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来的乌孙武士,自动的跟了上去,与王远的匈奴武士,各自负责一侧穹庐的警戒。
王远看着含笑不语,默许了乌孙人的僭越之举。
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匈奴人无论与谁会谈,都不会让对方的武装力量参与安保。
更别说是乌孙这样的弟弟王国。
但,如今形势比人强!
虚弱的匈奴,已承受不起与乌孙交恶的后果。
而且,王远早已得李陵嘱托——欲取大宛,必交乌孙。
盖如今西域匈奴的主力精锐,皆在私渠比鞮海整修、备战,西域部分的力量,已然没有了灭国之力。
他们必须和乌孙人联合起来,组成联军才有胜算。
这也是这次会谈的起因——王远主动以单于都隆奇的名义,邀请乌孙昆莫前来会商。
而乌孙人一请就来,甚至都没有任何犹豫、拖延。
自也是表明了态度。
“尊贵的昆莫……”王远将翁归靡恭请到主位上,亲自扶着他坐下来,以臣子的礼节拜道:“想必您也应该知道,我主摄政王请您来此的意思了……”
“嗯……”翁归靡点点头,道:“应该是为大宛之事吧?”
“昆莫高见……”王远不动声色的捧了一下翁归靡,道:“大宛富庶,人口数十万,城郭、邬堡、庄园不计其数……”
“如此大国,若是攻下,无论我主还是贵国,都足可饱腹数载有余!”
翁归靡点点头,这个是事实!
大宛这等人口规模的王国,哪怕是放在整个世界来说,都是强国了。
大宛的人口,差不多四十余万,若算上奴隶,恐怕能有五六十万。这等人口规模,虽然不能与bug一样的汉相比,却也和乌孙的体量差不多了。
更不提,大宛人以农业、商业立国。
拥有匈奴、乌孙都垂涎欲滴的大批工匠群体。
更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文字、制度、律法等体系。ωωω.χΙυΜЬ.Cǒm
只要能吃下它,将这些东西消化掉,无论对乌孙还是匈奴,都是一次进化。
“昆莫……”王远继续说着:“您是雄主明君,在您面前,我也就不绕圈子了……”
“您知道,我也知道,摄政王亦知道,宛人的深浅长短……”王远看着翁归靡的神色,缓缓的道:“大宛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翁归靡笑着点点头。
大宛人要是好对付,岂能蹦跶到今天?
其能独立存续至今,自有他的道理与合理所在。
别看十余年前,汉朝人将大宛按在地上肆意摩擦,将其国家国格与尊严都踩进了泥里面。
但,汉朝是什么样的存在?当年的汉军又是怎样的存在?
匈奴人清楚,乌孙人同样明白。
汉朝可是打遍了整个已知世界,都没有对手的恐怖存在!
纵然当年,汉军因为远征万里的缘故,战斗力得打个折扣。
但,当年的乌孙和匈奴可都是围观了那场远征的。
尤其是乌孙人,曾经近距离的观察和审视了战场,评估了大宛军队的战力。
所以,翁归靡和王远心里面都有数。
这大宛,单靠一己之力,是吃不掉,也拿不下的!
即使勉强拿下来,自身恐怕也要损失惨重,得不偿失。
“将军打算怎么办?”翁归靡忽然提出他的问题。
王远笑着伸出手来,从身侧的一个贵族手里,拿过一块木牍,然后坦露在翁归靡面前,道:“昆莫请看,此乃我国多年来绘制的大宛堪舆图……”
翁归靡定睛看过去,却见那块木牍相当陈旧,以至于其上的线条有些都已经模糊了。
他顿时心领神会的对着王远笑了起来。
而在同时,内心之中,翁归靡已经骂了起来:“匈奴,真是阴险至极啊!”
从这木牍的成色与颜色来看,其绘制年代恐怕起码都是五年以前,甚至十年前!
而当时的匈奴单于,可还是且鞮侯单于!
换而言之,早在且鞮侯单于时代,匈奴人已经开始将主意打到了大宛人身上,并为此进行了情报与信息搜集工作。
这表明了一个重要信息——匈奴人怕是在着手进行着战败的准备。
匈奴的高层贵族与掌权者,恐怕有着一旦战败失利,便如月氏人一样西迁,以避开汉朝打击,迁徙去西方的准备。
而这个猜想若是真的,翁归靡知道,匈奴人就肯定有其他类似预案。
譬如,针对乌孙的预案。
而以匈奴对乌孙的渗透与影响力来看,恐怕乌孙国的地理、情况,都已经被他们摸得清清楚楚了。
王远拿着那木牍,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翁归靡的神色,笑着继续道:“昆莫您看,这大宛国的地理,是不是有些熟悉呢?”
