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一灿一边往停车场走去,一边点开了那条视频。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岑莳在比赛场上的身姿,是他在欧洲打职业赛时的模样,那时的他看上去要更年轻些,飘逸的卷发在场中肆意驰骋,过人的技术像一枚不停旋转的陀螺,没有人能拦得住他,眼花缭乱的切入运球更是让震惊,那仿佛已经成为了他街球出生的符号,那时的他已经足够有能力将这种符号融入到职业赛场上,转变为他独一无二的特色。
苏一灿的视线跟着他满场移动,镜头拉近时,他眼里的光神采飞扬,整个人都如此鲜活,那是苏一灿在岑莳眼中从未见过的色彩,朝气蓬勃,万丈光芒。
视频上的字幕评价他是一个可以把急停旋转技术开发到极致的男人,那是他最巅峰的一场,场均拿下29的高分,10个篮板,顺利被LW关注。
而后的一年通过选秀Felix.Leverett顺利加入NBA为LW效力,那是LW急需新鲜血液的一年。
第一年常规赛,他并不在首发阵容里,作为新秀也不怎么被关注,一直到赛事过半,主力后卫四犯,战术调整后他替补上场,那场比赛他场均拿了16分,3个篮板,4次助攻,2次抢断。
用数据刷新了所有人的认知,只可惜那届LW无缘季后赛。
第二年重新再战的时候,他有机会进入到首发阵容里,第一场就贡献了18分,7次助攻,那时的岑莳没了一头长发,干练的棕金色短碎,眉眼炯炯有神,像赛场上所向披靡的狼,微笑时,清澈干净,大笑时,倜傥不羁。
赛事过半,他被调整到主力阵容中,巅峰的一场打出场均29.3的高分,那一场中的逆天绝杀成为了永恒的经典,技惊全场,甚至超越了他在欧洲职业赛的成绩,迎来了他职业生涯最高光的时刻,外界评价他为天才篮球手,多少人看好他打进全明星赛,由于他出众的外貌条件和亚裔血统,球队和经纪人对他的定位是球星的方向,只要进入全明星赛,以他的条件势必会收割一大批球迷的喜爱。
在所有人眼里,他接下来的职业生涯势必前途无量,成了那届LW乃至整个联盟冉冉上升的新秀,耀眼璀璨。
然而在他还没有名声大噪前,却因为伤痛止步于季后赛的大门前,LW连续四年无缘季后赛,因为Felix.Leverett的加入四年后闯进了季后赛的大门,也因为Felix.Leverett的退出,在进入季后赛之后未能走得更远。
视频中的镜头一转,最后一场LW比赛,Felix全程坐在场边,右腿带着护具面无表情。
比赛结束,LW败给了MS,镜头中的Felix穿着他的13号球衣缓缓从椅子上起身,拖着那条绑着护具的腿一步步挪到了场中,困难地弯下身子亲吻着地板,彻底告别了他的篮球生涯,在他抬起头的瞬间,眼睫湿润。
苏一灿握着车门的指节徒然收紧,画面定格的那一瞬,她感觉自己仿佛跨越地域、跨越时空、跨越这四四方方的屏幕与这个男人的心脏牢牢联通着,那种放不下、拿不了、忘不掉的感觉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她眼里闪着水汽手撑在车顶,将头埋在双臂之间,呼吸变得越来越稀薄,又猛地大喘了一口气打开车门一路往凤溪狂奔。
这短短的八分钟解说视频让苏一灿了解了岑莳整个职业生涯的起始到陨落,震撼到让她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去机场接他还是昨天的事,他穿得花里胡哨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那时的她如何也无法把这个年轻男人和一个NBA球员联系到一起。
在开回凤溪的路上,苏一灿只感觉胸口堵着一块大石,脚下的油门被她踩到了底,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急切地向一个人奔赴而去。
一路开回学校,天已经快要黑了,体育馆亮着灯,她三步并两步跑了进去,人散得差不多了,想来那场比赛已经结束,篮球队的赵琦他们并不在,也并未见到岑莳的身影。
靠近门边坐着几个高二的学生围着手机在看,不时发出几声:“我靠!”
