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一个身穿官服的汉子站在他面前的时候,钱涛这才哆嗦着清醒过来,他虽然有些莽撞,脑子有时候也不好使,但并不代表他的认知不够。
一身朱红色的袍子,曲领大袖,腰间的革带比自己的大上了不止一圈,向下看去脚上是一双黑面白底的靴子,尤其是在看到这壮汉腰间挂着的玉绶之后,钱涛便暗叫不好。
玉绶上是“无头无尾,无始无终”的百吉纹样,瞧见这东西便知道眼前这位下巴上没有胡须的壮汉必是宫中的宦官无疑了。
颤颤巍巍的叉手施礼道:“不知是宫中的哪位大官?小子乃是…………”
“别说!说出来便没意思了!”
钱涛愣在原地,看着边上惨叫连连又偷眼瞧着自己的掌柜,他便愣住,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但孙全彬却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大手一挥便对跟随而来的军士道:“给某家搜个干净,便是一粒粮食也不得留下!”
随着他的话,一群如狼似虎的军士便冲向店铺的院中,粮食的储存有着相当苛刻的条件,干燥痛风,还要杜绝虫鼠之患,所以非常好找。
此时的钱涛才反应过来,惨叫一声便扑上去道:“宫中的大官,这可是我家的产业,岂能随意搜查?便是有粮也不犯国法啊!”
随着他的动作,店铺中的掌柜便心一横,躺在了一群军士的脚下鬼哭狼嚎道:“要想抢夺店中的粮食,便从小老身上踏过去!”
一众军士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了孙全彬,他是主心骨,带着旨意来的,所有人都是在听从他的调遣,有了功劳自然有赏赐,当然有祸事也要他去扛。
孙全彬低头冷冷看向抱着自己大腿的钱涛,嘴角挑起道:“小子,你莫要找死,某家知道这店铺背后是谁,可那又如何?国难当头,身为权贵之家还在囤积粮食待价而沽,传到东京城,传到圣人的耳朵里,便是这吴越忠懿王之后的名头也救不了他钱希圣!”
钱涛大惊,望向孙全彬的脸也跟着颤抖,他没想到这人居然知晓自己的家世,但话已经被挑破,也在咬牙坚持道:“本家乃是慈圣皇太后之兄刘美的妻舅!”
孙全彬挥起蒲扇般的巴掌抽在钱涛的脸上:“放肆!太后乃是仁慈怜爱天下之人,外戚之家更是以慈检持家,岂能有这般在灾荒之时的囤粮之举?!岂不是类同与禽兽呼!休得污蔑太后!”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店铺中的老掌柜后悔的想要抽死钱涛这个胖子,哪有这般把话挑明了的,这下好了,粮食绝无保住的可能。
果然在孙全彬的呵斥下,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士兵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后院,躺在地上刚准备逃走的老掌柜根本不及躲闪便被一个个大脚掌踩踏的有出气没进气。
瞧着奄奄一息的老掌柜,钱涛瑟瑟发抖,他这才知道眼前的宦官根本就不怕自己背后的家族,更不担心会被报复。
即便是再愚钝他也知道了眼前这个宦官代表谁来的………………
“一切好商量,可否给我家店铺留下一些,大官去往别家多抢…………买一些补上便是!”
钱涛这时候才开始乞求,但为时已晚,若是一开始这般的“态度良好”孙全彬还有可能与他打个商量,当然也不会留下多少粮食,但总不会这般的做绝。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钱涛再后悔也没有办法阻挡粮食被一袋袋的运走。
随着粮食的出现,门外传来了一阵阵的欢呼声,孙全彬大声对军士们道:“仔细些,这可是灾民救命的粮食!官家,太后万万不会让自己的百姓饿肚子!”
万岁!万岁!
只要有粮食吃,那还有什么怨念?
不知是从何处传出的呼喝声,所有人便都开始跟随着大声呼喝,山呼万岁!
对于太后和官家,百姓们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和爱戴,原因很简单,儒家的忠君思想早已刻进了百姓们的骨子里,何况这两位贵人给了自己活命的机会。
人的感激有时极为简单纯粹,只需要一口粮食,那他们就会匍匐在地感恩戴德。
瞧着一群老者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再被孙权比无比庄重的扶起,叶安觉得这个时代的人单纯的令人发指。
但在看到孙全彬当场指挥军士拿了几个饼子给这些老人之后,便知晓这个时代也是有“群演”的。
紫色罗裳出现在了粮店的门口,坐在地上失了神的钱涛缓缓的聚焦在了这个熟悉的身影上。
还是那副笑嘻嘻的人畜无害模样,可钱涛分明瞧见他的眼中充满了幸灾乐祸和深深的鄙夷。
虽年纪和自己差不多,但钱涛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眼中却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气息,仿佛他是站在山巅俯视自己一般。
钱涛之前也有过,但那是在自己的大伯,钱晦的父亲,钱家的家主身上才能感受到的。
瞧着伸过来的手臂,钱涛下意识的伸手,只是一瞬间他便感到天旋地转,后背重重的摔在地上,五脏六腑痛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四周传来一片的叫好声。
瞧见囤粮的商贾贵公子被摔得四仰八叉,在四周的叫好声便愈发的洪亮了。
叶安再次扶起钱涛,笑眯眯的道:“你哥阴我没问题,他的脑子好使,感觉到不对便跑得比谁都快,你这智商当真是堪忧的,不光脑子不好使,连鼻子都不灵敏,你二哥跑的时候难道就没提点你一下?”
瞧见钱涛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叶安便叹气道:“果然如此,他连帮你一下都不愿意,看来里钱家也不是铁板一块嘛!”
“休想挑拨离间!”
叶安习惯性的耸了耸肩膀:“是不是挑拨离间你自己心里清楚,但凡他提醒你一下,也不会沦落到今日的田地。
我想,你们这一支钱家的外宅会很快被抛弃吧?毕竟名声实在是太臭了!”
看了看四周的叫好声,看着叶安似笑非笑的表情,再看看孙全彬望向自己的厌恶,钱涛的心也跟着抖了抖。
站在人群之中观望的王温长叹一声对边上的王渊道:“这钱涛完了,几句话就被叶小子攻破了心防。”
王渊冷笑道:“这般的蠢货何须在意?他只不过是钱晦手中的弃子而已,瞧着吧!很快钱家就要与这外宅的旁支划分的干净,甚至会最先踩上一脚!”
王温愣了一下道:“当真如此无情?毕竟同气连枝。”
“别人家还好说,但钱家,嘿嘿嘿,你也不想想钱希圣的为人?!”
王温这才醒悟,瞧着钱涛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相对于本家来说,这些外宅旁支非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舍弃,但钱惟演这般朝秦暮楚的人,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说不得就会舍弃外宅。
毕竟吴越忠懿王这一脉的旁支还是很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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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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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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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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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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