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则像猛虎一般的扫视着全场!
在看到江升时,嘴角溢出了一丝讥笑。
刘据看着这个架势,也有些懵了,连忙走下殿中,扶起董越,说道:“董子今日怎么有空来博望苑拜见孤?”
心里面则是有些忐忑不安,头疼无比。
显然易见的一个事实是——在过去数十年中,每次公羊学派的博士与谷梁学派的名宿相遇,其激烈程度都堪比火星撞地球。
尤其是当年狄山案后,公羊与谷梁的立场分野和矛盾就激化到了一个不可调和的地步。
公羊学派主张的大复仇,对四夷的激进态度,与法家组成的联盟关系,都与谷梁学派格格不入。
董仲舒生前,曾三与江升辩论,每一次都大获全胜。
这就更加刺激了谷梁学派。
也就是董仲舒去世后这几年,公羊学派失去了精神领袖,才稍稍消停了一些。
今天,董越带着太学生们,气势汹汹的登门,想都不用想,他们是来干嘛的……
刘据的性格,让他根本无法处置这事情。
只能是想办法去祢和、缓和两者的冲突。
董越笑着起身,然后笑眯眯的看向江升,拜道:“董越见过江公,一别多年,别来无恙……”
江升的眼睛,猛然一瞪,每次见到董越,他都能想起那些被董仲舒镇压和吊打的岁月。
作为谷梁名宿,江升的人生是悲剧的。
他一直活在董仲舒的阴影下。
董仲舒的学问比他高,名声比他大,就连弟子也比他强太多太多。
先有吾丘寿王,后有褚大等人。
皆才学兼备,名动天下的鸿儒。
尤其是吾丘寿王,迄今都为天下人怀念。
他苦苦煎熬了三十年,终于熬死了董仲舒和他门下的精英。
但……
董越又冒了出来。
这个董仲舒生前并不起眼的儿子,自任太学博士以来,就将太学上下拧成了一条绳子。
怕是要不了十年,又是一个董江都!
反观他门下……
一个能打的也没有。
要不是还有着太子信任,能借助储君的财权,扩张和招收门徒。
谷梁学派势必会被公羊学派狠狠的镇压!
“董博士不在太学纳福,来博望苑有何贵干?”江升拄着拐杖,轻笑着道:“难道……”
他看着左侧的张越和皇长孙,心里面跟针扎了一样难受。
“臣最近得侍中领新丰令张子重之助,略做些了春秋大义,特地来献给家上,请家上一观……”董越浅笑吟吟,拜道。
立刻就有几个太学生捧着几卷竹简,敬献刘据面前。
董越笑着介绍着:“此乃臣与太学诸子初步整理和汇编而出的三条大义,分别是:尊王第一,大复仇第二,攘夷第三,请家上与谷梁诸子品鉴一二……”
话语之中得意不已,太学生们更是纷纷挺直了腰杆,骄傲无比!
公羊学派短于经义的短板,在那日之后,就一去不复还了。
得张越所留的二十八义后,公羊学者们甚至欣喜若狂的发现,若将那二十八义扩充和充实之后,公羊学派说不定从此就‘长于经义’了。
刘据让人收下那三卷竹简,然后说道:“董博士之献,孤一定仔细阅读……”
“来人,为博士及诸太学生赐座……”刘据在心里叹着气,无奈的吩咐下去。
他知道今天的事情,恐怕难以善了了。
董越和太学生们气势汹汹的带着经义而来,谷梁诸生必有所回应!
他回头看了看在自己儿子身边的那个侍中,摇了摇头,哀叹道:“这就是一个现成的矛盾所在……”
他已经预见到了一场激烈的辩论,就将发生了。
但他有什么办法来阻止吗?并没有!
只能是听之任之,希望不要搞的太大!
“臣谢家上赐……”董越带着太学生们再拜,然后就大摇大摆的起身,在殿中下人的引领下,坐到了张越身旁的位置。
二三十个太学生与董越这个太学博士,哗啦啦的一下子就将张越这边的位置坐满了。
这简直就是公开宣告:我们就是来给张侍中撑场子的!
泥塑的神像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博望苑的学者们?
江升立刻就是火冒三丈,对着董越问道:“董博士率太学诸生来此,难道要为这个胡言乱语,污蔑《左传》君子们的小人撑腰?”
现在,在江升眼中,毫无疑问,这个张子重就是公羊学派的人。
而长孙与他接近,就是公羊学派要挖墙脚!
只要想着自己带着学生门徒们,辛辛苦苦二十几年,好不容易在东宫立足,让储君倾向自己等人的经义和立场。
公羊学派挥挥锄头,就撬走了长孙。现在,还来博望苑耀武扬威!
是可忍,孰不可忍!琇書蛧
“江公有何凭据,说我污蔑左传?又有何证据证明吾乃小人?”张越闻言立刻起身,针锋相对:“晚辈以为江公长者,当谨言慎行,否则,恐怕徒为天下耻笑!”
“那你又有何证据证明吾辈所治《左传》编造伍子胥鞭尸?”下面的王宣马上就跳起来,他很清楚,现在,公羊学派的人来了,若不能正面回击这个来自南陵的小人的言论,那么很快全天下都将知道——左传学派编造历史,扭曲事实,指鹿为马。
那左传一系就要成为过街老鼠了。
不会再有年轻人来学习左传,天下的《左传》也都将被束之高楼!
而董越和太学生们听了,都是心花怒放。
《左传》一系,公羊学派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因为这个学派,任何事情都要跟公羊学派反着来。
公羊说东,左传必西,公羊言战,左传必和。
公羊学派主张大义,左传就说大义灭亲。
简直就跟个胡搅蛮缠的小丫头一样。
现在,张子重居然公开指责左传编造历史?而且还是伍子胥一事?
董越的脸都笑成一朵花了。
“看来张侍中果然是我公羊学派的支持者啊……”董越抚摸着髯须,得意洋洋。
他最怕的事情就是,这个天子的宠臣,被其他学派撬走,特别是被那几个黄老名宿牵走。
那就亏死了!
如今看来,这个年轻人还是很喜欢公羊学的嘛。
不然,他何必在伍子胥问题上与左传、谷梁唱对台戏?
嗯嗯,看样子可以找个时间,开门见山的与他谈谈代父收徒的问题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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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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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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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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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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