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厨房里有个小厮走出,陶衍悄声尾随,在一个转弯的角落将其打晕,拖到了别处。
再出来时,他身上已经换上了小厮的衣服,整了整头上的帽子,而他的五官,也已经易容成那小厮的模样。
他往最左边的厨房走去,厨房是关着门的,他推开门,没有意识到要反手关门,立即被里面一个魁梧的男子叱喝:“把门关上!”
那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把染血的尖利的刀,就是昨晚上亲自对白猴动刀取猴脑的人。
陶衍扮成的小厮听话地将门关上,然后往里走,那个男人又催促道:“慢吞吞,还不赶紧进去给他们帮忙!”
陶衍就赶紧往里走,里面还有一道门,跨过门槛,眼前的景象令他惊讶。
满地的血腥,好些跟他一样打扮的小厮蹲在坐在地上小板凳前,每个人身前都有一个大圆盆,里面……躺着一只猿猴。
猿猴像是死了,新死的那种,而那些小厮正用手里锋利的刀在剔肉。
有人抬头看到了他,招呼他过去,赶紧把手上的活儿完成,他看到那人身边有一个空位,看来是这小厮原本干活的地儿。
他便走过去,走过去的途中,他极快地扫视了这整个内室的环境,还有他们在做的事情,他们每个人都在对着自己身前的大圆盆忙活,而那些人的盆子里,有的猿猴还可以看到样貌,而有的,已经只剩下一个骨架。
不砍断任何的部位,完全靠用锋利尖锐的刀,慢慢剔掉猿猴身上的皮肉,只留下完整的骨架,仿若人形。
角落还堆放着多个用桐油布裹着的物什,原来,里面就是这些新死的猿猴。
一地遗弃的皮毛内脏不说,光是这地方的气味,就足够令人恶心,场面,也同样令人恶心。
完全剔除肉的骨架,整个被另外的人接手拿去仔细清洗赶紧,然后,便被拿走,泡进了大酒缸里,密封好。
知道了全部过程,了解了自己要知道的,他佯装闹肚子疼,借机出来外边,然后换回了自己的衣物。
-
如音喝了粥之后又迷糊睡着了,御皇柒走出门外,在廊檐下站着,似乎在欣赏这院中的景致,又似乎只是在沉思。
“王爷——”
陶衍出现在身边,神色严肃。
“如何?”
御皇柒负手而立,直接问。
自从知道他们的身份,张府的人不敢随便到他们跟前惹嫌,所以说话不必顾忌。
陶衍压低声音:“果然如王爷所料,这张府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属下刚才混入那个厨房,发现——”
陶衍一五一十将自己看到的禀告了御皇柒,御皇柒只是听着,神色淡淡没有变化。
“以猿猴之骨泡酒?亏他们想得出来。”
“难怪这郡中都说这张府的酒与别人的不一般,原来玩了这样的把戏。”
御皇柒转身对陶衍:“你再到郡中张府的酒铺走一趟,证据都收集好,不可遗漏任何一项。”
“属下明白。”陶衍领命点头。
“那,皇都那一边,后天便是蹴鞠大赛,我们——”
“不就是一个比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若能赶回便参加,不然也无妨。”
御皇柒根本就不在乎这一些。
陶衍点头,相比来说,王爷在乎的当然王妃的情况。
“只是,这样一个地方,本王确实也不想多待。”
如果不是为了如音,他定然不会在这张府多待,这里是个充满血腥的诡异之地。
“七王爷——”
两人刚说完事情,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柔柔的声音。
陶衍转回身,看到来人是个妙龄女子,长相算得清丽,手里端着托盘。
他认得,这是张员外的小女儿张楚楚。
张楚楚走到两人跟前,对着御皇柒行礼:“民女给七王爷请安。”
御皇柒没有看一眼,更没有说任何一句话,陶衍道:“你有何事?”
整个张府被杖刑之后,没人敢随便到这里来,连张员外也是,而她来这做什么?
“陶总管,民女只是想来给七王爷送点滋补的羹汤。”
张楚楚说着又看向身前那尊贵的男子,小心又讨好:“张府对王爷及王妃多有歉意,王爷留宿张府,楚楚心中惦记,希望能让王爷住的舒心,粗茶淡饭若是不合胃口,便尝尝楚楚的手艺如何?”
