕他一次!”

  老者哼了一声,手却还是慢慢落了下来:“我看他分明是个废物!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在我手下修习多年,竟连个十二岁的孩子都比不过,还将自己也搭了进去。我留他做甚!”

  青年又转头劝道:“师兄,你不要再傻了!你今日就是死在这里,也不过是自作多情。你说的那帮人,与你只有一面之缘,岂会将你放在心上?”

  赵故台面对师父的奚落之言,心潮翻腾起伏,双手冰冷,目光无神。他听着那些声音逐渐离自己远去,而自己如同蝼蚁一般卑微地蜷缩在地。

  其实,他心里清楚,他并不是势必要追随风不夜而去,他只是厌倦了余渊的生活,想要以此逃避。

  因此,他心底有畏惧,有胆怯,有迟疑,可时至今日又已无法退缩,只能拿固执充作勇气,强迫自己做出决断。

  可他究竟要做什么,恐怕没有人比他更迷惘。

  他当真是傻,连这问题也想不明白。

  赵故台苦笑。

  突然,一道灵光点在他的额头,他眼睛睁大了些,脑海的白光中掠过无数画面,如白驹飞逝,触不可及。同时一道清朗的声音,在他灵台中发出一声叹息,再缓缓念道:

  “庸人自扰,道心自碍。”

  “‘天不再与,时不久留。’。”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

  赵故台猛地一震,心绪却被一股外力强行抚平。他闭上眼睛默默感悟。待心头负累层层落去,终于明了,为何自己修行多年仍难有寸进。

  他修的是明心道,明心静气,以剑问心,方有所悟。

  “致虚极,守静笃”,他少年时所谓的天资聪颖,正是因为道心纯粹,灵台空明,无所挂碍。可后来,他渐渐被所谓天资所累,被所谓声名所害,有了私欲,有了杂念,才成了今日这般庸庸碌碌、裹足不前。

  他满心浑浊,如何悟道?他踯躅不定,如何问剑?

  一瞬间,赵故台仿佛看尽前程过往,身心洒脱。而他凝滞许久的修为境界,也在此时如沙坝崩塌,再无阻碍。

  赵故台肩膀耸动,低垂着头,喉咙里发出沉闷低笑。

  那连绵在一起的笑声,引得面前二人惊疑不定地看向他。

  赵故台再次俯身一拜,释然道:“师父!徒儿确实错了,错在放不下所谓名利。我道心之魔便是我。今日,徒儿将所学尽数还于余渊,往后,再不相欠!”

  他不待二人反应,两指点在周身穴道上,灵力逆转,逼着从丹田呕出一口精血。咬紧牙关,死死忍住周身经脉碎裂的痛苦,不发出一声喘息。

  竟然如此决绝,不留退路,选了自废修为!

  年轻人惊得面色苍白,朝后一跌,坐在地上。

  “疯了……真是疯了……师兄你这是何苦啊?”

  赵故台用发颤的手指揩去唇角鲜血,摇摇晃晃地仰起头,眺望满天星河,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勉力抱拳,朝着前方拜了一拜:“多谢仙尊,点化晚辈。人心难测,道心难明,唯有精心体察,坚守己道,方可明悟。如是而已。”

  老者未理会他的胡言乱语,怒气反笑,白须抖动,看着他咬牙切齿道:“好!你既宁愿自毁道行,也要叛离宗门,那就莫怪我不留情面!”

  老者御使长剑,唤出剑意,带着凶狠之意,朝赵故台的脖颈刺去。

  青年痛呼:“师父,不要啊——”

  赵故台睁着眼睛,毫不回避。

  那剑悬在身前一掌处,再难前进半寸。

  老者目露惊恐:“怎……怎会如此?”

  细风拂来,吹得众人阵阵发冷。老者顺着赵故台的视线,才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立了一人。

  对方站在高大的石像之上,衣袂飘飘,白衣化雪。瞳孔如墨玉一般漆黑,眼神却如静潭一般平和。半张脸明暗不定,一眼望去,只觉他像寒山顶上那片缥缈的白雾一样孤冷。

  周围蓝色的幽火,也染上了一曾薄薄的黑烟,不停向上跃动。

  “魔……魔修?”老者声线颤抖,不可置信地质问赵故台,“你竟勾结魔修?!”

