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听得入了神,忽然想到,若是平常的雨水,声音可不会这般大。
从床上一跃而起,连鞋也没穿,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小指甲盖儿大的冰粒儿落在窗沿上,崩到满月身上,生疼。
两个婆子急匆匆地在院子里收拾东西。
“别收了,进屋里躲着,砸坏了就坏了,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
满月让两个婆子赶紧进屋,以后的日子如无意外,估计也就跟家里的两个婆子相依为命,得对她们好点。
两个婆子连声应好,但还是带着斗笠,穿着蓑衣,找了个破席子把东西盖住。
眼看着家里
三巧儿从后面走过来,拎着一双鞋,“你赶紧把鞋穿上。”
一阵寒风吹来,把窗纸吹得哧哧的响,满月打了个冷战,搓了搓手,把鞋穿上,“今日比昨日冷些。”
把窗户关上,对三巧儿说道:“我还是想去乡下住,住在城里糟心事太多。”
即使有许多可爱的人,比如说三巧儿,比如说顾小姐,与她们相处十分快乐,但这都不足以抵消那些讨厌的人给她带来的烦恼。
“等我搬过去,收拾好,有时间就请你去玩耍,我上次去瞧了,旁边种了许多果树,无论是春日赏花,还是秋日吃果子,都是好去处。”
尽量不去想那些糟心的事情,多想些令人开心的事情。
这可是她两世以来自己的第一个房子!
“听起来极美,你准备何时搬过去,我忍不住要与你一起过去看看。”经过昨日一事,三巧儿忽然也想出去散散心。
她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到底是哪个居心叵测的人找了薛婆,设计来对付她?
“不如我跟你搭个伴儿,住在一起算了,等兴哥回来我再搬回去住,而且兴哥也给我留了几个忠诚憨厚的家仆,咱们两家合在一起,也有十余人,再养两条机敏的狗,也就不怕盗贼了。”
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心中惴惴,一身冷汗。
满月望着靠近过来,一心一意想要跟她住在一起的三巧儿,张口就要说好。
忽而想到自己还指望让她帮做糕点生意,自己拿分红,于是不合时宜地问道:“你之前不是说要做糕点生意?”
这倒是个问题,三巧儿恍然一愣,心中的那些害怕消散了一半。钱这个东西,能让自卑的人自信,胆小的人勇敢,难过的人愉悦,是人的底气、脊梁,可以不多,但一定不能少。
她之所以被薛婆趁虚而入,最开始不就是卖首饰的时候没有付完钱,那时觉得薛婆可以赊账,是个好人。
一个有意,一个不好拒绝,就让薛婆“登堂入室”,成了家里的常客。
若是她有钱,当初一笔生意,钱货两讫,估计就再难有交往。
“我……你可真坏。”三巧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大口,“让我忘记了这是倒也罢了,你刚刚一说,我又心痒痒起来。”
盯着满月十分坦荡道:“我想赚钱,有很多很多钱,兴哥或许就不用外出去广州那边,一年也不回来。”
“正巧,我也是。”
躺着赚钱这种美事儿可不属于他们这些小商人,那是皇亲国戚、大资本家们的特权,想要赚钱,还是需要自己付出精力。
两人既然想赚钱,需把生意支起来。
外面冰雹停了,踩在地上咯吱作响。
呼着白气儿,把东西都往三巧儿那边搬,什么橱柜,什么礼盒,什么打蛋器,什么模具,全都搬过去。
过来过去的,很快便引起周边街坊邻居的注意,就有人凑过来问是什么情况。ωωω.χΙυΜЬ.Cǒm
昨日才被吓了一次,三巧儿家的几个年轻丫鬟就是在活泼也不敢搭话,生怕给主家招惹上麻烦。
低着头只顾搬东西。
那人也是脸皮厚,不被人搭理也毫不在意,还是嬉皮笑脸地作揖,拉着小丫鬟的手问,把小姑娘吓得东西砸落在地上,站在原地哭了出来。
这下可坏了事儿,三巧儿心里想着钱,准备大干一场,还没开始呢,屋外就传来吚吚呜呜的哭声。
心里觉得晦气,也不管蒋兴哥之前给她的“忠告”——还是那句话,只有千日当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之前她可是乖乖地待在家里,还不是被祸端撞到脑门上。
可见这事儿绝不是女子不安于室内的缘故,而是男子一门心思都是那些龌龊事儿的缘故。
根源还是在于男人心里没有道德法律,管不住自己,世道却把错归结在女子身上,一步步的,女子一退再退,怕是连呼吸都是错的。
这话都是满姐儿跟她说的,她觉得说的对,这读书的人就是不一般。
说到读书,三巧儿想,那些男子惯会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话来搪塞他们,怕不是就是觉的等她们读了书,明白了道理,就不好愚弄他们了。
这不被愚弄的第一步,就是大大方方的出门去。
