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颜面无表情地跟在她后面。
她没有再见到陈敏。
出去的时候,阳颜才看到一楼的收银台后面坐了一个中年女人,化了很浓的妆,像戴了层面具似的,那笑也冷漠得可怕。
外面烈日高照,但阳颜直到回到宿舍,依旧有种刺骨的冰寒的感觉。
她一直都很冷静,尽管回程的路上,不少行人,包括出租车司机都对她投来异样的眼光,但她就当没看见似的,任凭发丝零乱,只是冷冷地拢着衣服,什么也没有去看。
宿舍里没有人在,五一长假,她们都各有乐子。
阳颜拿了桶子,冲到浴室室简短地洗了一下澡——有些东西是洗不掉的,比如耻辱,比如她脖子那抹触目惊心的被陈东指甲所掐出来的痕迹,所以,何必为难自己。
桌上的手机有很多未接来电,阳颜都没有管,她坐在镜子面前,仔细地审视着身上的伤痕,还好,除了脖子那里,身上并没有别的明显的伤痕。
但也就是脖子那里最麻烦。
她没有化妆的习惯,但张吉吉她们有,后者的床头上常年都放有一盒遮瑕膏,现在她虽然不在,但那东西还是在。
阳颜从里面取出来一些。
五个月牙形的血印,衬着周围一圈淡淡的紫,就算打上遮暇膏,效果也不是很好。
阳颜沮丧地叹了一口气,这意味着,想要骗过纪明远是不可能了。
她放弃遮掩的打算,拿过手机给张小葡拨了电话。
一开口,把两人都吓着了,粗砺沙哑,像是重感冒患者。
“你怎么了?”张小葡惊问,话还没落音,手机里就传来纪明远的声音,“怎么了怎么了?阳颜你去哪了呀,打你好多电话都没有接。”
“我在宿舍。”阳颜简短地说。
但音色完全无法遮掩,纪明远惊到跳起来:“发生什么事了吗?我马上过来!”
“好,我在那旅馆里等你,你还记得地方吗?”
“记得!”
阳颜点头,又和张小葡说自己今天过不去,只能麻烦她和李南两个了,张小葡忧心忡忡地说:“没事,你忙你的,要是有事,就给我电话。”
“好。”她说。
挂了电话出门的时候,她找出一条小丝巾戴在了脖子上,这种天气,戴这玩艺简直就是一种赤果果的提醒和招摇。
但她没有办法,与其让人误会是给男友吻成这样,她才不想让人猜测,她是给人亲到差点被谋杀!
一路上果然各种侧目,阳颜几乎是捂脸而去。
纪明远回来得也很快,阳颜怀疑,他是直接让出租车司机送到楼下的。
听到开门声,她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他。
“怎么了?”纪明远问,慢慢向她走过来。
阳颜抬头扯去了脖子上的沙巾,那里除了掐痕,还起了一层细密的汗,混合着遮瑕膏,有种格外触目惊心的感觉。
纪明远的眼里涌上了浓烈的愤怒,大步走过来揽住了她的肩,咬牙切齿地问:“是谁?”
“陈敏的哥哥,陈东。”阳颜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声音很淡很淡,她把整个故事都稍微整理了一下,说出来的就成了这样,“我看完布料后,快到店里了给她和她哥堵上,她哥哥掐着我的脖子,要我离开你。”
其实早在从那间茶馆出来的时候,阳颜就已经编好这个借口了,她没想瞒住纪明远什么,因为她根本就不能确定,陈敏会不会听了陈东的话不再对纪明远有任何纠缠。
她只是未雨绸缪罢了,至于今后陈敏说起来,纪明远信谁,她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纪明远恼得当即转身,阳颜从后面抱住了他:“你去哪?”
他用力掰着她的手,恨声说:“放开,我去找她!她妈的我去找她!”
阳颜不放,死死地抱住他:“不要!”
“黑社会就了不起吗?黑社会就还能欺男罢女不成?”
纪明远都要疯了。
但是阳颜的力气也不小,她紧紧地靠在他背上,试图安抚他:“不要去,纪明远,你听我先把话说完,不要那么冲动好吗?”
纪明远慢慢冷静了下来,转过身来抱住她。
阳颜这才觉得好过了些,那种穿着单衣待在冰天雪地里的感觉,才有所缓和下来。
她在他胸口轻轻蹭着,很奇怪,这个时候,她居然没有眼泪,只是轻声说着:“我已经跟陈东说好了,他保证陈敏以后不会再来打搅我们了。”
“你?你让他保证?”纪明远压根不信。
阳颜说:“我跟你说过了的吧?”现在,她很庆幸之前自己的坦白,所以这会儿要圆起谎来才不会显得太生硬,“他有个很得力的手下是我哥的同学,我因此知道了一部分他们做的事。”
“你拿这个去威胁她?”纪明远瞪大了眼,双颊一鼓一鼓的,就像一只气急的青蛙。
阳颜笑着扯了扯他的脸,喃喃说着:“是啊,所以他才那么用力,真的想要掐死我。”
她发觉自己其实很强悍,遭遇了这样的事,居然还能这么平静地编演一套出来,对着自己最爱的人。
她原本以为,她会抱着纪明远痛哭一场,但是,不管是事发还是事后,她没有想起过纪明远。
很早以前,她就知道,当女人遇到这种事,心爱的男人靠不住,哭泣靠不住,唯有一步一步,坚强地继续把未来的路走好,才是她唯一的选择。Χiυmъ.cοΜ
她还有一年的时间。
一年,现在她的一年,她自信,还是可以改变很多东西的。
不过现在,她伸手揽住纪明远的脖子,在他脸上轻轻厮磨:“纪明远,我很冷,你抱紧我好吗?”
纪明远心疼地拥紧了她。
阳颜没有理他在想什么,踮起脚尖深深地吻住了他,这个时候,她也想学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好好的,让自己爱的男人来深爱她一回。
这样的行事或者幼稚,可是阳颜恶劣地想,她就是要这样,要在走出陈东身边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交给另一个男人。
让自己丈夫成为她的第一个男人?不管纪明远能不能和她走到最后,但是陈东,永远都不可能。
绝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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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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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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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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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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