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还记得奴吗……”
阿妩泪眼婆娑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泣不成声。
七年了,她看着这个孩子一点点长大,却从未睁开过眼睛,从未跟自己说过一句话。
但她总觉得公主会醒过来的,她能吃得下饭,喝得下水,一定会醒过来笑着对自己说。
阿妩,我回来了。
她就这样以为着,生生熬过了七年。
就在她即将说服自己认命的时候,公主居然真的醒了……
商喜张了张口,两道晶莹沿着苍白的面颊滚了下来。
“阿妩……”
公主真的回来了。
“南儿!你在这里等太医来给公主把脉,我叫小顺去通知几位公子,我……”阿妩喜极而泣,一时间有些思绪不清,“我去告诉王上……”
卫余安从未见过娘这样失态的样子,有些愣怔地点了点头。
“公主什么地方不舒服一定要同太医说清楚,奴马上就回来!”
商喜轻声应下,目送着阿妩急切出门的背影。
阿妩走后,室内只剩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商喜见那少年眉眼间与阿妩卫尘都有些像,再想到刚醒来时听到的那声称呼,瞬间猜到这就是阿妩的儿子了。
南儿……
想不到当初那个缠着百岁硬要学武的傻小子,现在都长得这么大了。
“你现在还练武吗?”
少女突然的一句问话让卫余安差点没接住,他愣了愣,先是摇摇头,紧接着又点了头,慌慌张张的模样显得好笑极了。
什么嘛,到底是练还是不练啊。
商喜嗤笑一声,被天雷劈中的疼痛渐渐消散,显然是已经重新适应了这具身体。
“我记得当年你非要跟在百岁屁股后面……”
说起这个名字,她忽地愣住了。
“百岁……还活着吗?”
在镜中看到他孤身一人进了天难楼,听爹爹当年所说的意思,那是个九死一生的地方。
卫余安没想到她睡了七年,竟然脑子还能这样清醒。
“我也不知。”
看着少女瞬间覆了层伤感的脸,他突然有点心里不是滋味了,赶忙改口安慰道:“不过应该是没有的,天难楼扔出来的尸体都有记档,暂时还没有他的名字。”
商喜短暂放了心,瞬间却又提了上去。
暂时还没有,却也并不意味着以后不会有。
强压下胸中难言的担忧,商喜看着卫余安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一个快要成人的少年出现在她的寝宫,不得不说还是有些不妥的吧。
卫余安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脑。
“梧桐苑冷清这么多年,我娘她说要一辈子守在这儿,我怕她寂寞,所以时不时就来……”
如果她一辈子醒不过来,阿妩真的要守她一辈子吗。
商喜眨了眨眼,强忍住眼眶的酸涩。
商扶伶是跟太医一起赶过来的。
夜摇半年前曾告诫他好好活着,不出年末就会给他送个大惊喜,那时商扶伶不置可否。
他的任务还没有结束,他不能死。
不能死,却也不知还能为何而活。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夜摇所说的惊喜,会是这样大的惊喜。
商扶伶从没敢幻想过她醒来之后自己面对着她的场景,他不敢想,以至于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少女眉眼稍显青涩,五官柔和精致,像是初春抽了芽的柳枝,美好得不可方物。
今日,她十四岁了。
七年陪伴,七年别离。
这个孩子是他心中谁也不敢提及的伤口。
商喜看着男人步履匆匆地冲进屋里,却止在门口再也没有上前走半步,禁不住有点纳闷。
所有人都与从前差别甚大,就连他身后的李默公公都生了些白发,唯独这个男人什么都没变。
就好像,自己真的只是一觉睡了七天罢了。
“爹爹。”
少女的嗓音宛如三月黄鹂,落入耳中时激荡起圈圈涟漪。
商扶伶唇瓣轻颤。
“王上,公主……在叫您。”
阿妩抬手用袖口拭泪,轻声提醒着面色呆滞的王上。
看到这一幕,商喜又是心酸又是好笑,静静等着男人回过神来。
下一刻,自己瞬间被一股相当大的力道一把扯进了怀里,坚硬滚烫的臂膀像铁钳般将她紧紧箍住。
她听到了男人急促的呼吸和乱了节奏的心跳。
颈窝处不知何时已然有些湿润,像是滴上了几滴水似的,某一瞬间烫得让她心疼。
爹爹……哭了吗。
原来他也是会流眼泪的啊。
商喜恍然意识到自己难捱的七日,在凡人生活的世界里已过去了整整七年。
七年啊。
商喜也忍不住落了泪,缓缓抬起手臂在男人轻颤的后背上拍抚着,一下又一下,就像从前他哄自己开心时那样。
商扶伶察觉到自己背后安抚的小手,空洞的胸腔瞬间被不知什么东西填得饱胀。
“爹爹,喜儿在这里,”商喜依偎在他宽阔的怀抱里,低声喃喃着,“喜儿再也不会离开爹爹了……”
李默这些年一直守在王上身边,只有他知道王上是如何撑过来的。
让他们父女单独待一会儿吧。
李默冲太医使了个眼色,叫着阿妩等人悄悄退了出来。
或许,命运终于要对王上仁慈一些了吗。
商扶伶在商喜的安抚之下终于渐渐平复下来,他垂眸看着这个让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挂怀的人儿,眼眶猩红。Χiυmъ.cοΜ
“爹爹,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哭呢。”
长睫上依稀沾着水渍,晶莹剔透,显得好看极了。
商喜忽然想到自己在镜中看到的场景。
高高在上的王得知女儿的噩耗之后,虚弱无力地瘫软在苏如庭怀中哭得浑身颤抖。
那个场景,她再也不想看到第二次。
商扶伶一把握住了少女给自己擦眼泪的手,紧紧地。
“生辰快乐,”男人嗓音低哑,像是在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抱歉,今年……我没有准备礼物。”
只这一句话,商喜的理智瞬间溃败。
她眼眶酸涩地看着他,忽地把自己的额头凑近了些,一点点,缓缓地……
光洁的额头贴上了男人炽热的唇。
用一个小时候的亲吻,欢迎我回来吧。
爹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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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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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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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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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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