三巧儿气势汹汹地直接出门,上下打量那人一眼,冷哼一声,指使男仆把人给拉开、控制住,赔钱。
“这东西也不是我砸碎的,凭什么让我赔?!”初时男人还痴迷地盯着出来的三巧儿看,王家的三女儿果真是名不虚传,是个美人,姓蒋的有福气。
听见钱可就“心明眼亮”,紧紧地捂住自己的钱囊,“据理力争”起来。
“这东西是她摔碎的,为何叫我赔?小娘子,你可不要仗着自己漂亮,就糊弄人。”
许是经过昨天晚上的事儿,三巧儿居然觉得这样只会口花花的人,并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不过要是想以后少些类似的人,她得杀鸡儆猴,比如让大满把他下巴卸了?把牙给打碎?看他还敢不敢口中吐粪。
大满是蒋兴哥留给她的忠仆,以前跟着他出去做生意,有些手脚功夫。
昨日出去,见了许多人,今日瞧着试不试有爱看热闹的人驻足于此,心中并不慌张。再怎么人多,也比不上昨晚人多。
十分有闲情的看了一圈儿,那些男子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他。
呵!
“大满——”她喊道。
“发生什么事儿了?”大满还没出来,三巧儿也梳洗一番后出来,扫过被按着胳膊的男人,哭啼啼的小丫鬟,面露不屑的三巧儿。
“扑哧,”昨晚还不好意思出门,今日就这副表情,眉毛尖儿都挑起来。若不是场合不对,满月肯定忍不住捏一把她的脸肉。
“我出来时,瞧见这人在拉扯我家丫鬟,似乎要拽走她,还把姐姐给我的东西摔碎了,我叫他赔钱。”才不管真相如何,这就是她看到的,添油加醋说出来。
“摔碎了?”满月扫到地上的碎瓷片上,浑身僵住,眼中渐渐蓄了泪水,“这个瓷碗是我父亲给我的嫁妆!”
“啊?”不对啊,刚刚给她的时候不是说这是破了边儿的碗,好在大,可以打蛋白吗?
三巧儿知趣儿地闭嘴不说话,任由满月发挥。
“是前朝的古物,”越说越了不得了。
那男子闻言几乎跳起来,“这破碗就是你说是前朝古物就是前朝古物了?你叫它一声你看它应么?”
满月没有理他,自顾自说,“是盛唐天宝年间越窑产的青瓷。”
这来历可着实不平凡。
男人破口大骂,“你胡咧咧什么呢?一个穷县尉家,有这宝贝,他儿子也不至于连养个外室也要跟别人一起养。”
“……”满月几乎岔气笑了,跟别人一起养外室?古代奢华版拼多多么?色/心那么大,钱包那么小。
强忍住笑意,才把接下来的话说完,“这雨后天空一般空灵的青色,也就只有越窑青瓷才烧的出来。”
满月就是个普通人,审美就那么多,这街上的行人,也不见得有多高的审美水平,满月说这瓷器美,于是眼中也跟着不一般。
瞧瞧这苍翠欲滴的颜色,这通透莹润的质感,肯定来历不凡。
县尉虽是清廉,但家里也是耕读世家,家里有一两件好东西是正常的事儿,留给唯一的女儿做嫁妆,合情合理。
那男子心里也七上八下,不会真把别人家里的宝贝给打碎了吧?
“真要是这么贵重,你怎么不好好收着?叫一个丫鬟就这么拿着出来?”
困难的情景很能激发人的潜能,用自己久久不用的脑子想了一下,他发现其中的疑点。没人会傻到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随便的拿出来。
满月用手帕擦拭泪水,哽咽道:“我也万万没想到……呃?”
忽然人群中出现一个穿着湖绿色道袍的年轻男人,长得一表人才,瞧着是风流倜傥,走进来,身上还带着香,“两位夫人,在下姓陈,安徽人氏,做些古玩字画买卖,今日路过此地,看到如此宝物被毁,心中甚为痛惜。”
“对这人深恶痛绝,若是两位夫人肯信我,我愿意帮两位夫人好好教训这个人,至少不叫您吃亏。”
满月看向三巧儿,发现三巧儿也在看她,眼中都是共同的迷惑。
这人是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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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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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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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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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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