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妮丝愣愣地望着蒂亚戈,眼神里全是陌生与茫然,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似的。
为什么要亲自进到魔镜里?
明明不管从哪个角度去考虑,让她进去才是对他最有利的选择不是吗?
何况,就算要试探她是不是真的改过自新,也用不着冒这么大的风险吧?
过多的不解和下意识对于蒂亚戈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无数种推测一起,混乱无比地充斥在她的思维里,让柏妮丝暂时忘记了说话,从唇缝中吐出来的全是沉默且毫无意义的透明泡泡。
听到蒂亚戈的决定后,魔镜看起来几乎和柏妮丝差不多的惊讶。但很快,她便挂起一个诡艳的僵硬笑容,姿态恭敬地退让开,站定在镜子旁朝蒂亚戈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那就,预祝海神冕下一切顺利。”
眼看着蒂亚戈是真的打算自己进去,柏妮丝连忙拉住对方的手腕。细小光滑的冰蓝鳞片覆盖他略显嶙峋的腕骨上,握在手里带来一阵奇异的冰凉感受。
“你在想什么?”柏妮丝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被对方那种莫名的淡然沉静弄得有些着急,“这种随口就来的话你也信?她根本不会遵守那些所谓的规则,搞这些噱头就只是想把我或者你困在那面镜子里,以此来争取更多的胜算而已。恶魔从不兑现没有硬性契约束缚的承诺,这是常识,比如我就从来没做到过。”
“我知道。”蒂亚戈回答,淡金睫羽敛垂着,在苍蓝如冰的眼瞳里蒙上一层略显晦暗的阴影,脸上因为表情/色彩的过度匮乏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空洞。
柏妮丝下意识地松开对方,不明白他这句知道是指他知道恶魔都不可信,还是知道除非有契约束缚,否则她不会履行任何自己做过的承诺。
一想到也许是后者,她就恨不得咬断自己这条多话的舌头。
干嘛要提醒他呢,明明直接表示一下应有的关心和信任就完全够了的事,她刚刚说那些是脑子漏水了吗?
“别担心,不会太久的。”说完,蒂亚戈径直来到那面波光诡谲的巨大镜子前,很快消失在了那些漩涡中。
在进入魔镜后的片刻内,蒂亚戈的整个视野里都是盲的,无尽的黑暗充塞在整个广阔空间的每一寸,看不到头也望不到尾。
他停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直到满眼的黑暗开始被一种柔和朦胧的荧光所逐渐驱散,映入眼帘的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渊海神域的中心,皇族人鱼世代栖息的海神宫。
和海底的其他地方不同,人鱼族的栖息地是修建在上万英尺深的蓝洞以内,被无数珍罕华贵的珠贝瑚礁簇拥着,还有许多早已消失在原世界里的古老生物的遗骸。
它们和旧世纪的辉煌与历史一起,共同沉睡在蓝洞底部,成为如今这座海神宫的天然地基。
这种奇特的蓝洞构造与海洋自身的强大魔法防护,将渊海神域变成了一片完全独立又封闭的秘密空间。
每年只有在月盈祭或者皇室成人礼时,蓝洞才会打开,满月时分的灿烂银辉会透过避让开的海水直照而下,将蓝洞下的另一层海洋世界照亮如白昼。
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美丽。周围都是被魔法引导着不断分流峭立于两侧的汹涌海水,唯有头顶是一片广袤而高远的星海锦夜。
蒂亚戈曾经偷偷接近过那眼蓝洞的边缘许多次,试着透过那层巨大的半透明发光结界朝外张望,却不是在寻找那些传言中的星辰或者月光,而是想要看看外面的生灵。
海洋之心给予了他注定至高无上的神位与力量,也夺走了他正常的视物能力。世界在他眼里不过是一片死气沉沉的贫瘠荒原,万事万物都凋萎衰败着,没有半点鲜活明快的感觉,仿佛置身末日。
这就是神明眼中的世界,所见皆是终极。
哪怕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健康小海豚,一片丰茂盎然的茵茵海草地,在蒂亚戈眼里呈现出来的也只会是一堆会动的白骨,一片堆积凝固的泥尘。
所有生灵都是如此,他只能看到它们生命耗尽后的最终样子。
而那些会逐渐折损在时间流逝里的□□躯壳,在他的视觉里是根本不存在的。也正因为如此,蒂亚戈从出生开始就完全无法体会所谓的眼神和对方以此想要表达的任何情感。
听母亲说,所有生物的眼睛都是会说话的,悲伤也好,愉快也好。尽管说出口的话有时候会言不由衷,但眼睛永远是最难欺骗人的存在。
蒂亚戈试着去理解母亲的话,但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就像在听着这话时,他也同样看不到母亲到底是在一种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目光注视着他一样。