  “仙尊。”赵故台泪光闪烁,嘴唇嚅嗫道,“仙尊何必为我露面?”

  风不夜侧过脸,困惑不解:“为何不能?”

  这等无名小辈,何须要他躲闪?他来去自便,何须问一粒尘埃的感受?

  赵故台语塞:“因为……”

  若是原先的风不夜,赵故台自然不会替他担忧,可如今的风不夜已转修魔道,重伤未愈,又不得使用朴风的仙法,多有顾忌。假若余渊修士大举进攻,纵然是他,怕也是难以招架。届时他妄动灵力,与魔气相冲,那后果难料。

  风不夜唇角极浅地勾了勾,似乎认为他的想法很有趣。

  赵故台清楚看出了他的漠然与轻视,这便是天下剑修之首的傲然与自信。一时间心向往之。

  老者被他二人旁若无人的对话气得发抖,直指风不夜,喝道:“大胆魔修!岂敢站在我祖师爷的头顶上放肆!你快给我下来!”

  风不夜略略低了下头。

  下一秒,石块碎裂的声音传来。紧跟着,高达两米多的巨石,瞬间崩裂,化作细碎的石块飞溅各地。

  他们余渊宗的祖师爷,就这么被风不夜给当头踩碎了。

  老者几要发狂,目眦欲裂:“啊——!祖师爷啊!”

  老者心痛如绞,全身灵力凝于剑上,向空中劈出一道剑光,召来余渊其余修士前来围剿。

  风不夜冷冷看着他动作,待他施法完毕,才信手一招。

  老者那把淬炼多年的本命法宝,竟不受控制地朝他飞去,无论他如何施法,都难以召回。

  无数人影正从四面八方急赶而来,风不夜不急不缓地横过长剑,手指轻轻在冰冷剑身划过,留下一道细白的寒霜。

  他掀起眼皮,涌出一抹厉色,执剑在空中一挥,将另外一尊石像也击个粉碎。

  剑身晃出数道剑影,飒飒剑气在空中连成金色的剑光,最后避开人影,交错落在地上。m.xiumb.com

  如雷声轰鸣,一时间碎石纷飞。

  赵故台与师弟护住头部,早已被这剑招里的杀气慑得哑然无声。

  紧跟到场的余渊掌门恰好看见无数剑影落下,而空中仍有剑意残留。他望着这片颓垣断壁,眉心猛跳。

  “这是……”

  朴风金印!

  他们余渊在宗门前立了风不夜的石碑,自然也知道,这是风不夜自创的剑法。

  朴风山因风不夜而成为剑修圣地,这套剑法却不是人人能学。

  此人就是剑道宗师风不夜!

  一直跪拜尊崇的人,突然到了眼前,是种什么感觉?

  余渊掌门望着前方飘然的人影,头皮发麻,两膝发软,直想给对方跪下。

  风不夜停手之后,那把长剑扛不住魔气侵蚀,铿锵一声清脆响动,自行折断,掉落在地。

  老者本命法宝被毁,元气大伤,修为境界转瞬坍塌,再难站立。他捂着胸口,半晕躺倒,而心神所受的冲击,比身体更甚。直叫他眼前发黑,无法思考。

  风不夜在瞩目中缓步上前,提起赵故台的后衣领,扫过在周边呆立的众人,冷声道:“若要报仇,尽可来朝闻寻我。”

  余渊掌门从呆滞中回神,又陷入新的呆滞。

  报……报什么仇?

  送死还要赶趟热乎的吗?那就不必了吧?

  余渊掌门恭敬道:“请问是……”

  风不夜带上赵故台,踏风而去,未曾理会他的言语。

  而待他身影消逝,余渊众人还久久难以回神,处在那不寒而栗的恐惧之中。

  半晌,余渊掌门大步上前,抓住老者的衣领,问道:“三长老,这是怎么回事?仙君为何会来我余渊?你与他起了什么冲突?你快说个明白!”