御皇柒的妻子清淡,看着温文尔雅,但是她观察下来他对谁都不怎么说话,所以此刻即使他依然冷淡,她也并不是很害怕。
“你先下去。”
御皇柒转头对陶衍,陶衍看了一眼张楚楚,退下了。
廊下只剩自己与御皇柒,张楚楚心口扑通扑通地跳,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七王爷,发生那样的事楚楚心中也深感歉意,而您担心王妃的同时,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楚楚心有内疚,特意亲自熬了这羹汤,给您送来——”
她的年纪应与如音相仿,那声音若是一般男子听着,定是喜欢的娇柔。
“张姑娘费心了。”
张楚楚听到他回应,心中高兴,赶紧道:“不会不会,这是楚楚愿意做的……如果王爷、王爷喜欢……楚楚愿意给王爷做一辈子,伺候王爷一辈子。”
富家公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何况他贵为王爷,张楚楚打算着,即使自己只能给他做小,能与他回皇都,生活在七王府,她也是愿意的。
她在这郡中能嫁的最好的,也不及御皇柒尊贵身份的半分,何况他如此玉树临风气度不凡,那时候不知道他是七王爷时她就暗中思量,何况现在知道他的身份,她怎么也要极力给自己争取争取。
这话如此明显,御皇柒怎么会听不出她的意思来,他只是淡淡望着她,没说话。
这一望,张楚楚就觉得他一定也是对自己有意思的,只要能抓住他,那么随他回繁华的皇都,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妃子生活……
她只要想想那画面,心内的激动就差点按耐不住。
“你的心意本王心领了,只是现在尚无胃口,你还是端走吧。”他要转身往回走。
“王、王爷……”张楚楚急了,上前挡着御皇柒的去路,一片深情款款的神色。
“王爷您走路不便,楚楚愿意今后成为您的腿,陪着你一起走。无论您要做什么,楚楚一定都毫无怨言,只求王爷能可怜楚楚一片心意。”
“楚楚知道王爷您对王妃一片情深,楚楚不敢奢求您的爱,只想侍奉在您身边,身份地位都无所谓。”
咿呀——
旁边的门突然打开,御皇柒转头,站在门口的人,正是一直在沉睡的如音。
“真是感人的表白,御皇柒,你就收了人家吧。”
如音醒来看到御皇柒不在,她睡也睡够了,就在床上躺着没起来,后来迷糊听到外头一直有人在说话,是个女子的声音,便下床穿了鞋出来看看,没想到——ωωω.χΙυΜЬ.Cǒm
“民、民女给七王妃请安——”
张楚楚给如音行礼,心想御皇柒这么尊贵的身份,如音却直呼其名讳,御皇柒肯定不会高兴的吧。而且也由此看出,如音根本不是个温柔的女子,或许,是个母老虎?
她便更表现得善解人意温柔贤惠:“王爷,楚楚真的是一片真心,可……也能理解王爷,楚楚不强求,这便先退下了——”
说着一脸羞愧地转身端着托盘快步走了。
如音望着她的背影,道:“你怎么不挽留人家。”
“不是你出来,才将她吓跑的么?”御皇柒望向她,又伸手去探她的额:“可有好些?”
如音拨开他的手,“哦,不好意思啊,我坏了你的好事了。要不,我替你把她叫回来?”
她这么说,却是转身走进了房里,御皇柒跟着她入来。
这时候雁还进来,问道:“王爷王妃晚膳想吃些什么,奴婢好让他们去准备。”
自从昨夜之后,他们这边的膳食都是用随行的人去张罗的。
“我还是喝点粥吧,至于你们七王爷,有人特意为他准备呢,你们不用操心。”
如音走到桌边,伸手要倒杯水,刚在桌边坐下倒好一杯水的御皇柒,将杯子转递给她。
她没要,直接自己拿了一个空杯子重新倒一杯。
“这……”
雁还不知道如音这话的意思,望着两位主子。
“就照午膳准备吧,你先下去。”
御皇柒清淡一句,雁还识趣地退下了,房中只剩二人。
“你怎么了?”
她端着一杯水,坐得离他远远的,他有些好笑。
“没怎么呀,喝水呢。”如音一脸无所谓,自顾喝着水。
“感觉如何,明日,可能动身回皇都?”他又问。
“人家一片心意,你不想多留些日子与张楚楚相处啦?”
喝了一杯不解渴,她又起身过来倒了第二杯。
走到桌边的时候却绊了一下,桌边的他及时扶着她。
“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在……吃醋?”
“谁、谁吃醋了?!”如音赶紧挣开他,站到一旁,“我只是觉得他们的做法太残忍……当然,也不能要求每个人都跟我一样的想法。”
她怎么可能吃醋,她跟他之间又没什么!