他看到的只有一具正在对他用无比温柔且恭敬的语气,努力描绘着万丈海底之下,是怎样瑰丽梦幻的人鱼骸骨。堆积了再多深厚情感的双眼对他而言,也只是一对出现在头骨上的单调空洞。
再转头,周围进进出出着巡逻视察的也全都都是些手持长矛,身戴螺甲的整齐骷髅群,枯燥且乏味。
他们每个看起来都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如果不是靠着对声音的记忆和辨认,他连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不是他的父母或者亲生兄妹都分不清。所以很多时候,蒂亚戈都会面无表情地直接从他们身旁游过,仿佛完全陌生似的。
这是神明的宿命,也是特权。
世间所有景色的绮丽,皮囊外表的美丑对神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他们看到的只会是一切生命的终点。
万千生灵对神而言都是一样的,没有例外。他们既看不到别人的悲伤或快乐,也感觉不到那些充斥在生灵眼中的愤怒和希望,就像个漠然旁观的冷色调幽灵,独立且绝对凌驾在芸芸众生和一切法则之上。
因为他们是世界的维持者,更是庇护者,永垂不朽,高于一切,不该受到世俗里那些纷乱情绪的影响。
喜怒哀乐都是凡物的孽业,与未来海神无关。
事实上,除了整个海洋的存续和平衡,他不该关心任何人或事。
这是人鱼族的大祭司,也是蒂亚戈最初的启蒙导师——以撒曾经无数次告诫过他的话。
那时的蒂亚戈还非常年幼,对于以撒的话只是听进去,但并不理解。
他经常对于为什么自己看到的世界跟别的生灵是完全不同的,为什么其它同族可以无所顾忌地表达自己最真实的的情绪,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唯独自己不可以而感到非常茫然。
是不是不做海神以后,他就可以像其他小人鱼一样随意出去玩,也能看到其他同族眼中的斑斓万物了?
他不想做海神,一点都不想。然而可悲的是他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周围的每个生灵都在以海神的标准,以绝对理智的标准去丈量他,教导他,纠正他,甚至是以此将他囚困在那个沉重到让人喘不过气的至高神位上。
他生来就看不见世间所有鲜活美好的东西,也无法辨认周围生灵脸上的喜怒哀乐,因此对于情感的认知和感受也会更加迟钝,却偏偏还不被允许拥有它们。
哪怕只是偶尔地宣泄或委屈,也是完全被禁止的。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所牵绊或者动摇,那才是一个完美神祇该有的样子。
整整两百年,蒂亚戈一边被迫接受着这样的观念逐渐长大,一边又忍不住在心底深处去抗拒和质疑着它。
在他眼里,哪怕每个生灵看起来都是由一些冷冰冰又千篇一律的僵硬骨骼组成的。可他们当在发自内心地笑或者哭,愤怒或欣喜的时候,那些承载着他们热烈感情的声音听起来却是那么温暖而真实,似乎那样才算是真正在活着。
反观之下,自己这种必须跟个死物一样,对所有事情都保持无动于衷的行为也实在太奇怪了。
为什么作为神祇就非得要这样?
他也想随心所欲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就像他周围的其他生灵一样,开心就笑,不开心就哭,生气就是生气,委屈就是委屈,
可笑容看起来是什么样子,生气和悲伤的表情看起来又是什么样子,会有区别吗?
他看不到,也不知道,只能靠听觉带来的声音去想象,却又因未曾真实见过而总觉得所有想象都不过是虚妄而已。
画面里,金发蓝眼的小人鱼坐在宏伟宫殿的至高之处,眼神如同匍匐在他尾鳍下的无尽深海,荒凉到接近压抑的死寂。
他没有露出任何类似难过或者悲哀的表情,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任由海水一下一下拨抚着他垂在眉际的淡金额发,过分沉静的漂亮脸孔上全是宛如面具般的漠然,看久了会觉得有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凄艳感。
镜子前,王后模样的镜魔挑起鲜红唇角,半是感慨半是讥诮地朝柏妮丝搭话到:“看起来,就算成为了主宰一切的神明,好像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快乐啊,真可惜。”
柏妮丝还有些没从魔镜里的记忆重现里回过神来,听到她的话后,立刻皱起眉尖没好气地反驳:“那是因为成神的快乐是你根本想象不到的,劝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不然再这么发展下去,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丧心病狂的记忆会被这个变态镜魔给翻出来当刀子使,再一刀一刀朝蒂亚戈的伤疤上割。
想到这里,她忽然惊觉忆起,自己当年不就是因为把他一顿坑蒙拐骗又欺诈迫害,所以最后才被抓进陨罪园里去的吗?
这该死的后面不会还有关于她的回忆吧?!
可是按照蒂亚戈之前的说法,他如今的只是以分体的状态存在,记忆和神力都是不完全的。所以有没有可能,他会恰好不记得那一段呢?
