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死,是因为军中出现了叛徒……”
“那个叛徒,不就是你吗!”至今,楚梓兮的脑海中,无比清晰的记着那封信的内容,以及化成灰都能认得的笔迹。
丑时三刻,西山门入,楚氏父子,就地正法。
就地正法,就地正法……
她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这个害死她父兄的杀人凶手,此刻站在她面前,手里还握着楚凉的一条命。他在她面前张牙舞爪,对她极尽羞辱,她痛不欲生,歇斯底里,“他们挡了你的道,你便要害死他们。”
元琅看她如此模样,心中惊痛,听着她口中说出来的话,更是觉得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何曾害死过你爹爹。”
“那封信是你写的。”
“什么信?”
“当年事成之后你想杀人灭口,殊不知那个出卖我爹爹的人一路逃回京城,找到了元郇,将那封信交给了他,上面是你的字迹,还有你的印鉴。”
楚梓兮为何如此笃定那封信是元琅所写,而非他人伪造,因为那封信上,有他的印鉴。
曾经有一日楚梓兮气恼他政事缠身,不能好好陪伴她。趁其不备,拿了他的印鉴,在他的名号那里加了一笔,印到了纸上,不易被发现,所以她将他的印鉴偷偷还回去的时候,他也不曾察觉。
元琅有些气恼,恼她对她的不信任,一封不知真假的信件便让她对他如此憎恨,她甚至都不曾给他辩驳的机会,“印鉴可以伪造,字迹可以模仿,你当时伪造父皇的遗诏,不就是以假乱真,让元郇荣登大宝吗?”
“这些话你自己信么?”
伪造,模仿,楚梓兮早就猜到了他的回答,可是那印在纸上的红色印鉴,足以让他百口莫辩。
元琅冷笑,“在你背叛我之前,我未曾做过伤害你的事情,我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在她的父兄死无全尸之后,他居然还有颜面跟她讲他问心无愧。
她大笑两声,身体笑的前俯后仰,泪水汹涌,“先帝的天下若是交到你这种背信弃义、阴险奸诈的小人手上,怎能国运昌盛,永继千年。”
元琅站在一旁,冷眼旁观,面色冷峻。她似乎将一切不堪的词都用到了他身上,可是他却无法反驳。或许曾经他不是,可是如今他一定是她口中说的那个背信弃义、阴险狡诈的小人。
他这个小人,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为了将他失去的一切全部夺回来,江山,还有她。
“无妨,无论曾经如何,无论你有多么厌弃我,憎恨我,那都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感情,仿若他是真的不在意。事实便是如此,元琅只要她的人,他要她日日在他身边,这辈子,下辈子,死生不离,永生永世。
哪怕在他身边的,只是她的躯壳。
“我既能将你引到这里,你便是逃不掉的。自然,元郇也逃不掉。”
她有气无力,声音几不可闻,“先帝若是在世,定不愿你兄弟二人相残。”
她声音虽小,可他还是听到了,不禁觉得她有些可笑,“父皇若是在世,想来你也活不过今日了。”
活着未必是件好事。
她这几年睡眠极浅,屋外凡有一点动静,便能将她惊醒。爹爹和兄长刚刚入土为安的时候,每每午夜梦回,她从凤仪殿黄花梨心木塌上醒来,眼前是爹爹泣血的面庞,耳边是兄长惨痛的哀嚎,精致的鲛绡宝罗床帐上,是暗黑鲜红的血液,金砖地面上,是累累的白骨。
她也曾看到,面前的这个男人,提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剑,向她走来,面目狰狞。
活着,便要饱受折磨,“你大可替先皇送我一程,让我早早的去陪我的父母兄长。”
她这条命,终归她自己是不甚在意的。
元琅弯腰,伸手,抬了她的下巴,用袖子擦去她额头的冷汗和眼角的泪水,动作并不温柔,甚至有些粗鲁,“你得好好的留着你的命,看我如何将元郇踩进泥里。”
虽然他的衣服是上好的丝绸,柔软光滑,可还是将楚梓兮娇嫩的脸擦出了红色的印子。
他的手指停在她眼角的朱砂痣上,温柔的轻抚两下,指尖有些湿润。
他的心口又疼了,为了这个女子。
他抽回手,唇角带笑,可那笑意未达眼底,甚至还带了些冷漠,“今日我很开心,你还是愿意同我讲这么多话的。”
若是当年那个雨夜,她肯走出房门听他解释两句,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他从来都不知道,她以为她和他之间,有着血海深仇。
可是她凭什么如此坚信,那封不知是何内容的信是他亲笔所书。
他想的出神,门外突然有了动静,祁琏在外面喊道,“王爷在里面,你不能进去。”
