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梦乡的前一刻,她似乎看到了一个浅青色的纤瘦人影,肤白细腻,容貌姣好,一时间辨不出男女。
见公主已然入睡,阿妩忙压低了声音引着来人离床榻远了一些。
“李默公公?”
正是将公主送回来的李默,王上如今身边最信赖的内侍官。
能让李默公公跑上一趟的除了王上,再无旁人。
他来此是为何?莫非王上改了主意,还是执意要取走公主的性命?
阿妩心有不安,轻声问道:“您怎么来了?难道是……”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担忧所在,李默忙开口解释。
“阿妩姑姑莫怕,确是王上派我来的,却并不是姑姑想的事。”
到底是跟在杀伐无数的王上身边多年还能独善其身的李默公公,未等她将话说完便已猜到她在想什么。
李默转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睡的正香的婴孩,不由地想起了几个时辰前自己将她一路抱过来的场景,温温软软的触感连带着让人心都软了。
忍不住将声音压低了些:“王上现在正在兰轩议政,结束后便来公主这里,您快些准备着吧。”
阿妩与若若都是满脸不敢相信。
“王上要来公主这里?”
整个王宫的人都知道,王上素来最不喜的便是孩子,从未主动踏进过任何一位公子的寝殿。
李默对这个反应并不觉得奇怪,实话讲,刚听到王上吩咐此事的时候他内心亦是同样的反应,只是不曾表现出来罢了。
在宫中妄论主子是大罪,李默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轻声道:“姑姑听奴一言,好生伺候公主绝不是坏事。”
跟在王上身边十年,他还从没见王上这样反常过。
有种莫名的直觉告诉他,公主或许会使这死气沉沉的上安王城变得有些不一样。
上溪一觉醒来天色已然泛暗,室内烛火幽幽,摇曳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用力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的动作随着视线捕捉到某个身影的瞬间立马停滞了。
是暴君。
男人身着明黄色的袍子,墨发用玉簪随意挽起,几缕碎发微微垂落,带着些凌乱的美感,虽是背对着她,可那背影却足以给人一种世间绝色的朦胧幻想。
只是皮囊再好看又能怎样,还不是个暴君。
尽管上溪已经早早僵住了身子,可方才醒来时床榻上细微的声响还是惹来了暴君的侧目。
一声听不出情绪的冷哼。
“再不醒,孤都要忍不住把你掐醒了。”
一句话轻而易举地赶跑了她残存的瞌睡虫。
上溪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她可不觉得暴君口中的掐醒是两根指头捏住皮肉的那种掐,暴君掐人肯定先掐脖子。
阿妩瞧见公主醒来见到王上冷漠的黑脸并未哭闹,这才放下心来。
那边暴君却突然站起身来,纤长如玉的指尖捏着一张上好的澄心堂纸,大跨步走到她床榻边上来。
随着暴君脚步一点点逼近带来的凛凛杀气,上溪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离死亡不过一步之遥。
好在暴君的脚步在距离她不远处停顿了,随之而来的是他手中那张纸的降落,飘飘悠悠,却精准无误地落到了她身边。
上溪侧首去瞧,见上头洋洋洒洒写着七八个名字。
还不等她猜到此举何意,暴君就已经毫无耐心地随口说了句:“你自己选个名字吧。”
暴君说什么?让她——一个刚出生不足一日的孩子给自己选名字?
你们王宫里的人都这般随意吗?
行吧,这样也好,起码她能够自己决定自己这一世的称谓。
就在她真的打算细细品鉴那些名字时,身边的纸张却被人轻轻取走了。
是阿妩。
她的声音其实带了些轻颤,却因语气平缓轻柔,故而依旧给人一种不卑不亢之感。
“王上,公主刚刚出生不过半日,哪能自己取名字呢,还是您……”
还是您亲自赐名吧。
虽然阿妩的思路不错,可上溪毕竟是带着转世的记忆投胎到这里来的,自然与寻常孩子不同,暴君此举虽说荒唐出格,却正合她心意。
眼下还不知这暴君品味如何,倘若喜好庸俗,随意给她取一个俗气至极的名字那可如何是好。琇書蛧
一边想着,她一边伸了手挣扎着去够那张写了名字的纸。
可这两条又粗又短的小胳膊哪能够得到呢。
若是此时上溪开得了口说话,一定会大声告诉在场所有人,我能自己选名字,我能的。
暴君为数不多地被人否决,不由地有些恼火,两道墨画般的眉紧紧蹙了起来。
上溪垮了脸,阿妩啊,你干嘛要在暴君面前多嘴,被他拖出去砍了可怎么办才好。
出乎意料地,暴君并没有发怒,反倒是在暗自思索了一阵之后默默点了头。
“你说得有些道理。”
他也觉得这个小不点并没有聪明到能自己挑名字的地步,她看起来就很蠢。
阿妩暗暗松了一口气,躬身上前将手中的纸张呈给了王上。
商扶伶伸手接过,精致的眼眸微垂,视线在纸张上流连辗转,似在注视着亲密无间的爱人。
可上溪知道,这只不过是暴君美丽皮囊的假象。
李默在一旁暗自感慨,想从前的几位公子取名时,王上从来没有亲自过问过,都是由几位公子的母妃着手取的。
暴君的专注并未持续太久,随手点了点其中一个。
“就这个吧,喜庆。”
喜庆。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上溪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李默观察入微,自然是一下就捕捉到了王上所指的位置,又恐阿妩等人来不及反应,索性就将名字念了出来。
“喜,真是吉祥如意的字。”
上溪扁扁嘴,这太监生得眉清目秀,倒是真会拍马屁。
什么吉祥如意,这个字分明就处处透露着土气。
暴君神色冷淡,弯下身子冲她伸出了手,美眸微敛间用那修长的指尖扫过她的脖颈,惊起一阵细小的酥栗。
“从今天起,你的名字是商喜。”
哦?暴君姓商?那商喜这名字岂不是与她从前的名字上溪有些相似了。
这么一想,倒是还能接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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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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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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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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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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