  老者两眼一翻,终于顺利晕了过去。

  风不夜带赵故台走至余渊城门时,不远处那界碑的微弱光线,照亮了周围的山林小道。

  风不夜不自觉被吸引目光,停下脚步,眉毛轻微蹙起,陷入沉思。

  赵故台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心下一跳,刚刚说出一个字:“不……”那座界碑已随他的声音化作沙土。

  赵故台大张着嘴,声音戛然而止。这么狠的吗?!

  风不夜却是满意点头,再次踏风而去。

  ·

  逐晨与风长吟坐在火堆旁边等候,顺势在上面烧了一锅热水。

  眼见木柴都要烧尽,那二人却还未回来,逐晨忍不住站起来转圈,忧心道:“师父不会半路出事了吧?他身体不好,受小人暗算怎么办?”

  风长吟说:“那我过去看看?”

  话音未落,风不夜已经回来。他停在附近,手指一松,将赵故台放到地上。

  逐晨见赵阿宅同志软趴趴地躺着,真跟条咸鱼似的,当即吓道:“怎么会伤成这样?”

  赵故台坐起来,捂着脸道:“是我自废修为,还好有仙尊救我。”

  他正要说“我没事”,就见逐晨越过他,跑到风不夜旁边关切道:“师父你没事吧?”

  赵故台:“……”你师父能有什么事……余渊都快没了啊!

  风不夜摇了摇头:“有几人难缠,略微棘手。我先进去平气。”

  赵故台:“??”

  逐晨虚扶了他一把,目送他离开:“好,师父你好好休息。”

  风不夜转身,末了又看了赵故台一眼,面无表情地进去。

  赵故台闭紧了嘴巴,跟木头似地朝他鞠了个躬,表示自己特别明白。

  风长吟将他扶到一旁的石凳上,扯了扯他褴褛的衣裳,问道:“你是怎么了?他们不许你离开?”

  赵故台打击太大,言语失控:“余余余……”

  风长吟扭头问:“说话不利索能治得好吗?”

  逐晨:“这不一定吧?治不好就丢了吧。”

  赵故台总算说了出来:“余渊城的界碑,没!了!”

  “啊?”风长吟说,“你们怎么能把师父惹得那么生气!”

  赵故台于是将前后因果都说了一遍。

  他倒也聪明,不敢将风不夜描述得太厉害,只简单说互相打了一架,临走时毁了界碑泄气。

  逐晨瞠目结舌,拍腿骂道:“你们余渊宗的人也太霸道了吧!自废修为还不许你离开?那……那他们是活该啊!”

  还好朴风山是讲人性的,否则她哪里有今天?

  “是他们。”风长吟拍了拍赵故台的肩膀说,“如今赵小师弟是我们的人了。”

  逐晨:“……”

  这小子倒是从善如流,认亲认得贼快。

  逐晨庆幸道:“还好是师父去看了一眼,否则就出大麻烦了。”

  她也是没想到余渊宗的人这般不讲道理。

  逐晨感慨:“还是师父思虑周到啊。”

  赵故台心里暗暗道,不是仙尊思虑周到,而是他……他以理服人。

  不错。正是如此。

  逐晨放不下心,起身道:“我进去看看,师父别又被魔气反噬了。”

  她一离开,周围不由安静下来。

  风长吟打了个哈欠,用手肘推攘着身边的人。

  赵故台身体还未恢复,肌肉不停地发颤。他扭过头,神色木然。

  风长吟捏了捏他的手臂,以为他的恍惚是因为修为被废,便好生安慰道:“没事,你以前是学过道法的,知晓诀窍,重新修习要简单许多。余渊宗那些低等的心法,废了就废了,等我师父传你一套厉害的,回去大杀四方!”

  赵故台不过是还有些云里雾里,闻言倒是心脏一跳,他又是期盼,又是忐忑:“这……仙尊能教我吗?我也不知道我资质如何,我觉得现在是可以的。不知能不能入仙尊的法眼。”

  风长吟笑了出来,说道:“你别见我师父不近人情,其实人心很好的。我出生乡野,自幼丧父,就是师父带回来的。”

  风长吟被带回山门时,还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三岁大小,喜欢横冲直撞。整日绷着张脸四处捣乱,搅得山门不得安宁。

  风不夜嫌他精力过于旺盛,点他修了武杀之道。

  赵故台羡慕道:“原来你是仙尊带大的?真好啊。我也是幼年丧父,我父亲是被妖兽所杀。他死后,我便跟着师父修行了。”

  风长吟一脸“你在做什么梦”的表情,说:“我是师兄们带大的。不过小师姐的确是师父带大的。”

  赵故台下意识地扫了眼竹屋,点头道:“确实,逐晨师姐看着与仙尊要亲近一些。”

  逐晨正好从竹屋出来,提着衣摆在二人身边坐下,听了一般:“你二人倒是聊得开心,方才是不是在说我?”