“殿下……”
是兰轻的声音。
元琅起了身,“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楚梓兮没有接话,她有些身心俱疲,如果一见面便要想起曾经,他们二人之间,应该最好不见。
元琅一走,兰轻便跑了进来,将她扶起,“殿下,您没事儿吧。”
楚梓兮摇了摇头,兰轻将她扶到床上,为她盖上被子,然后又将方才她看过一半的书拿到她手里。
她神色倦怠,将手上的书放在床头,躺了下来,“我歇会儿,你去忙你的吧。”
兰轻福身,在她床前跪下,“殿下,奴婢陪着您。”
楚梓兮有心让她离开,可今日一番争吵已耗费了她太多力气,她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眼皮想睁也睁不开,身体仿佛在某一瞬间已经不是自己的。
若是能睡过去,一睡不醒,也许一切都会就此结束。
元琅离了这里,往芳亭苑去。
进了芳亭苑,华锦正在修剪梅枝插瓶,梅花娇艳,开的甚好,她用的是通体雪白的高腰瓷瓶,红梅白瓷,最为相配。
华锦身为北鲁王国最受国王宠爱的公主,是有道理的。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样貌俱佳,不娇柔做作,不爱使小性子,琴棋书画样样俱通,还做得一手好菜。
世间男子若是得了她做娘子,定然是万般宠爱。
可是元琅的心里早已住进了楚梓兮这个妖精。
华锦见他过来,放下手中的花剪,笑道,“王爷来了,王爷金安。”
元琅点了点头,随后在她的贵妃榻上躺下。华锦知会了他的意思,抬手示意南芷,南芷搬了个矮凳过去,华锦坐下,一双玉手按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揉压。
侍女泡了一壶好茶,茶气飘扬,清香无比,是上好的西湖龙井。
看他眉头紧皱,华锦柔柔开口,“王爷,何事忧心?”
“我将你禁足此地,你心中可有气?”
元琅闭眸,感受着她指尖的力度,觉得舒适无比。
“妾身相信王爷。”
这样温婉的华锦,跟当日要挟楚梓兮的女子判若两人。
这个女人,是全新全意信着他,敬着他的。
“你怀有身孕,理应到外面去避一避。”
“妾身不想离开王爷。”
元琅抬手,将她的手抓住,握在手心里,她手指冰凉,“以后这种事,让下人去做就好了。你月份越来越大,不宜太过操劳。”
京都城京云宫,青鸾殿。
青鸾,是皇帝特地为新妃命名的的寝宫,这座宫殿富丽堂皇,比之凤仪殿有过之无不及,因为这里原是皇帝生母梁贵妃的寝宫良华殿。
梁贵妃当年宠冠六宫,只因在先帝耳边抱怨自己住的寝宫离先帝太远,又有些破败。先帝便将离勤政殿最近的寝宫拆掉,在原址上修建了良华殿。这座宫殿里有着人间难得的稀世珍宝,所有的用料都是最好。只那张鸾凤和鸣床,便得五十个能工巧匠赶工五年制成,耗费心血极大。
先帝一生俭朴,却独独在良华殿的建造上,奢靡铺张,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一切都堆进良华殿。
今日良华殿变成了青鸾殿,里面的主人也变成了张贵妃。
因为是新婚,青鸾殿里用的红烛上面雕着金色的龙凤图案。论礼制,张贵妃不能用一切带凤的图案。
尚宫局接到了兆喜公公传达下来的意思,青鸾殿里的一切用度,皆按照凤仪殿的规矩来。按照凤仪殿的规矩,那便都是最好的。
皇帝宠女人,向来没有章法,从前的皇后是,如今的张贵妃也是。
晴欢从御膳房传了几碟点心来,张贵妃喜食酥,御膳房便时刻备着,诸如龙须酥、凤梨酥、松子百合酥、枣泥酥之类的酥饼,凭她如今的恩宠,便是她夜里想吃这些,御膳房的御厨们都要从暖和的被窝里爬起来给她现做的。
这后宫只有中宫皇后的时候,御膳房的厨子是十分悠闲的,皇后似乎对吃食并无偏爱,所以极少有劳烦御膳房的时候。
如今张贵妃入主后宫,一切自然要变。
贵妃很是上心,她入宫的第二天,便去了御膳房,和总管按照皇帝的喜好重新制了一份食谱。
次日皇帝用了膳,胃口甚佳,心情大好,还厚赏了总管。
自此之后,御膳房对张贵妃惟命是从。
宫女们将点心奉上,晴欢摒退了她们,朝着内殿唤了一声,“娘娘,酥来了。”
红色的纱帐后面,影影绰绰的透出女子窈窕的身影,两侧宫女撩起纱帐,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她刚刚沐浴过,一双杏眼氤氲着雾气,她身上穿着白色的锦裙,裙子上绣着银色的牡丹花,外罩一件青色薄纱,瘦削白皙的香肩在青纱下若隐若现。
她抬头看一眼桌上的几盘糕点,皱了眉头,嗔怪道,“南芷,本宫都有些胖了,你怎又端上来这么多。”
“娘娘,您晚膳进的少。”
她在桌前坐下,顺手拿了一块龙须酥,“差人请过皇上了吗?”
