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江的声音带着笑意,岂料唇上的触感忽然远离,外套被揭开的一瞬间,路灯倾斜下来的光线刺地她双眼微眯。
揭下的外套被沈郁白揉成一团按在自己面颊上,仅一双折射出点点光辉的眸子露出,眼尾有些红,视线左右飘忽就是不敢直视奚江。
旁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路灯的光线里点点沉浮翻飞着。
沈郁白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手里攥紧的外套都遮不住那羞红的面色,她脚步慢慢往旁边移,然后梗着脖子忽然往宿舍冲。
奚江的手只来得及从她后扬的柔顺卷发里穿过,弯着眉眼视线追逐着她急匆匆的背影笑道:“你慢着点。”
那道慌张的背影顿住了,沈郁白又转过身来,碎发随着晚风微微浮动,她几小步跑回来,将外套塞到奚江怀里,睫毛垂下煽动着,连声音也带着显而易见的紧绷感:“我先回去洗个澡,你也回去洗,我们清醒一下,然后你考虑考虑,等会电影院见。”
她顿了一下,迅速转身往楼里走,声音小到像要随风消失:“如果你也那个我的话,你就来,我等你”
那个什么呀,又考虑什么呀,笨蛋,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奚江并未说出口,她只是噙着一抹笑容,定定地看着沈郁白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
祥云向上漂浮跟着她转身电动车发动。
【我明明就是来看阎王艰苦创业顺便抓怨魂的,然后却变成了看她追妻成功?】
【你不是一个人。】
【所以你是为什么刚刚不直接冲上去抱住她大吼:我也喜欢你啊啊!】
“还差最后一步。”奚江的眼里闪动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她洗完澡换上了一身连衣裙,外套薄系风衣,浅淡的颜色将她的气质衬托地越发柔和起来。
电影是爱情片,奚江从始至终嘴角都挂着抹柔如水的笑容,浑身散发着愉悦的气息,直到捏着电影票走到楼下,漂浮着的祥云忽然迸发出一抹刺眼的红光,她视线扫过去,只愣了一瞬,速度极快地发动了电动车。
【林晓梧俩人赶去应酬,却不料岔路口冲出一辆刹车失灵的大货车,小车立时与货车车头碰撞在一起,强大的冲力与挤压让俩人当即命丧当场。】
【小奚,在明理路396号附近。】
“谢谢。”
奚江换乘路边的出租车赶往明理路,电影票被她揉成一团,打电话给沈郁白却显示关机状态。
明理路很近,她又打电话给齐昀礼,电话接通那边传来很闹的声音。
“你有沈郁白妈妈的电话吗,快打给她,说让她停车,打给她姑姑也行。”
“你说什么?”
对面喧闹的声音盖过了电话声,司机在旁边提醒:“到了。”
又探出头去好奇:“这是出事故了?”
不远处路口两辆车撞在一起,大货车车身凹陷,交接处灰烟袅袅,隔着很远一大群路人围着。
奚江从未有过这样无力的感觉,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她并不能将沈郁白完全遮掩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并没有能力杜绝她身边一切左右她情绪的事件。xǐυmь.℃òm
她挂掉电话,下车往事发地跑,透过碎裂的玻璃可以看到安全气囊下女人的身形,头部汩汩鲜血。
小车车头尽毁,货车司机似乎只是被震到了,捂着脸坐在驾驶座久久不能回神。
“妹子,你别过去,已经打了120了。”
有路人提醒她,奚江只是直直地跑向小车前,眼底猩红慢慢浮现,逐渐转为鲜红的竖瞳,她微抬头,看到漂浮在空中,一半身形隐藏在云层里的列车,浑身黑色铁皮。
那是承载灵魂去到地府的列车。
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天空中漂浮着许多黑点,被引上天空,接近列车。
而小车上空,林晓梧与韩淑十指相扣,皆身着利落的职业正装,眼神空洞地同样朝着列车上升着。
奚江轻闭眼,再次睁开眼已恢复了正常的眸色。
她弯腰将身子从窗户探进小车,没注意窗沿残留的碎玻璃,锋利的边口瞬间划伤脸颊,一缕红色流下,她舔舔唇,滴落到下颌的颜色衬得面容些许妖艳,微皱眉用温润指尖抹下血色,就着在已无气息的林晓梧脸上写下:不收。
红色的笔迹似乎融入皮肤,转瞬间便消失,她又绕到另外一边,如法炮制。
空洞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两个女人的灵魂被重新吸入身体,奚江这才松了口气。
救护车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靠近。
-
电影已经开始了,手机因为昨晚睡在奚江那里根本就没充电,这会也早就关机。
沈郁白失落地坐在候场区,心里也空落落的,脑子里全是这些日子和奚江相处的点点滴滴。
是了,她早就说过只是单纯地和她做朋友,自己怎么就这么天真地妄想了呢?
说到底,她们不过相处不到一个月而已……
眼眶不知不觉地就红了,心里弥漫的是委屈。
呵,还什么幸运吻,更接近,就是个处处多情的骗子。
沈郁白捏紧了拳,背光的眸子里暗淡下来。
她要把这个骗子绑起来,不喜欢就算了,只要将她困在身边,永远都不离开视线范围以内……
“沈郁白。”
“沈郁白。”
几声带着喘音的男声由远及近,沈郁白迟钝地转头,眸色明亮起来。
齐昀礼停下来手撑着腰喘气,又道:“韩姨她们出事了,奚江让我来这里找你,我们快过去。”
“唉,唉,你别哭啊!”
止不住的眼泪流下,沾染上低垂的睫毛,沈郁白擦了两下,心里撼动崩溃,丝丝缕缕的绝望升起。
怎么会,那个她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无数个假设防备的意外,怎么会来得这么的早,这么地让人猝不及防。
她咬牙强装镇定地站起来往门口冲:“走。”
-
手术室门口,奚江面色苍白地一直站在原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回头,看到双眼通红的沈郁白,卷发凌乱不堪。
“没事,医生说已经脱离危险了,现在正在里面做其他的收尾工作。”她苍白的唇勾出一抹安抚人心的笑来,右脸一块白色的纱布贴着,几乎遮盖了半张脸,格外让人生怜。
奚江往前慢慢走向沈郁白,一步一顿,腿因为长时间没动有些颤,停在她面前,阴影罩在女孩的面容上,纤长的指尖划过发际,为她将乱发一点点绕到耳后。
“你别怕,有我在呢。”
那软绵的带有安抚意义的柔和软调一下就触动了沈郁白的心房,泪,决堤而下,她扑进她的怀里,死死地拽紧了她身后的衣料,将头埋进她怀里,闻着那淡淡清香,在她胸前蹭着眼泪,哽咽应:“好。”
……
人一旦魂回来了,所有的一切体征都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奚江陪着沈郁白看护俩个病人,请了假,俩人吃住都在医院,有时候会轮换。
对于她是如何撞上事故的,沈郁白只字为问,似乎也不害羞不见外了。
俩人就一起挤在陪护床上,她养成了一个习惯,侧着身子挤进她的怀里,用微凉的指尖一点点从那道已经结了痂伤口的头摸到尾,一句话也不说,眼里雾气袅袅。
奚江不敢打扰她,只是闭上眼睫毛微颤,有时吞咽几下,呼吸伴随着心跳声加速起来。
韩淑俩人的状态从昏迷,到昏睡,有时睁开眼睛意识并没回笼,后来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却是:
“我看到阎王了,她不收我们。”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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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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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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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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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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