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遵守诺言这方面,汉家游侠的信誉可谓是金字招牌!
拿了那白衣胡人的黄金,秦大郎立刻就行动起来。
首先,自然是将这一行胡人,带入长安城中。
这不难!
他们都有长安户籍,只需在城门口,找到那大鸿胪派来的官吏,将这些胡人登记造册就可以了。
如今的长安,已经有了一整套针对这些胡人商旅的制度。
登记造册是其一,限制居住是其二,担保连坐是其三。
只花了不过五百钱,替这些胡人及其车马货物,做了简单的登记,秦大郎就带着这些胡人从横门入城。
一进城门,所有胡人都是惊呼出声,许多人甚至嘴巴张的合不起来。
“夷狄胡人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做甚!”秦二郎见着这些胡人的模样,忍不住嗤笑起来:“不过也是,他们这辈子能来一次上国神京,也够他们回家吹嘘几十年了的!”
“二郎!不得无礼!”秦大郎闻言,回头横了自己弟弟一眼:“孔子不是说过吗?来者皆是客,既是客人,就要好生招待!”
“孔子说过这话?”秦二郎瞪大了眼睛,其他游侠儿们也纷纷好奇了起来。
“自是说过的!”秦大郎自信满满的拍着胸膛道。
游侠儿们于是各自点头,既然是孔子他老人家说过的话,那自然是真理了!
不然,这天下的读书人士大夫又何必天天拿着他老人家说过的话来当做行为规范标准呢?
汉家游侠儿们,旁的方面可能缺点多多。
但尊重读书人,尊重知识这方面素来没人能挑出错来。
但,在他们身周,那白衣胡人的随从们,却已然陷入了眼前世界的震撼之中。
“这……”良久,才有人叹道:“汉朝长安,怎这么多人啊!”
在他们眼前的横门大道,哪怕如今正值中午,烈阳高照,但依然车水马龙,人流湍急。
来自天下四海的胡商、蛮商以及他们带来的随从、仆人、奴婢、歌姬,俱都聚集于此。
更有来自西域诸国,西南夷诸国、海外诸蛮的使者、留学生也聚集在此地。
横门大道,虽是长安城有名的大道,无论是长度、宽度,都只逊于尚冠里大道。
其南北长两千余步,街道宽可并行四辆马车。
但,这里聚集的人口,却超过五万!
没办法,汉大鸿胪及京兆伊等有司规定,胡人除留学生及使者外若无千石以上官吏、五大夫以上之爵位之人邀请、作保,胡人夷商,概不得出横门大道,不如令,初犯罚以黄金三金,再犯则以‘窥伺中国’之罪,罚为城旦、司空。
即使是那留学生与使者,也有相关规定,不能随意在城中活动。
于是,这许多的胡商、夷人,便全部被限制在这横门大道两侧的街道及附近十余闾里。
这使得,横门大道临街的店铺,顿时寸土寸金。
更使得这条大道,成为长安城人流量最大的街道。
哪怕如今是正午,来此购物的汉人与在此做买卖的夷人,也依旧将整条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密密麻麻的人头,从横城门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白衣胡人,也被自己眼睛所见震惊,他双手合十,道:“汉朝之盛,果然天下第一!”
“所谓‘万城之母’的名号,恐怕该是长安所得!”
其他随从听了,也都是点头。
与眼前这座城市相比,他们来的地方,那号称万城之母的薄知城的人口加起来,恐怕也不足眼前这条街道的人口。
真的是……
盛名之下无虚士!
汉,不愧是世界第一强国!
不愧是那个能压着残暴凶虐的匈奴人,逼迫匈奴人跪下来磕头认输的伟大国家!
可恨,当年,汉使至时,他们的先辈没有把握住机会。
不然,现在至少可以混一个汉国盟友的头衔。
有着那头衔,匈奴人再凶,也不必害怕了。
秦大郎听着这些胡人叽里呱啦的议论,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更没有兴趣去询问翻译,这些胡人再说些什么?