“其是不是与危须、焉奢、莎车等国一样?”
“乃是为群山环绕的盆地地形?”
翁归靡看着木牍,点了点头,比起匈奴人,乌孙人对大宛有着更加详细和清楚的了解、调查。
特别是汉伐大宛后,乌孙以汉盟友的身份,假解忧公主之名,多次派遣了使团前往大宛进行侦查、了解。
故而,翁归靡不需要看木牍,心里面就已经和镜子一样敞亮。
整个大宛的山川地理,人文风俗、主要城市都已在他心中。
翁归靡清楚这大宛王国西托葱岭,其地理自东向西倾斜,是典型的盆地国家。
其国家之中,有着山陵、平原、草原等种种地貌。
主要城市周围,密布农田、庄园。
盛产葡萄、苜蓿、小麦、水稻,主要经济作物是小麦,大宛人嗜酒如命,不止贵族,普通平民与商人家庭,都会在家里自建地窖,储存每年酿出的酒类。
在嗜酒如命之外,翁归靡听说最多的大宛人的特性就是吝啬。
其国民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商贾工匠,都是那种斤斤计较,一毛不拔之人。
许多商贾,都对此深有感触。
而在吝啬的另一端,就是大宛人那种骨子里的傲慢与高冷。
他们似乎不屑与任何人打交道。
哪怕是曾经将他们按在地上摩擦的汉朝。
他们自恃自己血统高贵,经常奚落和取笑西域商贾,看不起任何来到大宛的使团。
也正是因此,他们才招来了当年的汉朝军队的攻击。
也正是因此,他们才会在如今再次冒失的开罪他们的保护神汉朝!
讲真,翁归靡其实不是很理解大宛人的这种脑回路。
一个人口不过几十万的国家,在葱岭脚下这世界的边缘圈地自萌就好了,何必摆出那样的嘴脸来招仇恨呢?
心里面回想着这些事情,翁归靡就问道:“将军打算从什么地方开始攻入大宛呢?”
王远却是神秘的一笑,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反问道:“以昆莫之见,该从何处攻入呢?”
翁归靡听着,同样笑而不语,没有答话。
虽然说,在上次的汉伐大宛战争里,汉军已经亲自演示了一遍怎么砸开大宛人的邬堡与城塞防御。
但,匈奴与乌孙都是游牧民族。
天生缺乏像汉朝军队那样的攻城能力,特别是土木作业能力。
这一点,作为前汉校尉的王远心里面和镜子一样清楚。
所以,他们是不可能采取和汉军一样的进军策略、路线的。
而在事实上,其实最佳的进攻路线,是走乌孙,自北而南,循着葱岭山脉的走向,攻入大宛境内。
只是……
翁归靡是不会同意这个办法的。
他可是听说过假道伐虢的故事的,不可能给匈奴人一丝一毫实践的机会。
同样的,王远也不可能让乌孙骑兵进入如今匈奴控制的西域地区。
因为,他更怕乌孙军队进来就赖着不走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
特别是现在,都隆奇似乎有着想法的时候。
他不敢冒这个险。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持。
最终,还是王远打破了尴尬,他笑着对翁归靡致歉:“外臣冒失,还请昆莫见谅!”
翁归靡笑道:“将军言重了……”
他轻声道:“如今谈及如何进军、协调,尚且为时过早……”
“不如将军先说说,我乌孙能得到些什么吧?”他说着就不由自主的靠到软塌上,闭目养神起来。
显然,这位乌孙昆莫是在等着王远开价。
而且,从其神态、语调来看,大有一种‘你要是不给一个让我满意的价格,这买卖我就不做了’的架势。
这让王远有些尴尬。
因为,主导权已被这位昆莫拿走了。
这让王远额头开始有些冒汗,心绪也有些慌乱了。
他现在有些后悔答应李陵回来接这个事情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对手,那位乌孙昆莫,有着远超他的手腕和心智。
自见面以来,自己的所有一切和心思,似乎都被其算中。
“真不愧是解忧公主殿下一手调教出来的人物啊……”王远在心里叹息着。
然而,如今的局势,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王远清楚,他必须与这位昆莫达成妥协,以换取乌孙的协助与联合。
因为,光靠他自己和目前西域集结起来的军队,王远很清楚是绝没有速亡大宛的可能性的!
只有乌孙人加入,才能赶在汉朝后悔前,快速灭亡大宛,将生米煮成熟饭。
好在,对他来说,他已经知道,乌孙人与他一样,都害怕和担心汉朝反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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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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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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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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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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