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越抬头望着头顶的满天星河,悠悠感慨:“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数百年后,曹阿瞒横槊赋诗之时的心情,不知是否与他此刻心情一样?
但张越知道,他们两个的情况,大抵相差无几。
都是不能退,退则身死族灭,还要牵连无数部将故旧。
死的人的尸体加起来,足以截断渭河,填满昆明池。
所以,他已不能再做汉室忠臣。
就如阿瞒再也回不到那立志为汉征东将军的年少之时。
想着这些,张越胸膛一口气叹出,忍不住接着道:“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然后,张越扭过头去,看着某处黑暗的角落中,道:“先生方才都听清楚了吧?”
“将军明鉴!”一位儒生从黑暗中走出来,来到张越面前,俯首顿拜:“人人都说,朝中有奸臣,在下素来嗤之以鼻,如今看来,君前真的是魑魅魍魉,牛鬼蛇神,不知凡几!”
“先生倒也不必如此唏嘘!”张越轻声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忠奸是非,混杂于其中,谁人能明辨?”
“故,吾素言,天下事,当正治的归正治,学术的归学术……”
“彼此互不干涉……”
“先生以为然否?”张越看着来人,眼中满是热忱。
“事已至此,吾还能有二策?”来人叹息着,拜道:“只能祈求将军,莫要忘记誓言!”
“必不敢忘!”张越听着,终于放下心中大石:“吾未来必不会以正治而干涉学术!”
来人于是长身而拜:“主公在上,请受臣越一拜!”
来人正是太学祭酒、春秋博士董越。
公羊学派现在的领袖之一!
而董越的臣服与妥协,意味着张越已然没有了后顾之忧,不需担忧被人在舆论场上打的不能还手。
董越这一拜后,一下子就苍老憔悴了许多。
对他而言,今日之局,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他倒是想在这样的乱局之中保持中立,可是能吗?
公羊学派身上的张氏标签,可没有那么简单就能撕下去。
他不帮张越,不站到这位鹰杨将军身后,未来尘埃落定,公羊学派恐怕要被人撕成粉碎!
甚至踩上一万脚,永世都无法翻身!
在他当年贪图便利,而引这位鹰杨将军为公羊学派未来领袖,并亲自背书后,在事实上来说,公羊学派已经被绑到张氏战车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建章宫与未央宫之间,由数条飞阁联系。
所谓飞阁,类似后世的天桥。
有上下两层,人行于上,而车马走于下,只不过和后世的天桥不一样,飞阁是由砖木结构的阁楼组成,所以才被人称为飞阁。
自建成以来,这些飞阁便戒备森严,每一条飞阁都有两个队率的士兵负责保卫和警戒。
凭借飞阁本身的防御设施,这两个队率的卫兵,足以抵御一个校尉的攻击超过一刻钟!
而一刻钟后,援兵必定及时赶到。
于是,在理论上,这些飞阁都是不可攻破的。
更不提悄无声息的夺取!
所以,哪怕是现在,建章宫中的气氛紧张而不安。
但驻守飞阁的士兵们,却和往常一样,无精打采的站在阁楼前。
而在阁楼里,几个军官在阁楼地面上打起了地铺,睡得香甜不已。
地面上,更有酒壶,散落着。
忽然,黑暗中,远方传来脚步声。
本来已经瞌睡都快要跌倒的哨兵立刻打起精神,盯着远方。
没一会儿,就有十多个宦官,抬着几个箱子,走了过来。
“尔等何来?”一个哨兵近前盘问。
“明公……”领头的宦官呵呵笑着,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铜符在那卫兵面前晃了晃:“吾等是奉了谒者令郭公之命去石渠阁给太孙殿下送宵夜与衣裳的……”
士兵定睛一看,却见眼前的铜符无论是样式还是形制都确实是宫中高层才有的。
于是,便没有意见,抬手道:“快些过去吧……记住小声点,莫要吵醒在阁楼上酣睡的诸公!”
“晓得!”宦官笑了一声,便带着人,从这卫兵打开的阁楼甬道,走下台阶。
士兵看着这些人,走下台阶,向着飞阁下层而去,便收回目光,持着枪戟,走回岗位,打算去温点酒喝。
然后,他刚刚走到半路,身后忽然传来声响。
他尚未来得及反应,两柄锋利的匕首,便插入他的腰间,接着一只有力的大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将他强行按到在地。
“敌人!”士兵挣扎着,想要报警。m.χIùmЬ.CǒM
但无济于事,敌人死死的按住了他的身体,锋利的匕首,刺穿他的腰部,在肉里不断搅动。
而他的眼睛则看到,在不远处的岗哨位置上,他的那十多个同僚,已经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鲜血流满了飞阁前的草地,顺着阁楼台阶,流向飞阁下层。
士兵最后的意识,只看到了数百名全副武装的贼人,从他面前而过。
飞阁中的宫灯,在阁楼里摇曳、晃动。
一个又一个的人影,在灯光中倒下。
号称不可能陷落的飞阁,在这个夜晚,轻松易手!
持着剑,霍光走在这血迹斑斑的飞阁之中。
现在,上层与下层飞阁,全部被他控制了。
于是,建章宫与未央宫之间联系的这条关键通道,落入他的手中!
他忠诚的家臣们,将一具具尸体拖到阁楼的角落,然后在这些尸体身上,堆满干柴。
霍光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眼中再无急躁之色。
因为他知道,会有人给他拖时间的。
等所有的事情,全部做完。
霍光就拿着剑,走到飞阁另一头,推开门,未央宫的宫阙映入眼帘。
如他所料,飞阁另一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影。
“霍重留下!”霍光挥手:“其他人跟吾走!”
“诺!”众人轰然应诺。
于是,大约三百名武士、家臣,从这飞阁鱼贯而出。
而在飞阁内,百余名霍家家臣,穿上原本屯于此地的士兵衣甲,李代桃僵,成为了飞阁的卫兵。
他们将在这里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事不可为时,他们将点燃飞阁,为未央宫中的主人争取时间。
当然,留在这里的,将无人生还!
但,这些狂热的霍氏家臣,却心甘情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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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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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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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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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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