  风长吟接道:“说我们几个师兄弟里,只有你是被师父带大的。”

  “哦……”逐晨挥了挥手,“唉,往事不要再提。”

  说来怪不好意思的,大概是孩童时期大脑没有发育完全,彼时她神智确实懵懂,整日昏头昏脑,带着说不清的问号。因处理不了各种混乱信息的冲击,她一度表现得有点自闭。

  年幼时期的事其实她也忘记了很多,只晓得自己那时候一直想往山下跑,好几次人跑没了,又被风不夜一次次拎回来。

  两位师兄都不是非常靠谱,风不夜不放心叫他们看顾,只能自己像提着个小拖油瓶一样提着她到处走。不管是论道、会友,还是去旁观斗法,都将她带在身边。

  她幼时瘦小,面黄肌瘦,不爱与人说话,只窝在风不夜身上发呆,谁动她就干嚎两声,闹得外人都不敢靠近。

  如此,风不夜也不敢逼她修炼,一直到再大一点,她身为社会主义接班人的记忆慢慢加深,分得出虚实,也开始懂事了,才教她吐息运气。

  ……最后修了个寂寞。

  山门道友都指责说这是因为风不夜溺杀,将一个本就天资落后的弟子,那最后一点奋进的小火苗也给摁灭了,简直是造孽。

  虽然逐晨对几位长老棍棒加放养式的育儿方式不大苟同,但风不夜似乎是有心理阴影了,再也不敢亲自养小孩了。

  逐晨很诚实地说:“我以前的确不大省心。”

  她看着风长吟,带着一点点愧疚:“不然你也是师父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小宝贝了。”

  风长吟代入想了一下,如果自己从小就在师父的怀里撒泼,恐怕现在屁股都被打成四瓣开花了,忙摇头道:“不敢,不敢。”活着真好。何必求死?

  气氛缓和,赵故台态度也变得随意。他问:“冒昧一问,仙尊是为何入魔的呢?”

  “说来话长啊。”逐晨说,“我们也不知道。”

  赵故台讶异:“啊?”

  逐晨笑道:“真的。不过也不重要了。”

  风长吟跳起来,指着前方说:“师姐你看,余渊在重新下界碑了!”

  下界碑时的阵仗是很大的,漫天霞光,经久不止。

  逐晨还记得当时那场绚丽的美景,当即飞到空中,当是看场烟花。

  那道金光照耀了半边天幕,应和着星辰,结果,未持续多久,消散在夜色中。

  “怎么了这是?”风长吟失望道,“就没有了?他们的界碑好短啊。”

  没多久,又一道霞光亮起,闪烁片刻后,无力熄灭。

  三人总算看出来了,这是界碑立不起来。

  立一次界碑,几乎要用全身灵力。屡次失败那可还行?

  风长吟等了等,等不到第三次,意犹未尽地从剑上下来。

  逐晨顿时明了,好笑说:“想是师父留了道残意在余渊,那帮修士敌不过师父的修为,因此立不起界碑。”

  赵故台急道:“这可怎办?界碑立不起来,危险的还是余渊的百姓。就怕周围的妖兽趁机前来进犯。”

  “不过一个晚上而已,你放心好了,那帮修士会守住城门的。”逐晨推着二人,“回去回去,都睡觉了。明天肥羊要来。”

  风长吟依依不舍:“哪里来的肥羊?……师姐我还是和你一起睡吧,免得扰了师父。啊!别踢!”

  ·

  果然,翌日清晨,余渊宗大小修士,齐齐站在朝闻的界碑之外,垂首敛目,卑微等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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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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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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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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