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手忙脚乱,乱了来时的方位,径直向着房檐走去,踩空之际回了神,匆匆使下轻身之术,才没有当着江思缘的面出丑。
看着林寒仓促逃离的身影,江思缘脸上的笑容微敛,张开手掌,两根晶莹剔透的玉签躺在她的掌心。
这是在木偶镇逃生之门里,蛊神给他们的上上签,只要掰断这两根签,她和林寒便不会被下一场考验拉入考验空间。
情香盅、妖兽林、木偶镇、绝命雪,这一个个看似是考验,实际这背后到底有何意图,只有幕后那位蛊神清楚。
而无论如何,这绝命雪的考验她和林寒绝不能参与!困兽之斗最是摧磨人心,她不觉得真正面临这样的考验时,自己还会如幻象里一般坚守底线不伤无辜,用性命去护林寒周全。
如今林寒对她放松了警惕,不再成天想着报仇,若被绝命雪的考验坏了事,叫林寒对她生出嫌隙,那才叫得不偿失。
门板开合的声响传入耳中,江思缘轻笑,毫不犹豫碾断了手中的两根长签。
发觉丢了玉签的林寒去而复返,听见玉签断开的声音,手持竹竿站在屋檐下,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仰着头,好似在“看”江思缘。
夜阑人静,月光倾泻着冰凉的银辉,屋上屋下两道身影一白一红,相对而视,如同一幅和谐的画作。
匆忙赶来,想要提醒江思缘绝命雪蹊跷之处的关笙,站在阴暗的树影下,无声地苦笑。
“兄长想要,抢来便是,何苦为难自己?”关凌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关笙身后,一头短发在月光下呈现出银灰色的光泽,他皮肤白|皙,五官轮廓深邃张扬,即便双眼被鲛绡蒙住,也不减一分俊美。
“感情之事岂能强求!”关笙甩袖道,“我身为你兄长,以前没有机会教导你,日后莫再让我听见这般说辞。出了这剑塔,你便离了那清幽派,此等歪门邪道,终究是会害了你。”
关凌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关笙,而是将矛头重新指回到江思缘身上,“兄长本是好意,此人却多番拒绝,辜负兄长良苦用心,甚是不识好歹,兄长还要继续在她身上耗费时间吗?”
关笙握紧手中的长剑,沉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劝不住她,她既铁了心要走那样的路,那结局如何也只能由她自己承受。”
“如此……”关凌沉吟道,“若是有朝一日,红鸾宗覆灭,兄长可还愿收留一个满手鲜血,千夫所指之人?”
关笙:“她,不会愿的。”
“若她愿呢?”关凌追问道,“兄长敢吗?”
关笙沉默了片刻,抬手拍了拍关凌的肩膀,“我知你想问的不是旁人,你往日那些作为皆是受清幽派指使,并非出自你的本心,我自不会一概而论。只是清幽派那样的地方,有何值得你留恋?”
关凌轻声道:“有些事还未做完而已。”
……
断了玉签之后,他们果然没有被绝命雪的考验拉入考验空间,但那些进了绝命雪的圣子们再没回来,之前那些发布战帖的清幽长老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清幽在一夜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这几日,江思缘在清幽转了一圈,不仅是清幽的人离奇失踪,就连关笙关凌两兄弟也没了踪影。
小雪虽然有考验相关的传承记忆,却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毕竟能活到绝命雪之后的人,除了清幽两位圣王,便只有他们。
江思缘起初还担心林寒会受她灵力反噬,根据她这两个月的观察,只要林寒不动用体内灵力,他的身体便不会出现异常反应。
而她这边却状况频发,有几次林寒一靠近她,她体内的功法就不受控地自发运转,好似闻到腥味的猫,迫不及待地想要汲取林寒身上的阳气。
随着时间推移,这种状况非但没有好转,还愈发严重。甚至和林寒同处在一个屋子里都不行。
她这半个月一直在屋顶上吹冷风,一是为了寻个安静,静心冥想,二是为了与林寒保持距离,以防她丧心病狂,不顾及林寒的身体,吸取他体内的阳气。然而她不去找林寒,林寒却频频来找她,不管有话没话,经常在她身边一坐就是一整天。
在林寒又一次毫无防备地靠近之际,江思缘气笑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人按倒。
瓦片哐当作响,被江思缘压在身下的林寒茫然地忘了反抗。
“我几次三番告诫寒儿远离我,寒儿却将我的话置若罔闻。既如此,那便莫怪我心狠,伤了寒儿。”
她需要吸取阳气的事,还是不要让林寒知道为好,以免节外生枝。江思缘的手指划过林寒颤动的喉结,向着他的睡穴而去。
听出江思缘的语气与往日玩笑时大不相同,林寒一阵心悸,慌乱地拦下江思缘向下的手指,紧张得胸膛不断起伏,“你要做什么?”