“哦,是么?”
他眼眸染上笑意,依然望着她。
“当、当然了——”如音也无畏惧地看着他:“不过也是,你想好了,把她带回去,那么也是不用留在这里相处的。”
她喝了第二杯水,转身朝外走,身后转来他的声音:“去哪儿?”
“再躺下去我要发霉了,出去透透气。”
望着她走出去的背景,他轻摇头,想起午后这山角风大,便拿了自己的氅衣出去。
肩背一阵温暖,如音低头,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白毫大氅,他清越的声音传来:“刚好起来,莫要再着凉。”
“后天便是蹴鞠大赛的日子,如果赶不回去,我们便不参——”
“不要,一定要赶回去,我没事了,明天就可以走了。”
如音赶紧道,她好不容易陪着侍卫们练了那么久的蹴鞠,还让雁还专门缝制了法宝,怎么能到临头不参加呢,那这段时间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她今天已经感觉好了些,只要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赶路肯定没问题的。
“那你便好好休息,莫要再让人担心。”他仔细给她系好氅衣的带子。
雁还远远走来,便看到回廊上的两人相对而站的温馨一幕。
小姐与王爷的日益甜蜜恩`爱真是太好了,这要是让老爷夫人知道,定然会很开心。
-
皇都
宫中已经在筹备蹴鞠大赛以及秋季狩猎的事宜,御景煊回来向皇帝复命后也没有空暇理会别的,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施玉莹倒是没什么事干,于是便主动去给皇太后请安。
皇太后的寝宫,正好那时候皇后也在。
“玉莹给皇祖母,母后请安。”
皇太后笑了:“玉莹嘴巴就是甜。”
施玉莹讨好地来到皇太后身边,给她老人家捶背:“玉莹离开皇宫三日,对皇祖母跟母后就甚是想念。”
皇后也笑了,“刚才我与太后才说起你们。玉莹,听说在泰山祈福的时候发生了一些意外,可是真的?”
施玉莹的手一顿,那时候他们留宿张府,而御景煊派了人快马加鞭返回皇都报信她是知道的,看来,那件事也告知了他们。
装无辜地解释道:“是,玉莹在祈福大典上是出了错,玉莹至今心中内疚。”
“第一次身负重任,玉莹本就心中紧张,而不巧祈福大典的前夜,玉莹的手还中了毒。”
“中毒?”
这件事情倒没人禀告,皇后皱眉问:“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马车中途休息的时候,玉莹在树林被一种植物的刺伤了手,后来夜间就中毒了——这件事说起来蹊跷,听说,那七王妃也与玉莹一样被同一种植物的刺儿所伤,她却一点事儿没有,后来夜间也是她给的玉莹解药,说是能解玉莹所中之毒。”
皇太后听到这里也皱眉。
施玉莹继续说:“玉莹的手看似好了,可是偏偏祈福大典的时候突然不听使唤,就像是被谁操控了一样,才会导致出了差错。”
“玉莹不想恶意揣度别人的用心,可是,除了七王妃的解药,玉莹再没有接触过别的异样的东西,怎么会发生那样的差错……”
施玉莹这是将过错往画如音身上引,又道:“而且坊间有传闻说——”
“说什么?”皇后等着听。
施玉莹小心翼翼道:“坊间有传闻说七王妃是妖星,是妖孽。”
“胡说八道!”皇太后气得手中茶盏重重搁在案上,脸上神色严肃:“我皇家之人岂会是什么妖星妖孽,再说她画府一家世代忠良,可谓对我诏月忠心耿耿,鞠躬尽瘁。”
“皇祖母息怒,玉莹这不只是将坊间传闻转告嘛,又不是玉莹自个儿说的……”
她立即跪在地上,然后又继续:“可是皇祖母,母后,无风不起浪……如果真没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谣传出现?”
“而且回程的时候她又莫名病倒,差点拖累了殿下回宫复命的时间,玉莹觉得……这七王妃确实也是有些古怪……”
皇太后沉思,皇后窥看皇太后的脸色,让玉莹先退下。
施玉莹离开后,皇后劝慰道:“母后不必忧心,若是谣言,总会不了了之的。”
“龙鱼出现,应该是天佑我诏月,而玉莹偏偏出了错……”皇太后低语:“难道,她并不是被赐福之人?你们那时候可有看清,到底龙鱼出现之时,都有谁在湖边?”
皇后一怔,回想了一下:“当时,除了玉莹,还有如音。”
“……如音?”
皇太后的眉间蹙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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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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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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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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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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