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外传来阿妩的声音,带了些焦急。

  “二公子,奴可以进来吗?”

  商晚看着身侧紧紧抓着自己袖口不肯撒手的小丫头,忍痛朗声道:“你进来吧。”

  商喜紧闭双眼,眉头蹙成道道沟壑。

  该死,她这一世到底为什么会这样畏惧雷雨天……

  记忆中恍然出现了个陌生的画面,她浑身湿透,被一道天雷从头到脚狠狠劈了下来……

  疼!钻心的疼!要喘不上气来了!

  谁来救救她……

  “公主……”阿妩轻柔又急切的嗓音将她从痛苦的回忆拉回了现实,“您觉得如何了?”

  只听得窗外已然雷雨交加,狂风袭来,吹得芭蕉叶劈啪作响。

  阿妩有些纠结起来。

  眼下外头电闪雷鸣,公主畏惧雷声,若是现在径自带她离开只恐她会怕得更厉害。

  可若留在二公子这里……也实在是有些不合规矩。

  见阿妩沉吟不语,商晚猜到她为难之处,率先开口说:“姑姑,今夜让小妹睡在我这里,可以吗?”

  阿妩仍在纠结,“这……”

  又是一道闪电,紧随而来的是比先前几声更加气势汹汹的闷雷,商喜的身子颤得越发厉害了。

  也罢,如今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权衡良久之后,阿妩终究还是将她的安危放在了第一位。

  “好,奴就守在门外,二公子若是有事可以随时唤奴。”

  商晚轻轻点头应下,“好。”

  阿妩又不放心地看了她几眼,缓步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雨声绵密,雷声隐隐。

  商晚看着窝在被子里缩成一个小团子的妹妹,眼底忽地生出些疼惜来,语气却还是故作嫌弃。

  “打雷而已,这有什么好怕的,胆小鬼。”

  商喜连唇瓣都在打着颤,忽然察觉到背后似乎有人在给自己轻轻拍打着。

  是……二哥吗。

  还真是个口是心非的臭小子。

  自从那日之后,商喜便发觉自己这个二哥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不再讽刺挖苦,话少了许多,偶尔在路上遇见也只默不作声地躲在大哥身后。

  不过,他倒是会时不时地偷偷往梧桐苑送些小礼物。

  有时是玩偶,有时是香囊,甚至还有名贵的金丝雀儿。ωωω.χΙυΜЬ.Cǒm

  虽然众人问起时二哥总是死倔着不肯承认,可商喜却知道是他。

  二哥第一次正大光明给她送礼物是在商喜周岁生日这天。

  与从前的满月宴相比,这次的周岁宴被暴君办得越发声势浩大,几乎给人一种王上这是要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拱手送给自己女儿的错觉。

  抓周礼上,商喜愣愣地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一摊物什,顿时有些眼花缭乱。

  金银珠宝,笔墨纸砚,胭脂眉粉。

  都是些俗物,她才不要。

  她只想活命,在暴君眼皮子底下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商喜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伸着小爪子一把抓住了暴君的手。

  暴君晃了晃神,侧了首垂眸看她。

  商喜仰着脸跟他对视,眼神无辜又单纯。

  爹爹你看,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要你。

  我是不是很乖。

  暴君的脸色好像柔和了许多。

  看着这一幕温馨的画面,几个哥哥纷纷相视而笑。

  一道浑厚的嗓音中气十足地凭空响起,将这难得的温情场景击了个粉碎:“王上!此乃大逆不道啊——”

  那人的嗓门实在是太大了,吓得商喜身子一颤,不自觉地松开了牵着暴君的手。

  商喜抬眼看向发声之人,觉得他有些面熟。

  自己先前总是跟着暴君批折子见大臣,这人好像就是先前与孙丞相统一战线竭力反对爹爹将她带在身边的一位。

  他方才说什么?大逆不道?

  她不过是在生辰这日拉了自己爹爹的手而已,怎么在他眼里就成了大逆不道了。

  合着王室中人都该把自己束之高阁,活得像樽泥菩萨才行吗。

  那人见众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身上,便继续说道:“公主抓周宴抓了王上的龙体,此乃篡位谋逆之兆啊!”

  商喜错愕不已。

  他为何越说越离谱了。

  什么篡位谋逆,暴君这日日不得半刻空闲的作息早就令她望而却步了,别说是篡位,就是暴君将龙椅拱手让给她她也不会要的。

  暴君啊,你一定不会信他的话,对吗?

  商喜吞了口口水仰头去看决定自己生死存亡的男人,只见他正眉心紧锁,像是若有所思的模样,一时间令人看不出情绪。

  商喜的心不由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这是信,还是不信?

  周遭的气氛变得越发紧张起来,商喜心跳如雷,终于等到了暴君开口。

  “孤的家事,容得你说三道四吗?”

  一开口竟是在质问那说她大逆不道的臣子。

  暴君冷笑,没有看她,却伸手重新将她的小手紧紧握在了掌心里,眉眼间隐隐泛着凛然的杀气。

  “她便是想要这王位,孤给了她又如何?”

  给……给了她。

  所有人无不震惊。

  如此看来,王上何止是疼惜公主,简直就是爱护纵容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啊。

  大哥垂眸不语,商喜总觉得那一瞬间他似乎有点奇怪。

  若是正常发展下去,继承王位之人必定非博学谦顺的大哥莫属了,眼下暴君这掐头去尾的一句话倒真像是把她推到舆论中心里去了。

  大哥,你可千万不要听暴君瞎说啊。

  见王上怒意暗涌,所有人皆屏气凝神,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这个话题倒也就这般过去了。

  而商喜本人自从变成小孩子之后不光睡觉多了,连带着心也大了起来,瞌睡虫一上头什么事都记不得了,两个时辰的周岁宴便让她一觉睡了过去。

  商喜迷迷瞪瞪醒来时已经被抱回了梧桐苑。

  “公主醒了?”若若冲她笑道,“醒得正好呢,几位公子刚刚给公主送生辰礼物来。”

  商喜的眸子瞬间亮了亮。

  生辰礼物?

  阿妩与若若见她感兴趣,便叫人将几位公子方才送来的礼物取来给她瞧。

  商喜看着那支晶莹剔透的玉钗,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这是二哥送给她的。

  二哥与四哥两人一起亲手做了架木马,商喜下了床坐上去试,骑在上面摇摇晃晃,很是惬意。

  而大哥,他给她换了一把崭新的暖玉长命锁。

  听说暖玉的温热时间久些便会渐渐弱去,故而须得隔段日子便更换一遭,加之暖玉难求,故而甚少有人会舍得将此物予人当生辰礼。

  寻暖玉费时费力,大哥真是有心。

  只是商喜不知,大哥每年将长命锁作礼物俨然成了种习惯,这一送就送了整整十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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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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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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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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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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