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时朝堂改天换地的关键节点,他张士逊身为相公的人选,前来自己这里作甚?
虽然无旨意,也没有明说,但绝大多数人都知道,吕夷简这个同平章事的相公当到头了,宰相之位即将易主,而张士逊与李迪二人即将拜相的消息已经是朝中一小撮人的共识了。
这个时候张士逊前来见自己着实有些奇怪。
但同样,叶安也好奇张士逊为何要来见自己,自然也就把人请进花厅,但叶安再次出现在张士逊的眼前时,张士逊忍不住暗赞一声:好一个偏偏佳公子!
原本还是短襟打扮的叶安还上了丝绸的青色长衫,玉冠束发,革带束腰,一块雪白的玉圭扣在黑色的革带上画龙点睛,尽显儒雅之姿。
“张公到访,叶安有失远迎!”
叶安素手请茶,张士逊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世人皆言叶侯风度翩翩,今日一样老夫大开眼界啊!”
叶安尴尬的笑了笑,这身打扮确实有些“骚气”,但这是秦慕慕心中的“理想型”装扮,自己也是没办法。
端起茶杯遮挡自己的尴尬,叶安苦笑道:“张公谬赞了!”
“青年才俊不过如是和,老夫当年也有这般模样,叶侯何必自谦?眼下老夫正有一事不明,还望叶侯不吝赐教才是!”
这“甜枣”算是给足了,叶安也没办法拒绝,只能苦笑道:“叶安何德何能?但若张公有所疑惑,以小子这般的不同眼光或许能看出一二!”
就知道叶安不会拒绝自己,张士逊微微点头,神情却变得凝重道:“你是官家的侍读学士,虽说已不在其位,但也曾有辅佐帝王之则,如今圣人不豫,却下旨尊太妃为皇太后,军国大事与太后内中裁处!”
叶安听了这话却一点也不意外,而是点头道:“圣人如此作实乃稳妥之举,亦是为官家积攒名望与好名声啊!用心可谓良苦。”
张士逊惊讶的看向叶安,他不明白圣人并没直接让官家亲政,怎生还是在给官家积攒名声呢?
“哦?既然如此,还请叶侯一道究竟!”
“张公觉得圣人尚在,官家便以亲政,这与官家多年来的模样是否有出入?何况杨太妃尚在,虽常年居于宫中不涉朝政,但终究是官家长辈,这时候官家自然要让位为后,以朝臣屡次上疏请官家亲政方可,如此一来也是麻烦,可若是太妃成了太后,圣人病情不豫,那官家亲政,杨太妃应允,那便不同了……”
随着叶安的话,张士逊豁然开朗,虽然这小子没有明说,但从杨太妃手中接过亲政之权可要比直接从圣人手中接过要好的太多。
不光给官家留下了好名声,更是免除了刘娥执掌朝政多年限制官家权利的污名!
这是圣人在给自己留下体面啊!
瞧见恍然大悟的张士逊,叶安笑了笑:“人活于世,终究是要留下个好名声的,圣人也不例外,天下诟病久矣之事,终究要有个说法,如今圣人不豫,还是以圣人之名为重的好,这些年来圣人可不曾有半分懈怠,此乃天下共知之事!”
张士逊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叶安道:“叶侯果不负天家所托啊!”
叶安奇怪的看向他:“难道因小子说了真话就要被人当作异类?如此不妥吧!”xǐυmь.℃òm
张士逊摇了摇头:“你说的不错,也不失公允,只可惜有人能瞧见,有人却瞧不见,大开中门是好,但终究会有人说三道四,毕竟……你身份不凡,恩遇备至!”
“哦?不知张公如何看待本侯?”
“狡猾但却一心为国,老夫无话可说!”
张士逊说都郑重其事,而叶安则是一本正经的行礼道:“如此便好!”
他不怕被人说狡猾,甚至是奸猾,但却怕被人当作小人和佞臣,一旦在大宋被打上这样的标签,就等同于政治生命的结束。
而相反,有了一心为国这个评价,在很大程度上便会让自己的缺点被别人所接受,甚至成为优点。
张士逊作为大宋相公的候选人,他这般的肯定就意味着不会同吕夷简或是王曾那样刁难自己。
无论是真小人还是伪君子,叶安都厌倦了被人下绊子的政治生活,在朝堂上若是一位相公想要和你过不去,就算是你有皇帝的眷顾和出色的手段也难逃被文臣群起而攻之的下场。
叶安早就认识到皇权与相权之间的平衡,尤其是在皇帝根基需要依靠文臣的宋世便更是如此了。
张士逊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云中郡侯府,对于叶安送的那些乡仪特产他是来者不拒,饴糖,美酒,肉干,这些东西算不上贿赂但也价值不菲,算是一种文人之间的情趣谁能指摘一二?
临走之前张士逊问了叶安一句:“叶侯觉得接下来该如何?”
此话意味深长,叶安答曰:“天有变换,国鼎不易,龙主天下,裁抑侥幸,中外大悦。”
拍了拍叶安的肩头,张士逊满意的笑道:“国有叶侯,乃大幸矣!”
两人终于达成了共识,也算是进行了一场利益交换,今后的朝堂上至少张士逊与李迪二人不会对叶安发难了。
叶安不要别的,就想在这次权利交替之中安稳,低调的度过,同时保住自己现有的东西,他最担心的便是刘娥在临死前给他玩一手绝的,以某些特殊的“方式”将普惠商号变成朝堂的东西,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在这个权利决定一切的时代,资本其实就是个笑话,所以大宋的历代皇帝从不担心商业的发展和财富的积累会威胁到天家的地位。
将门和宗室就是在这种思想下逐渐走向逐利的,曹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会倾其所有的入股普惠商号,在失去商业版图后,集中力量维持自己的军功,以及在朝堂上的地位。
随着刘娥的身体每况愈下,外戚,宗室,文臣武将,几乎所有人都在变得蠢蠢欲动,谁都知道大宋至高权力的交接将会改变原有的政治生态。
叶安与秦慕慕选择了低调,尽可能的让云中郡侯府脱离大众的视野,也让朝堂上下知晓自己并没有参与这场“权力游戏”的打算。
最终,刘娥在苦苦支撑了一天后还是在宝慈殿中驾崩了,一时间朝野号恸,刘娥虽有一代女帝之风,但并未僭越,虽常用天子之礼,但却是在临朝称制范围内的。
如果有人敢悉数刘娥的罪状,那才是真正的自寻死路。
叶安在深更半夜换上了蓝继宗差人送来的黑色朝服,腰间与额头缠上白缎,乘坐大青牛拉着的黑色箱车缓缓向宫中驶去。
一路上遇到了诸多朝臣的车驾,皆是白色的灯笼为祭,很快便在御道上汇聚成了一只火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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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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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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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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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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