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它们身影开始模糊,仿佛面前被隔了层雾,若隐若现的,瞧不真切。
再然后,它们的身体开始缩小,冷冰冰的,青白的,泛着死气的肤色逐渐变成健康的颜色,身上斑斑驳驳的尸斑褪去,断肢重新长出,皮肤变得柔软又光滑。
它们都变成了胎儿模样,蜷缩成一团,浮在尸油棺内,一动不动。
茂密的头发褪去,只剩柔软的胎发,它们头顶上的图纹像是有生命般逐渐变大,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你瞧,我猜对了。”蔺闻停轻声笑道。
谢讳吟劈手砍断第二个尸油棺,将里面的胎儿取出来。
童尸变成胎儿后就不再变化,即使出了棺也保持着小小一团的模样,它皮肤皱巴巴的,身体又软又轻,好似轻轻一攥就能捏断它的喉咙。
蔺闻停从他手里接过胎儿,划开它的腹腔,依旧是空空如也的情形,他取出肋骨,仍旧是瓷的,上面的图纹也在发着微光。
谢讳吟却微微蹙起了眉。
他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
最开始中招的两个新人女生,还有西装男,他们来了一趟这里后,腹里是不是被放上了这种胎儿?
再加上村民,按照蔺闻停统计的数量,几乎每家每户的女人在怀孕时候,来找大仙占卜的时候,都是凶卦。
她们是不是被剖腹取子,换上了这种诡异的胎儿?
所以,这种胎儿到底有什么用?
还有……村子里随处可见,数量庞大到异常的幼童,年龄全部集中于三至五岁的幼童,他们胸腔内的肋骨上,是不是也有相同的图纹?
“你觉得会是什么用?有猜测吗?”蔺闻停看着他。
谢讳吟想起村长清澈的眼睛,耄耋老翁般的嗓音,还有藏匿在衣服内的,颇显老态,皱巴巴的皮肤。
再联系上胎儿与陶罐上的图纹,他对村里发生的事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
他忽然想去找最开始非正常死亡的五十个幼童尸体。
蔺闻停见他垂着眸没动,左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知道他在思索,便识趣地没出声打扰。
“傀儡呢?”谢讳吟声音淡淡,忽然问道。
蔺闻停指了指上面:“昨晚我把它弄回来关进了草药房里。”
说罢,他脸上重新带了漫不经心的笑,凑过来问:“怎么?舍不得你儿子了?”
谢讳吟漠然转身,并不想搭理面前的傻子,往前走。
蔺闻停摸了摸脸,嘴角还噙着笑跟了上去。
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的通过了尸油棺群。
成百的胎儿背对着他们,就像在母体一样静静地蜷缩成一团,紧闭着眼睛,等着下一个毫不知情的母亲带走。
按照谢讳吟的打算,将洞穴检查完后就回到地面上,去找五十个幼童的尸体,他有个猜测,但是能不能站得脚,得看了尸体后才能确定。
过了尸油棺群后,洞穴的后半段是一道向上的斜坡,没有火把照明,谢讳吟重新点烛,却见火柴划出来的火苗跳得凶,险些要灭。
他手腕微微往内压,用拿火柴的手微微挡了风,这才将蜡烛点上了。
有风,还不小。
裹挟着寒气的风跟谢讳吟打了个照面,阴冷侵蚀他身上仅余的温度,猛地呛进了喉咙,猝不及防的,他刚平展的唇线再次抿紧了,咳得险些直不起腰来。
蔺闻停大步流星过去,背对着风,替他挡住了。
他神情阴沉得厉害,可惜谢讳吟没看到,他咳得喉间腥甜,眼前阵阵发黑,后背也有些刺痛。
蔺闻停抬手想给他拍背顺气,手即将触上的时候又想起来他背上还有伤,只好满心窝火地搭在他肩膀上,给他渡点温暖。
风被挡住了些,谢讳吟感觉喉间好受了些,这才直起来,微微避开了蔺闻停的手。
蔺闻停眼眸中隐约有怒色翻腾,他知道以谢讳吟的性子不喜欢被人触碰,便深吸一口气,忍不住伸手,去将谢讳吟的衣裳拢好,衣领竖起来挡风,脱了他身上的风衣,不容拒绝地要给他裹上了,又忍不住后悔进副本的时候怎么没多带件衣服或围巾。
谢讳吟突然被人触碰,浑身的寒毛险些都要竖起来,简直如芒在背,他实在不曾与人这么亲近过,条件反射想挡住蔺闻停,反倒被他格开,一不留神间,带着他气味的风衣再次上了他身上。
他微微抿了抿唇,看着他还是问了句:“你冷吗?”
