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秦以来国家经济就由司农与少府共同掌管。
两者的职责和权力,也分的很清楚。
大司农主管天下钱谷,供给国家日常开销,而少府则握山泽盐池之税,服务皇室,主持宫室、陵园工程的修建,顺便兼职武器制造。
而如今的汉大司农衙门,更是一个庞大到让你窒息的恐怖官僚机构。
它的能量,也超乎你的想象。
张越回溯的史料就告诉他。
就是这个可怕的机构,在支持和支撑着大汉帝国的战争机器的运转。
尤其是桑弘羊主持大司农后,这个机构就承担了几乎大部分的战争经费的供给。
汉书《食货志》之中就记载:初置张掖、酒泉郡,而上郡朔方、西河、河西开田官。斥塞卒六十万人戍田之,中国缮道馈粮,远者三千里,近者千余里,皆仰给大司农。
还说:汉连出兵三岁……费皆仰大农,大农以均输盐铁之赋助之……
昭帝时期的丞相张敞曾经上书昭帝说:昔者先帝征四夷,兵行三十余年,百姓犹不加赋而军用足。
虽然没有直接说,都是桑弘羊的功劳。
但却也差不多等于承认桑弘羊和他的大司农系统的功绩。
而当今天子更是天下闻名的散财童子。
壮年之时,他东封泰山,北巡长城,勒兵十余万。
一路上,到处撒钱。
不仅仅免除所过郡县百姓当年的赋税,还大手大脚的赏赐地方百姓和官吏。
仅仅是在元封元年,封禅泰山的路上,他就赏赐总计一百万匹布帛和数万万的五铢钱出去。
而这些开支,统统是大司农掏钱买单。
那么问题来了。
大司农衙门是怎么在不加田税情况下,做到满足国家军费开支和皇帝到处撒钱的?(汉代的田税和口赋是分开的,前者归大司农,后者属于少府收入,而少府的钱就是皇帝的私房钱要拿去修宫室、帝陵的,基本上有进无出……)
答案是宰肥羊!
文景以来,由于执政的黄老学派政治家奉行清静无为的理念,主张小政府大社会,愿意给人民自由决定和自由发挥的空间。
于是,天下工商业和手工业者迅速的兴盛和发展起来。
訾产累计数万万的巨贾,几乎每一个郡都有那么几个。
豪富的商贾们,如卓王孙、程郑婴,倾一地之人力,聚天下之财富,富比王侯。
也有势力庞大的高利贷商人,横行于天下,驱使成千上万的狗腿子,到处放贷收账。
但这些渣渣,却不肯交税,想尽办法,偷税漏税。
文景之时,国家懒得管他们。
任由他们逍遥快活。
但,等到了今上即位,发动对匈奴的战争后,情况就变了。
执政者从压根就不关心百姓在家里面干什么(只要他们不犯法就好了)的黄老学派,变成了商贾的死敌,儒家和法家。
于是,一道告缗令之下,亡魂无数。
大量的手工业者和富商豪强,瞬间灰飞烟灭。
他们的财产、土地、生产资料,统统充公。
钱粮充入国库,房屋土地,假与贫民。
社会矛盾瞬间大大减少,国家收入猛增。
虽然主持告缗的杨可如今已死,但,在当时负责分配抄没土地,假民公田的,正是如今的治粟内史桑弘羊。
至今,桑弘羊统领的大司农衙门,依然在执行着‘假民公田’的政策。
大司农衙门的名册里,也保留着数以百万亩的公田。
此刻,张越就站在这大司农官邸的门口,抬头望着眼前的官衙,有些诧异。
在他想来,这大司农衙门手握天下财帛,掌握国家经济命脉。
不说衙门金碧辉煌,至少也得修的漂漂亮亮的吧。
但结果……
眼前的这个官邸,却显得有些破旧。
虽然看上去很大,门口卫兵也多,但,衙门的围墙和大门,恐怕还比不上关中一个普通县衙的恢弘。
刘进也是傻了眼。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里就是大司农衙门?”他问着左右。
“殿下,此地就是大司农衙门!”左右都答道。
刘进瞬间就沉下了脸。
长安九卿官邸,他去过好几个。
最奢华的当属在未央宫之中的少府衙门,那气势简直就是在脑门上写了一个字:壕。
哪怕是九卿有司之中,职权和资源最少的大鸿胪衙门,也是朱门红墙,阁楼水榭连绵。
大鸿胪甚至给自己和官衙的僚属们,专门耗资修了一个类似未央宫的凌室一样的地窖,专门存储冰块,以供盛夏消暑之用。
但,现在他却发现,掌握了国家财富,被无数人抨击为‘奸佞贼子’‘祸乱国家’‘罪恶滔天’的大司农衙门,却俭朴的不像话。
“桑内史生平最服平津献候……”有人小声的道:“所以,自任官以来,例行节俭……臣曾听闻,桑内史和其家人的衣物,都是桑夫人带着下仆养蚕抽丝纺织而得的……”
“那你以前为何不与孤说……”刘进忽然转身盯着那个人。
对方闻言,手脚战栗,拜道:“臣死罪!”
刘进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然后无力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个事情不能怪此人,此人只是一个小角色,一个小喽啰。
“起来吧……”他挥挥手,然后看向张越,道:“张侍中,我们一起去见一见桑内史吧!”
“诺!”张越拱手拜道:“愿从君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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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农官衙之内,桑弘羊正在伏案处理一批公文。
他是一个典型的工作狂。
曾经连续整整一年,放弃休沐日,选择办公。xiumb.com
正是这种疯狂的工作状态和超强的工作能力,使得他从元狩三年起,无论朝野政局如何变化,国家局势如何变幻。
这大司农衙门,就是他的一言堂。
哪怕是去年,因为他的侄子桑胜打着他的旗号在外面与卫氏的子弟勾结,作奸犯科,甚至谋杀他人之事暴露后。
天子虽然免了他的大司农职位,降级为治粟都尉。
但,却没有任命新的大司农。
换而言之,他虽然贬职,但地位和权力照旧。
其实就是罚酒三杯,下不为例。
以至于,世人称呼他都不称桑都尉,而是称为桑内史。
其官职治粟都尉,更是直接被人称为‘治粟内史’。
桑弘羊正思考着如何处理面前的这些公文时,忽然他的一个亲信家臣轻轻走到他身边,道:“主公,皇长孙与侍中张子重在官邸门口请见!”
桑弘羊闻言,先是一楞,然后就跟一个要去相亲的少年一般,激动的跳了起来:“快通知官衙各署,与我出迎!”
皇长孙啊!
这可是皇长孙!
桑弘羊做梦都想要见一面,与之交谈的对象。
可惜,一直不能如愿。
如今对方自己送上门来了?
太好了!
桑弘羊有一肚子话想与对方说。
大司农衙门的工作以及盐铁系统的事情,他都需要好好的向国家未来的至尊交个底。
因为……
大司农和盐铁转卖、平准均输系统决不能变动。
一动就要出大问题!
作为国家的钱袋子,桑弘羊太清楚,如今的汉室究竟有多么依赖盐铁收入和平准均输的商税。
没有这些收入,光靠田税。
汉室连俸禄都可能发不出去!
可惜的是,太子和皇长孙,一直被谷梁学派包围。
他想尽办法,也不能接触,更别提找个机会,好好谈谈心了。
如今,皇长孙却亲自上门?
这是天赐良机!
至于那个什么侍中?
或许比较重要……
但比起皇长孙来,无疑就是路人甲乙丙丁,被桑弘羊直接过滤掉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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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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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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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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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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