苏一灿几步走了过去,在他们身后掠过视线将目光停留在手机上,这是刚才殷佐和岑莳1V1的过程,不知道被谁拍了下来,此时这帮错过比赛的学生正在围观。
手机里殷佐势头很猛,攻击力和体力都很惊人,然而岑莳无论步伐还是动作都如丝绸一般,轻松到让殷佐根本连碰都碰不到他的球,几个急停远射和花式过人后,岑莳回身居高临下看着殷佐,手机里全是学生的叫喊声,屏幕晃动不停,岑莳一直在用殷佐擅长的远射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一直打到后面,苏一灿发现岑莳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双手撑膝弯下腰,掩隐在卷发下的目光有丝挣扎,看到这里时,苏一灿的余光瞥见那道黑色身影坐在篮球架底下,她缓缓直起身子大步朝那人走去。
殷佐坐在地板上,双手搭着膝盖,低垂着目光,头顶的汗如大雨般滴落在面前,整个人如浸泡在水里。
苏一灿毫不客气地上去就给了他一脚,瞬间,整个体育馆鸦雀无声,原本稀稀拉拉的学生都猛地抬起头。
坐在地上的殷佐整个人好似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身体纹丝不动,慢慢扬起视线,苏一灿单膝一蹲攥住他的衣领就将他提到自己面前,狠声问道:“有意思吗?你不是很自信吗?找岑教练打1V1你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是吗?你知道他在美国是打街球出来的吗?”
殷佐的瞳孔颤了一下,怪不得他的所有招术都无法逃过岑教练的眼睛,直到现在他才终于领悟到,他是打街球出来的,他深谙街球的套路。
殷佐有些意外地盯着苏一灿,她一把松开他,紧着牙根对他说:“岑教练要不是带着重伤,你这辈子可能连见到他本人的机会都没有,把他打残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殷佐的身体几不可见地晃了下,江崇进来准备把学生喊走锁门,看见这架势,大步走了过来,将苏一灿拉开对她说:“我刚才已经说过他了,行了。”
苏一灿甩开江崇指着殷佐对他说:“但凡你要是肯好好上一节语文课,都会知道山外有山的道理,外面的篮球场地不止小广场一个。”
说完苏一灿便转身大步往外走,江崇对那几个稀稀拉拉的学生挥了下手说道:“五分钟后锁门。”
然后便跟了出去,苏一灿听见江崇跟来的脚步,停了下来回身望着他,江崇开口道:“发给你的视频……”
“看了。”
江崇点点头:“要不是今天看他上场和殷佐对峙,我差点没想起来,我看过他的比赛。”
苏一灿低着头看着脚边的影子“嗯”了一声,又抬起视线问他:“对了,校长后来怎么说?”
江崇告诉她:“余校长亲自来了,连政教处那边的人都来了,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打了起来,主任想制止被校长喊停了,然后让政教处那边安排高一的学生过来观摩。”
苏一灿有些讶异地问道:“结束后校长也没说什么吗?”
“说了,让篮球队的人好好跟着岑教练后面学,不要给他丢脸。”
苏一灿又匆忙问道:“岑教练人呢?”
“那就不太清楚了,今天篮球队训练提早结束,他打完就走了。”
“知道了。”
苏一灿从体育馆出来迎着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直奔宿舍楼,走过长长的林荫小道,直到她鼻尖冒出细微的汗珠才终于走到教职工宿舍前,找到门卫询问岑教练的房间,一口气爬上三楼敲响了门,里面亮着光,但是半晌才有动静。
苏一灿安静地在门口等了一会,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岑莳穿着宽大的T恤和运动裤,头发湿漉漉的,似乎才洗过澡,看见苏一灿时微愣了下,随即挑起眉梢神情松散地问了句:“你来干嘛?”