在他看来,这些自称是‘月氏国来朝天子’的使团,恐怕是某个犄角疙瘩里冒出来的小国使者。
想着来长安城,妄图朝觐天子,获得一个大汉藩国的地位。
这种事情,自去年英候张公大破匈奴于疏勒,迫使西域匈奴遣使称臣纳贡,并与那龙城的虚衍鞮单于一般向天子上尊号‘天单于’‘天皇帝’后,西域、西南夷、东夷各国,就纷纷削尖了脑袋往长安而来。
都是企图靠着朝觐,混一个大汉藩国,令其国王得天子册封的家伙。
可惜,这些人大部分都注定了徒劳无功!
如今,大鸿胪对朝觐天子的使者,可是有着严格规定的。
像那种从前千把人的小国,随便派一个人来,就能获得天子接见的事情,已经绝迹了。
现在,能得天子接见,并为大鸿胪录入其藩国序列的国家,至少都得是人口数万,且足够恭顺的国家。
至于册封?
那就更难得了!
便是乌孙昆莫,两个月前遣使来朝,向天子进贡大宛马一千匹,乌孙马三千匹,黄金一万金,使者更在宣室殿上以臣子礼三叩九拜,其国书抬头更是‘乌孙昆莫臣翁归靡,顿首再拜天皇帝、天单于……’,令天子龙颜大悦,又有解忧公主亲笔奏疏,为之求情,才终于得到了天子册封,以其为乌孙王,赐金印紫绶,加西域北道都护使,许持天子节,为往来西域北道及葱岭东西的汉使、汉商提供庇护,又封其子元贵靡为‘安西候’,食邑两千户,赐天子剑。
除此之外,便是龟兹王也只能得封次一等的龟兹伯而已。
秦大郎听说,好像是大鸿胪与光禄勋商议好了,从此以后,若无必要,汉室将减少藩国封王。
便是伯、公这样的爵位,也需要足够恭顺才可以拿到手。
一般国家,顶天了也就是一个侯爵。
而与之相反的,则是国家在西域地区大规模的裂土封爵。
疏勒之战,新增的十三位有功列侯、二十余位封君的封国、食邑,全部在楼兰、龟兹、渠犁地区。
从前的列侯,新增的益封户口,也俱在这一地区。
据说,未来,除非有大功,不然所有新增侯国,都会封在西域。
当然了,作为补偿,这些封国将恢复高帝旧制,既准许封君拥有封国的治权、执法权及官员任命权力,甚至,可以允许封君在封国拥有必要的私人军队。
据说,这个政策是那位鹰杨将军奏报,天子许可的。
也正是因此,才导致了如今天下郡国的豪杰丈夫们,挤破了脑袋,想要进入北军、鹰扬旅的缘故!
便是乡下的老农都知道,有一块自己的土地,到底有多重要?
何况那些读了书的士大夫,知礼的豪强以及有钱的富商呢?!
所以,秦大郎看着那白衣胡人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因为他知道,这些自称‘月氏国’的胡人,恐怕就是在长安耗死,大约也见不到天子——毕竟,这些胡人太少了,带来的贡品,恐怕连西南夷的小国君王都不如,大鸿胪岂能会安排他们朝觐天子?怕是随便打发点回赐,就让他们回去了。
不过,既然拿了对方的钱,秦大郎的职业操守还是很好的。
他领着胡人,穿过拥挤的横门大道,来到位于横门大道北端的大鸿胪蛮夷邸官署前。
然后,问那白衣胡人要来了其的身份凭证,便来到官邸门口,对着守门的官吏拜道:“某,东闾秦大郎,得遇夷狄曰月氏使者,不敢怠慢,特带使者来告上官,请验明正身!”
蛮夷邸守门的吏员,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文士,他看了看秦大郎,接过其递来的所谓身份凭证——一张写满了歪歪扭扭的蝌蚪文的羊皮。
这吏员眉毛一扬,伸头打量了一下秦大郎身后的那些胡人,见他们也就十几个人三辆车,顿时脸色就拉了下去:“哪来的蕞尔小国?居然也知道来朝大汉!”
“可惜……大汉天子不是随便什么小国使者就能见的!”