晴欢瞅了一眼张贵妃的脸色,看她心情似乎大好,“请过了,兆喜公公说皇后今日病情又重了些,皇上今日去凤仪殿陪皇后殿下。”
一口龙须酥放进嘴里,香酥绵软,入口即化,张贵妃仿若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淡淡的从嘴里吐出来两个字,“不错。”
不知是说酥,还是说方才晴欢的回话。
若是说酥,她吃了两口便放下了,打了两个哈欠,转身便进了寝殿。
看来这酥着实不大好,晴欢心里想着,让宫女把剩下的点心撤了下去,明日应当去御膳房让做点心的厨子好好用点心。
说起来,主子进宫那日,按理说要拜见皇后,可皇上以皇后需要静养为由让主子免了这桩拜见,往后的请安也一并免了。进宫这许多日,她们主子连皇后的面都未见过,看来,皇后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纵使病重卧床不起,也该喝了主子的敬茶才对,更何况皇后不过双十的年纪,一向身体康健,虽皇帝对外宣称皇后病重,可如今连什么病都未曾透露,着实有些可疑。
晴欢看着宫女们撤下了点心,转身进了内殿,主子还未歇下,懒懒的坐在窗边,不知想些什么,看那身影,着实有些凄凉。
晴欢出了声,“娘娘,陛下对您无比宠爱,今日他便是宿在了皇后那里,也是不打紧的。”
张贵妃没有动静,仍坐在那里,声音清冷又无奈,“罢了,你退下吧。”
晴欢行礼撤退,内殿静了,寂静无比。张贵妃能听到自己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她想着晴欢方才说的那句话,无比宠爱。琇書網
是了,如今她的荣宠,任谁都比不了的。她住着最好的宫殿,拥有天下奇珍异宝,还霸占着世间最好的男儿,最尊贵的帝王。她拥有最好的一切,可这一切,是如此不真实。
从前在爹爹那里做女儿的时候,吃穿用度与如今是天差地别,可爹娘的疼爱她感受的真切。现下填满她心里的那个男人,对她讲着柔情蜜意的话,为她搜罗天下宝物,将所有的一切都送到她面前来。可她却能在须臾之间知道这个男人并不爱她。
灵安寺别有用心的接近,京云宫见不得人的偷欢,以及声势浩大的封妃大典,都是这个男人为了制衡明安王设下的局。
可这局她入的心甘情愿,她只恨自己太过聪明,知道这个男人对她只有利用。
他看向她的目光里,满是温柔,可是只有温柔而已。
她也曾在他漂亮的眼睛里看到过爱意,那爱意真真切切。那是在她随娘亲赴宫宴的时候,她一时尿遁想要出恭,在一处角落里看到他一手搀着那个容颜举世无双的女子,他看着那个女子,唇角带笑,眼里是满心欢喜。
她从未想过,高位上的九五至尊,也会纡尊降贵,搀扶一个女子,并且笑的那样开心。
荣宠于她,原本便是身外之物,她自小在爹娘的疼宠中长大,什么样的荣华富贵她没有见过。
她跳入他设下的陷阱,飞蛾扑火般进入这困人自由的京云宫,为的不过是陪他终老。高位孤寒,不应他一人承受。
元郇并没有去凤仪殿,凤仪殿里只有一个空壳子,他的皇后不在那里。
他坐在勤政殿里,探子又来了消息,字条上说,他与洪年已取得联系,皇后被明安王妃下断肠草之毒,毒已解。
明安王妃,北鲁华锦公主,如今北鲁对大宁开战,她理应在王府中安分守己,小心翼翼才是,可她却敢给梓兮下毒,简直无法无天。
他沉眉思索片刻,传了一道圣旨下去,这圣旨八百里加急,不出三日便能到西关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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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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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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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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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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