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稳!从后面,勒住他!”
……
乐孟在旁懊悔自己方才失言,害得自家主子不得不降尊纡贵,下场折腾。见萧彦那张贯来矜持端肃的俊脸在草灰飞扬中涨红,更是干着急,恨不得把谢承泽扯出来暴打一顿。
常思明看得起劲,也忘了分寸:“嗐!恭王殿下根本不会摔跤,要小谢跟他比试真浪费!还不如我跟他过招呢!”
骈士诚掸着身上草屑,闻言给他泼冷水:“我看你是跟着赵凯混傻了,别忘了人家小谢的姑母是皇后娘娘,同是首阳上北城里长出来的人,他敢扭着恭王摔跤——你个边城武官出身,算哪根葱?再说,你这话里已是承认你也摔不过小谢吧?那刚才你还敢那么损我?!”
常思明被骂得神色讪讪,却不以为然:“老赵和我跟咱们这些北军弟兄一样,北境出生、长大,咱们不懂首阳的繁文缛节。咱们北军里都是率性兄弟,谁强、谁义气,便服谁。我瞧恭王就对脾气,平日敬他是该守规矩,但若下场切磋便不分地位高低。你家从首阳迁出来也二十年了吧,怎么你还被首阳那一套拘着?”
骈士诚苦笑:“家父当年被排挤出首阳,至今意难平……”
常思明拍着他肩膀示意开解,正看见营门打开,几天前派出去刺探消息的斥候急急跳下马来。
校场内,谢承泽长臂一展,灵巧将萧彦双臂勒住,借机趴在他耳边迅速提示道:“殿下,你快反扭我手、拦我脚跟,我这便摔倒了啊!”
热气直冲鼓膜。
明明此时谢承泽还是个毛头小子,应是情窦未开,举手投足却比前世那一夜还要撩动他。真是,多情却被无情恼。
虽然被故意相让很不光彩,但再这样磨下去他真的要失去理智。
萧彦咬牙切齿地应道:“……成。”
反拿住谢承泽双手,挺身借力,一鼓作气将人仰面摔在地上。
围观的士兵看得出谢承泽在放水,不过还是热情善意地鼓掌:“哈哈哈,谢小将军也有被摔的一天么!”……
谢承泽躺在地上笑,眼里折射着北方烈阳,看向萧彦的目光似乎多了些意味。
方才数个回合,如同耳鬓厮磨般的接触碰擦,身体不受控制地起了反应。m.χIùmЬ.CǒM
萧彦生怕他已有所感觉,强掩心虚不去看他,但又不能立即起身,怕站起来被瞧出那处的异样,只好保持着半跪的姿势虚虚地压住他,等乐孟把外袍递来方好遮掩。
谁知乐孟见自家主人赢了,在旁兴高采烈,一时忘了上前递来外袍。
萧彦眼看乐孟担着自己的外袍,扬眉吐气地在场外与人议论,一时无语,只好干等。
但总不能这么一直压着人家吧。
谢承泽及时地打了个喷嚏,于是扭头唤道:“冷,谁把我袍子拿来!”
围观的人正散开,没人理他,只见枣核体贴地叼着他那件外袍,一路拖拽跑过来。
谢承泽撑身,向萧彦伸手:“殿下,帮忙拉我起来呗。”
不等答应,谢承泽已一把抓了他手,相互借力,一起站起来;相对而立,挡住了场外人的视线。
身体一触即分。
萧彦微微睁大了眼睛——谢承泽,他竟然也……
谢承泽胡乱披上外袍遮挡,脸上闪过一丝羞窘;不过随即便坦然看向萧彦,挠着后脑勺自我解围地笑:“哎呀,怎会这样?以前摔跤从来没有过……哈哈哈……”
萧彦努力不让羞恼浮现外露,接过乐孟终于递来的外袍,只作毫不在意道:“都是男子,这有什么。本王在你这年纪也是血气方刚,后来……”
后来,在与你的那个雨夜之后,再没对旁人起过那种欲念,哪怕是单纯的发泄也不曾有过。
谢承泽见他不往下说,明知僭越,仍大着胆子问:“后来?”
萧彦脑中警铃大作。
此刻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已隐隐有了前世的神韵:情意坦荡直白,欲望清澈见底。
萧彦立即沉下脸色,冷然斥道:“谢承泽,别以为在北军里便可以妄顾礼法没大没小。你谢氏都是如此轻狂行事么?”