秦大郎听着,也不以为意,因为这个想法不仅仅是这官吏有的,长安百姓们,包括秦大郎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
如今,大汉如日中天,强盛天下。
真真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王师铁蹄所至,更是无不箪食壶浆。
于是,这四夷诸国便被人划成了三六九等。
像月氏这样闻所未闻的小国,自然不受待见。
不过,秦大郎既然拿了人家的钱,自然也要帮人家尽量办好事情,哪怕事情办不成,至少也要尽力。
于是,他陪着笑脸,悄悄的将一块金子塞到那吏员手中,谄媚着道:“上官,这些胡人千里迢迢而来,这一片赤诚,是做不得假的,还请上官看在彼辈心慕王化的份上,行个方便,将他们上禀蛮夷邸的诸公,如此,也好叫彼辈死心!”
仿佛是为了加强自己的说服力,秦大郎说道:“小人听说,孔子曾经说过:远来皆是客,如今客至主人家,我堂堂大汉上国,岂有拒客于门外的道理?”
那官吏被秦大郎这话逗笑了,笑骂道:“孔子何曾说过这等话?!汝这憨货,莫要来诓骗于我!”
“小人岂敢!”秦大郎连忙躬身道:“这话是小人听太学的君子们说的……”
“是吗?”那官吏顿时迟疑起来,不敢确定孔子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好在,这都是细枝末节。
他掂量了一下秦大郎递来的金子,感觉有个三五两的样子,于是道:“尔等在此等候,待本官前去禀报上官!”
于是,便拿起那羊皮书,直入门中,又嘱咐守门卫兵,看好那些胡人,免得这些胡人万一不能被接纳,就在这蛮夷邸门口撒泼。
………………………………
蛮夷邸中,典属国司马玄,正在接待一位到访的贵客——太仆上官桀。
上官桀来此的用意,自然是很明显的——这位大汉太仆的独子上官安,三个月前被调去了鹰扬旅任为军司马,在鹰杨将军麾下用命。ωωω.χΙυΜЬ.Cǒm
自然,上官桀有空就来蛮夷邸走动走动,联络感情,为其子铺路。
而司马玄也需要上官桀的帮助,好安置那些河西的老兵、伤残将士。
这是他在长安城的主要任务。
所以,宾主相谈甚欢,甚至约定过些时日,一起出城田猎。
正谈的欢喜的时候,有蛮夷邸的吏员,蹑手蹑脚的凑到司马玄身边,在他耳畔耳语了几句。
“月氏使者?!”司马玄闻言,立刻就摆正了身体,问道:“数月前,不是有月氏使者才刚刚来过吗?!”
“怎么又来了一个月氏使者?”
他的话,落在上官桀耳中,立刻引起了上官桀的兴趣:“月氏?可是旧年博望侯所去之国?”
“嗯!”司马玄点点头道:“数月前,鹰杨将军曾派人护送了一个月氏使团来长安朝觐天子,当时天子特地抽了时间,召见了使者,可惜……”司马玄摇摇头道:“这些月氏人却是不怎么识趣,朝觐天子时,胡言乱语,以怪力乱神之话,妄图乱天子视听,天子大怒,以其使下狱,至今囚于诏狱!”
上官桀闻言,也想了起来,似乎听说过相关的事情,于是问道:“那,典属国可是要逐退使者?”
“不行!”司马玄站起身来,道:“总归还是要见一见的!”
“为何?”上官桀好奇了起来。
司马玄闻言,笑着道:“太仆曾为侍中,日夜侍奉天子左右,可曾听说过大夏的故事?!”
上官桀点点头,作为曾经的侍中官他岂能不知当今天子对大夏有着执念?!
“那太仆可知,月氏就是大夏,大夏就是月氏?!”司马玄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上官桀点点头:“难怪那月氏使者怪力乱神,天子尚且不诛了!”
他想了想,道:“既是如此,不知道典属国可愿让本官也一同去见见那月氏使者?!”
司马玄笑道:“太仆不弃,是那月氏使者的福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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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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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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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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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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