蔺闻停没好气道:“冷,我冻死了,你要把衣服给我再冻自己?行了,闭嘴吧,我比你抗冻。”
说着,不等谢讳吟有所反应,三下五除二将衣服替他穿好后,先一步往前走:“跟上,风这么大,多半是个出口,过来看看。”
谢讳吟等他先走一步,稍稍拉开些距离后才跟上了。
蔺闻停说得没错,这后面的确有出口,不过被突然出现的门挡住了,那些寒风就是从不窄的门缝里刮出来的。
烛火危险地跳动起来,看模样离灭不远了,蔺闻停用手遮了遮,先一步过来,端详片刻,对谢讳吟说:“靠后些。”
说完,他专门回头看了眼,确定谢讳吟贴着墙站了,这才抬脚将门一下子踹开了。
猛烈的寒风骤然扑向了蔺闻停。
若方才谢讳吟没有避开,这一道强风就要受了。
蔺闻停上身只穿着衬衫,到谢讳吟前侧,等风小了些后,才出来了。
谢讳吟紧随其后。
他看着面前人的背影,神情一时有些复杂,干脆连口都没开,抬手解了风衣,扔回到蔺闻停身上。
“冻死了不负责埋。”他冷冷地说了句后,越过蔺闻停往前走了。
蔺闻停一时听不出是风冷还是他语气冷。
他喉头一动,跟了上去。
外面是一片荒地,门口被一人高的荒草遮掩,若非刻意,一般人还发现不了这个地方。
两人分开查看附近,最后得出结论,这个地方还没出村子,在村子的最南边。
“最南边有祠堂,祠堂对村子意义非常,除非有大事,否则根本不让村民靠近,能来这里的只有大仙和村长。”蔺闻停说道。
两人距离隔着有点远,也不知道谢讳吟到底有没有听见。
谢讳吟围着出口走了半圈,望着北边高高低低的房屋,脑海中忽然划过一道。
他缓了咳嗽,闭眸回想见到村长第一面时他村长说的话。
河边,村西农田,河西,以及村子里某十六户村民。
再加上之前的树林……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村庄的地形图,在上面将这五块地方连起来后,最后发现交汇点是某个地方。
祠堂!
他猛地睁开眼睛。
蔺闻停站在不远处,见他神情有异,也没开口,用目光询问。
“去祠堂。”谢讳吟低声道:“六十六具尸体被发现的地方互相连线,交汇点是祠堂。”
祠堂就在不远处,这片荒地的尽头是祠堂。
两人即刻过去。
祠堂占地面积不小,大约有大仙两个院子大,朱门灰墙红瓦,同村子里的房屋相比,已经属于气派了。
门上挂着一个两个手掌大的锁,撬不了,倒是能砸开。
“那样动静太大,万一引来村民就得不偿失,走,我带你爬墙进。”蔺闻停道。
谢讳吟没理他。
他目测着墙高,往后一退,助跑两步后,一脚蹬在墙上,腿部骤然发力,身形随之往上一跃,他的手紧随着往墙头一攀一压,轻轻松松将自己送上了墙头。
他半蹲着,见祠堂内没动静,这才拧身看向蔺闻停,眼皮一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下面的蔺闻停,黑沉深邃的眼睛在寒风里,无端有了几分不近人情的冰冷感。
他说:“带我爬墙?”
蔺闻停正色道:“说错了,你带我。”
说罢,他重复谢讳吟之前的动作,一脚蹬上了墙,谢讳吟还在墙头上没下去,纡尊降贵地伸手拉了他一把。
两人悄无声息地落了地。
祠堂的布局很简单,南屋里供奉着无数牌位,东西各一间房,上了锁,里面黑乎乎的,不知放了些什么。m.xiumb.com
谢讳吟寻了块石头,将上面的锁砸了,踹开朽烂的木门,却见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地上落了层灰尘,灰扑扑的。
蔺闻停那边也是同样。
两人确定屋子里没有地窖密室,便将目光看向了南屋。
“我看过的鬼故事告诉我,供奉牌位的屋里一般都闹鬼,我怕。”蔺闻停一本正经冲着谢讳吟说,眼里带着笑。
仿佛真有那么回事。
谢讳吟瞥了他一眼,冲着南屋抬了抬下巴,讥讽道:“去吧,明年今天我多给你烧些纸。”
蔺闻停却往前跨一步,盯着他的眼睛问:“这种话你还对谁说过?”
谢讳吟皱眉:“发什么疯?”
说完,也不理他,径直进了祠堂。
蔺闻停眼睛发红,盯着他的背影,亦步亦趋地跟上了。
祠堂一般是供奉先人牌位的地方,想了解村子,祠堂不啻是个好地方。
谢讳吟进来后,先扫了眼牌位,忽地眉头一跳。
上面供奉的全是无字牌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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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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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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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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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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