柏妮丝有点不敢想,因为她知道,如果蒂亚戈不仅记得那些事,还被魔镜拎出来搞个超清丝滑版的全屏死亡回放。那她别说要在蒂亚戈心里洗白,就算立刻冲进去给他洗/脑都来不及了!
“现在就说放弃未免也太早了吧?”魔镜冷笑着,转身坐在红木长桌前,伸手拿起面前的一个苹果,眼神阴郁嘲讽,“谁知道最后放弃的会是谁呢?”
淡绿光丝缓缓盘踞在手,逐渐凝聚成一柄修长尖锐的骨刃。柏妮丝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握紧手里的武器还没来得及动手,魔镜却先一步开口到:“海巫小姐是不打算理会那些人类的死活了吗?还是说突然想通了,准备和我联手起来一起解决掉镜子里的最大麻烦呢?”
柏妮丝错愕一瞬,翠绿眼眸转到眼尾,看到镜面上的画面不知何时已经变为了自己的影像。
她啧一声,收回骨刃,拉开木桌旁的椅子同样坐下:“我没你那么想死。你要是嫌自己活太长的话,就尽管放手去做。等你也被人鱼族列为头号缉捕对象的时候,我想我会很乐意为你提供一下关于逃跑方面的收费咨询的。”琇書蛧
魔镜古怪地笑笑,举起手里的苹果咬一口,声音清脆到近乎尖锐。
柏妮丝看着那些过分艳红饱满的苹果,忽然问:“说起来,关于那些人类的尸检死因都是猝死这点,也是你做的吧?因为他们都吃过这种苹果。”
“确实是这样。”魔镜并不避讳地承认到,“这种毒苹果并不会让人立刻致死,只会让他们的情绪更加容易失控,在死前也能产生出足够多的负面情绪。海巫小姐要来一个尝尝吗?它们的味道很不错。”
说着,她挑下手指,盘子里的苹果就立刻自动朝柏妮丝飞了过去,被柏妮丝稳稳接住。
幽绿火焰从她的手中蹿腾而起,瞬间就将它吞没得干干净净。
柏妮丝面无表情地拍拍手,重新将注意力放回镜子里。
镜面再次变化,被魔力构建起来的回忆还在继续。
蒂亚戈看到眼前的画面正在逐渐改变为他第一次离开蓝洞结界,去往神域以外,属于海巫的领地去试炼的那次。
早在很久之前,蒂亚戈就已经知道了海巫这种生灵,人鱼族的宿敌,被雕刻在十二罪柱上的君主级恶魔之一。
他的栖息地就隐藏在一片海底死火山群里,完美符合所有人类童话对它的臆想——阴冷,灰暗,怪石嶙峋,全是各种长相凶恶或可怕的水下生物,还有数不清的鱼类尸骨。森白厚重的一片铺开在海底,像无数死去的雪。
领地的最外层有一道由魔法构铸起来,用冷却岩浆石凝造出的荆棘城墙。
这里是历代海巫的巢穴,也整个海洋里,唯一无法被人鱼族管辖的边缘之地。
感受到异族的靠近,那些缠绕封锁着的漆黑尖锐荆棘立刻暴涨着卷旋开,释放出潜伏在内的无数怪物朝蒂亚戈撕咬而去。
解决这些杂兵对于蒂亚戈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所有怪物在他眼里都没有身躯,只有一寸寸扭曲怪异的骨骼。那些蕴藏着它们力量来源的魔髓生长在什么地方,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一目了然。
冰蓝长尾的少年人鱼穿行在怪物遍布的漆黑海域里,一头淡金长发随之飘散开,色泽纯粹如融化在海中的朦胧晨曦。
他的速度很快,在周围的怪物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动手直中对方要害,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般,精准到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当他带着那头曾经独自击杀过近半数人鱼巡卫队,实力仅次于海巫的领主级魔物的首级回到蓝洞以下时,整个渊海神域的人鱼都聚在一起等候着他的到来。
蒂亚戈以为,他能像之前兄长回归的时候一样,可以得到母亲的拥抱和亲吻,以及父亲的赞许作为奖励。
可事实是,当他游向他们的时候,看到的只是把他当做神明来敬拜的信徒而已。
他望着面前的亲人,又转头看了看周围无数呈现着同样姿态的同族,沉默了半晌,眼里本就脆弱的星点亮光彻底坍灭下去。
按照仪式进程,蒂亚戈应该在这时候坐在万灵崇敬的海神神座上,宣告他对人鱼族,对整个海洋的守护誓言。
可他面对着全场的欢声笑语和祈祷祝念,只觉得吵闹且空旷。
海水又深又冷,压在蒂亚戈身上,沉重到喘不过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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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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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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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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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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