他把一顶大帽子扣在整个谢氏头上,果然谢承泽被唬住,老老实实垂首赔礼:“承泽轻狂,请殿下勿要与小子计较。”
气氛随之一僵。
萧彦面色稍缓,心下暗松口气。
谢承泽眼帘低垂,旁边的枣核也委屈耷拉下尾巴,一人一狗方才的兴高采烈都如柴焰遇大雨、被浇得一点火星都不剩。
萧彦见状又有点不忍,后悔话说得太重。正犹豫间,见常思明与骈士诚领着斥候疾步走来,知是要禀报军情,正好撇开谢承泽,往议事的营房里去。
常思明将门关的严实,那名斥候这才开口汇报:“承禀王爷,那日犬戎败走撤退之时,属下与弟兄们一路追踪,一直潜进草原腹地,来到乌云河一带,发现犬戎他们……正在焉支城旧址上修建城墙!”
斥候说到此处顿了顿,常思明等北军将领皆是一脸凝重。
萧彦初时不懂,再一想便明白:原本北燕被灭时,拓跋王氏建起的草原五城被大魏夷为白地,北燕化整为零;而草原贫瘠,各个部落不得不以游牧为生,逐草迁徙,六十年来为抢夺水源草场相互厮杀,无论哪个单独部落都没有实力圈地定居,建起城池。如今他们却在修复旧城城墙,可见在大魏忽视的这些年间,草原部落正在悄然复兴。
见他皱眉,骈士诚笑道:“王爷不知北境情况,不必紧张。让我猜猜,是有辛一部带的头?呵,逃兵也想打复兴北燕的旗号?做梦!”
接着他对萧彦解释道:“王爷容禀,那焉支城,乃是从前北燕灭国之时,北燕军将哥亥答手下残部聚集之处。王爷可能有所不知,当年大魏攻打北燕都城高兰,势若破竹,哥亥答自率有辛部驰援高兰,听闻形势不妙,直接半途折返、逃进草原深处,因此手下兵力得以保全。他们这一部虽然人多势众,却从此成为背国逃兵,草原诸部人人唾弃。当时目睹他们逃跑的人如今都还没死绝,他们又怎么可能令众部落真正归心?呵,不过是乌云河边的乌合之众,大军一到,重新踏为平地!”
常思明不置可否,萧彦见那斥候目视自己,似还有话说,便示意道:“继续禀来。”
斥候拱手继续道:“此次犬戎突袭凌河,确实是有辛部牵头。有辛部如今的首领哥亥虎儿子很多,此次便是他的小儿子哥亥天青怂恿各部,领兵而来。这个哥亥天青,就是那日从城墙下跳下偷袭王爷的贼子!”
萧彦“哦”了一声,沉吟道:“既然有辛部为人蔑视,这个哥亥天青如何能煽动其他部落随他出兵,大老远跑来招惹大魏?”
斥候答道:“属下在乌云河边厮混了好几日,这才打探到,原来这哥亥天青与他父亲不同,在草原众部颇得人心。究其原因,是因为他练就了一门厉害的功夫,据说能平地遁形消失无踪,他自称这功夫是天神传授,草原部落愚昧,多有人相信的。”
骈士诚不屑冷笑:“早说这些犬戎成不了气候,这么点伎俩就能骗得他们团团转!”
萧彦回想起那日那偷袭者跃出城门破口的身形:当时犬戎虽是败退,但哥亥天青全无狼狈之态,倒似一只逡巡的头狼,从容地跑向别处的领地。
常思明谨慎,问道:“草原上神神叨叨的玩意倒是不少……他这功夫真有那么玄乎?”
斥候答道:“属下不曾亲眼看见,但可以确定的是,就在他们发动突袭不久之前,有辛部内斗,哥亥天青被他的兄弟暗害后失踪,大家都以为他死了;可是某天他却突然回到焉支城,一夜之间割下了哥亥虎其他所有儿子的头!”
在场的人不由汗毛一竖。
斥候补充道:“在凌河城破之时,他已然潜伏进城里好几天了……可是,凌河城门卫队从来对往来的人盘查细致,那段时间只有一队商旅过境,都是尽数来尽数出,一应通关文书俱全,并无别人进城……”
斥候越说语气越低沉,显然也对哥亥天青心存畏惧。
骈士诚不以为然:“难道是这个犬戎真会什么遁地的功夫?定是城防盘查疏忽,放进细作,不肯承认罢了。”
萧彦眉头更紧。
犬戎进攻之时,一班城门卫队已尽数被抹杀,甚至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在短短数息内杀死多人,难道真是哥亥天青独自一人所为?不,即便是前世谢承泽那样的一等身手,恐怕也做不到——除非,混进城来的不止哥亥天青一个。
但即便是盘查漏洞,漏进一个人有可能,要放进多人并无可能。
站在身侧的乐季咳嗽一声,萧彦停止思索,见众人各自沉默,士气有低落之势,便轻轻一笑:“本王当他有什么不得了的本事,原来不过故弄玄虚而已!你们若是好奇,待增兵到来,咱们出城挥鞭往北,去探个究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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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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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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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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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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