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宅子是商肆前两日就看得差不多的,出来接待的是个面容清瘦的中年男人,祖上世代为官,到他父亲那一代迷上了赌钱,将家底赔了个精光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这男人是为了补上父亲欠下的债务不得已将京郊这间宅子给卖出去。
既是要钱还债,那自然要狠敲竹杠。
男人一开口就开出了大价钱,“这宅子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是朝廷的赏赐,便宜些转给你们,给我五千两吧。”
“多少?”商晚听见这个数字之后立马瞪大了眼,音调也抬高了些,“你怎么不去抢?”
五千两银子够在王城中央买一座上好的宅院了。
这人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实在太过贪心。
那男人一副穷酸书生模样,摇头晃脑道:“公子此言差矣,皇家赏赐的东西自然与寻常物不同,不是吗?”
商喜在四哥怀里禁不住撇撇嘴。
这人居然在皇子跟前说皇家赏赐的东西不同,也不知该说他倒霉还是幸运。
商晚不动声色,随口商量道:“五百两,卖不卖?”
从五千两到五百两,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果然,那男人立马翻了脸要把商晚往外撵,“我瞧着你们气度不凡,还以为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谁料竟这样不懂规矩,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商肆抱着商喜插不上嘴,显然是有些着急了。
这间宅子位置好,周围人家也不多,是他寻觅了多日对比下来综合条件最好的一间了,倘或二哥一时冲动得罪了这男人,不肯卖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只是二哥这牛脾气一上头,任谁也劝不住他。
正在商肆头疼不已时,忽然察觉怀里的小妹正伸了手引着自己往前面看。
只见方才还咄咄逼人的书生早已被商晚将手束缚在身后押在地上,白净的脸上因着疼痛不住向外渗着汗珠。
一不留神的功夫,怎么动起手来了?
商肆有些无奈,抱着商喜上前两步劝道:“二哥别惹事了,让大哥知道怕是又要让你抄书了。”
商喜点点头,她也觉得四哥说得有道理。
二哥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恣意,随口道:“我现在做什么反正他又不会知道,便是知道了也晚了。”
书生被他钳制得疼痛难耐却也挣脱不得,听着身后狠厉的语气下意识以为他要杀人灭口。
“少爷,行行好,要断了……”
要不是那些人逼迫他还债逼得太紧,打死他也不会招惹这种说不了两句话就动手的混小子。
“让我松手也成,”商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语气轻蔑,“五百两,卖还是不卖?”
书生虽然身子疼,可脑瓜子还是门儿清的,并没有因为商晚的耍狠而失了理智。
“五百两真的……不行……”察觉到身后的手加了力道,书生疼得连连呻吟,“哎哟……我不卖了,你找别人吧……”
商晚笑意更甚,眉眼间带着凛冽的寒意。
不知是不是错觉,商喜总觉得那一刻的二哥像极了爹爹。
地上那书生的手臂已一种极其诡异残忍的角度翻折道身后,在二哥巨大力道的钳制下手背已然泛着病态的白。
真的不会断吗……
商喜暗暗叹了口气,将脸埋进了四哥颈窝里不去看这残暴的场面,心下却总觉得有些奇怪。
往日二哥虽然也性子急躁了些,可绝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伤人的人,今日他为了几千两银子如此无礼地对待这个男人,想来一定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果然,只听二哥继续说:“袁庆,是你父亲吧?”
商喜忍不住好奇,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转过头来瞧着他们。
好端端的提起人家父亲做什么?难不成又是什么父债子偿的桥段?
不过想来也是,自己刚出生的时候二哥那样讨厌自己,为的就是自己母妃跟他有仇的缘故,如今他因为父辈恩怨迁怒于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听说你如今四处打零工挣钱,甚至不惜将这间多年的老宅子变卖,就是为了给你父亲还赌债?”
袁平端一听他提起自己父亲的名字早就慌了神,不安地点了头,“是,正是如此……”
商晚抬腿重重踹上他的后背,抓着他手臂的力道丝毫不松,就这样让他硬生生挨了自己一脚。
“是个屁!”商晚气不打一处来,打算细细跟这人算账,“袁老一生廉洁,从不沾染这些恶习,旁人不知这事另有隐情,你以为我也不知吗?”
袁庆在十年前曾是给商晚与大哥二人教书的先生,那时小枝与阿肆还未出生,自然不认得他,只知道袁庆人过中年性情大变,好赌好酒,将家财悉数变卖弥补缺口,最后被朝廷发觉,罢了官抄了家,一时令人唏嘘不已。m.χIùmЬ.CǒM
“你从少年时就好赌成性,袁老护子心切,瞒着众人替你四处还债,谁料你不知好歹恩将仇报,因为嫌弃父亲聒噪劝阻便设局坑骗他,令他误以为自己也陷入了赌局中,被政敌捏住把柄,断了前程……”
商晚冷笑着扯着袁平端的头发往上一提,“我说的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清楚!”
袁老心善渊博,他在的时候商晚是并不厌恶读书的。
可惜后来换了个跟自己母家有仇的老东西,处处给他小鞋穿,时不时还会给在外征战的父王寄去几封告密信,弄得他叫苦不迭。
究其根源,还是袁平端这小子的错。
商晚寻了这小子好些年,一直无果,想不到竟因为商肆买宅院这事顺藤摸瓜,寻到了早已改名换姓的袁平端。
听闻现在改叫段评的袁平端死性不改,逢赌必输却日日沉迷赌场,再加上没有了父亲为自己善后,如今过得好不潦倒狼狈。
“你……你是什么人?怎么会……”
怎么会知道这些。
袁平端又疼又怕,只觉得身后的少年宛如杀神再临一般。
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秘密,时隔多年又一次被人毫不留情地揭开了,鲜血淋漓间时刻提醒着他自己曾犯下的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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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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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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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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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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