“找你。”
苏一灿直接擦着他的臂膀掠进房间,顺便回头对他说了句:“关门。”
岑莳莫名其妙看了看门外又回头看了眼苏一灿,有些意外地扯着嘴角将门带上靠在门上斜睨着她。
苏一灿环视了一圈宿舍,虽然学校宿舍她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但还真没看过谁的宿舍像岑莳这么简陋的,那两个从她家搬出来的行李箱堆在墙角,床上铺着一床简单的席子,桌子上堆着凌乱的泡面盒,由于一盒泡面的盖子还在用手机压着,整个房间都飘散着一股老坛酸菜的味道。
苏一灿指了指那盒泡面:“好吃啊?”
岑莳面无表情地说:“苏老师来检查员工伙食的?”
苏一灿指着他的床铺对他说:“你坐。”
岑莳没有动,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她,不明所以。
苏一灿又重复了一遍:“坐着说,你太高了,碍眼。”
岑莳压下眼皮慢悠悠地往床边走,而苏一灿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右腿上,他似乎刻意营造出那种慵懒的模样,让自己的步伐很轻很慢,然后缓缓在床沿边落座。
苏一灿见他坐下了,几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就去撩他裤角,岑莳当即弯腰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呼吸灼热:“你干嘛?”
苏一灿没有动,就蹲在他的身前,抬起头望进他的瞳孔里,看见了那片深藏在他异色瞳仁里的世界,像大海般汹涌,像天空般辽阔,像高山般巍峨,承载着他所有的隐忍和悲恸,里面倒影着的是她的脸。
她对他说:“你为什么从来不穿短裤?天气再热哪怕在家也从不穿,我就是好奇你腿长啥样。”
说着就要挣脱他的手,岑莳的大掌将她手腕攥得更紧,莫名其妙说了句:“你中邪了?”
苏一灿垂着眸很轻地问了声:“疼吗?”
岑莳的身体明显僵了下,缓缓松开她的手腕睁着双眼牢牢盯住她,声音疏离而冷淡:“原来苏老师是代表体育组来慰问我的啊?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好得很。”
他这种语气让苏一灿莫名窝火,冲了他一句:“不会好好说吗?”
“不会。”岑莳扭过头去不再看她,又接道:“既然慰问过了,那就慢走不送了,我还要吃面。”
苏一灿气得站起身对他低吼道:“你当真以为自己18吗?跟殷佐打什么打?他年少轻狂不懂事,你也跟着他不懂事吗?”
“说够了没?”岑莳的语气越来越冷,冷厉的轮廓仿若镀上一层冰霜。
苏一灿朝他吼了句:“没有。”
岑莳干脆不理她,半躺在床上戏谑地掠着她:“那苏老师慢慢说,声音再大点,最好让整个宿舍楼都听见你在我房间大喊大叫的。”
苏一灿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他这副完全没法沟通的模样,忽然气血上涌,双腿一跨跪在床上就探身扯住他的T恤凶道:“你给我起来。”wWW.ΧìǔΜЬ.CǒΜ
岑莳不仅丝毫不动弹,反而双手枕在脑后像看小丑一样睨着她:“我就不起来你能拿我怎么样?”
半暗的光线下,他的轮廓透着野性十足的坏。
苏一灿被他这句话彻底说炸了,手上一用劲,只听见“撕拉”一声,岑莳的T恤被她撕了,两人都愣了下,T恤从领口一直撕到胸口,性感的锁骨下是偾张的肌肉线条,隐隐透着爆发式的力量感,半湿的卷发勾勒出无可挑剔的五官,桃色的嘴唇泛着潋滟,他整个人半躺着,目光深若幽潭,妖冶中带着几丝邪气,散发出令人疯狂的诱惑。
空气中静了那么两秒,苏一灿的心跳似乎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漏了半拍,她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岑莳的火气也蹿了上来,起身一把扯住苏一灿的肩膀直接将她狠狠扔在了床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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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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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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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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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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