江思缘注视着他蒙着鲛绡的脸,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瞳色变得漆黑无比,黑色|区域占了眼睛的四分之三,看起来甚是诡谲。她俯下|身,脖颈的血色绸带落在林寒的脖颈两边侧,仿佛两根红色锁链,将他锁在这一方天地。
“寒儿以为,我要做什么?我们这样的关系,应该做什么?”江思缘靠在他的耳边低声反问,在林寒心慌意乱的时候,飞快地点了他的睡穴。
林寒昏睡过去,抓着江思缘手腕的手落下,滑落到瓦片之上。江思缘脖颈处的红绸闪过一片金芒,一道血气自林寒体内生出,飞入红绸之内。
足足过了半柱香时间,江思缘才抱着林寒从屋顶飞身而下,漆黑的瞳孔在她双脚落地之后缓慢恢复正常。
听见推门的动静,小雪半醒半寐地睁了睁眼,迷迷糊糊看见江思缘抱着一个人放在床榻上,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便没在意,闭上眼继续酣睡。
次日一早,小雪醒来就见江思缘闭着双眼靠在林寒的床|上,呼吸绵长,顿时清醒得不能再清醒,幽蓝色的眼睛瞪如铜铃,“阿缘!”wWW.ΧìǔΜЬ.CǒΜ
江思缘被小雪的尖叫声吵醒,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眼含血丝地看向窗边的小雪。
她昨夜吸了林寒的阳气,本来想守在他身边,观察他身体有无异样,没成想眼睛一阖便睡沉了。
她已经有十年没睡得这般沉,恍然间还梦见了什么开心事,乍然被吵醒,总觉得有点不得劲。
小雪本来想大声质问江思缘干了什么,瞧见江思缘眼睛里戾气横生,立马闭上了嘴。
圣子大人的衣服还好端端的,能发生什么事。它还是头一回在阿缘身上看见这种眼神,怪可怕的。
江思缘没理会踱着小碎步躲到茶壶后面的小雪,见林寒在小雪的尖叫下都未醒,执起他微烫的手腕,灵力探入他体内,察看其情况。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她体内灵力虽然只有原来的十分之一,但功法却照常运转。在剑塔三个月没有吸取阳气,达到了她身体的极限,这一次吸取的阳气是她以往一次的三倍之多。若不是林寒有练气大圆满的修为,只怕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想罢,江思缘扶起昏迷不醒的林寒,在四周设下结界,嘱咐小雪道:“我们要闭关三到四天,你帮忙看着点周围,如若有不速之客,大声吵醒我即可。”
小雪终于看出林寒脸色惨败,呼吸时有时无,如同一个将死之人,一阵心惊肉跳,眼巴巴地看着江思缘,心里忐忑,出声问道:“圣子大人出什么事了?”
“我不会让他出事。”江思缘面色凝重地将手覆在林寒掌心,给他输送灵力。索性她熟悉林寒的经脉走向和丹田位置,即便林寒处于昏迷状态,她也能帮着他炼化自己的灵力。
林寒恢复意识便察觉到不对劲,耳边雷声不断,体内的灵力远超练气大圆满所能承受的范围,而且他的灵识居然可以探出体外,探测周身三尺范围内的景象。
这只有一种解释,他筑基了。
想到昏迷前正和江思缘在屋顶上谈话,立刻翻身下榻,准确握住床边的竹竿,快步向着敞开的门走去。
“醒了?”江思缘提着热水从外面走进来,绕过林寒,将水倒入水桶里,“正好醒了,自己洗洗吧。清洁术到底是法术,没有水洗来得舒适。”
林寒站着没动:“现在是什么时辰?”
江思缘放下水桶,撸下微湿的衣袖,浑不在意地看了眼天色:“差不多酉时。还有什么要问的,没什么事,我便出去了。”
“我昏睡了多久?你为何又渡灵力给我?”林寒的脸色很不好看,之前接受江思缘的灵力,是为了渡妖兽林迫不得已。若让他靠着江思缘的灵力修炼,他是绝不能忍受的。即便修为永远都无法提升,他也接受不了用采补江思缘的办法来提升自己。
“寒儿莫不是误会了?”江思缘靠在水桶边上,打量林寒的神情,勾唇笑道,“寒儿可听过双修功法,为师不过是在与寒儿双修之时运转了此类功法。剑塔之内灵力只出不进,百般无奈之下,为师只能出此下策。未成想寒儿天赋异禀,竟一举突破筑基,为师也是大吃一惊。你倒也不必觉得这修为来路不正,双修功法本就是道侣之间增进彼此修为的正统功法,两方修炼各有益处,非损人利己的采补之法。寒儿不必太过在意,若是寒儿不喜欢,日后不用便是了。”
“双修功法?”林寒怔了怔,突然面红耳赤道,“昨天夜里我们双修了?”
“不止。”江思缘语焉不明地笑了笑,拎起空水桶,抬脚走出门外。
林寒被江思缘扔下的“不止”两个字砸得措手不及。
不止,是不止昨天夜里的意思吗?那到底是多久,为何他一点记忆都没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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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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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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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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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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