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问题是——白龙堆迄今依然在亲匈奴的车师人控制下。
想要无害通过,确实有些困难。
但也只是困难罢了。
当年汉军可以扫灭车师的前身姑师,并将之肢解。
如今,自是可以轻松扫平车师那点兵力。
李广利站在峡谷的上方,眺望着尉黎方向,遥想着存在于数百里外,不在视线中的天山雪山的轮廓。
此刻,他踌躇满志!
一如当年大宛战争结束后的情况!
因为,过去数十年的战争阐述了一个清晰不过的数据——自汉匈交兵以来,汉军从未输过任何一场在截获匈奴辎重后的战争或者战斗。
匈奴人的辎重,就是他们最大的软肋!
打掉其辎重后勤基地,就等于砍掉了他们的手脚。
“将军,斥候报告说,白龙堆方向的通道已经开辟了!”李哆走到李广利身边禀报道:“车师王的军队,已经从白龙堆撤退!”
“算他识相!”李广利冷笑一声,道:“若其敢拦路,本将必去其国都一游!”
李哆听着,也是笑了起来。
对汉而言,西域诸国,统统是臭鱼烂虾!
这些小国,只要离开匈奴,就不会自行走路了。
如今,汉军击破匈奴的辎重所在,车师人只要不傻就该知道怎么做了。
“李将军!”李广利回头看向李哆,问道:“足下觉得,若足下是先贤惮或者李陵,此刻会做何选择?”
他饶有兴致的问道:“是率军西撤,还是要在尉黎负隅顽抗呢?”
李哆听着,笑了起来,答道:“启禀将军,以末将之见,应该是前者……”
“打到如今,匈奴还有什么胜算呢?”
“没了辎重,寒冬又将至,再不走,就得在尉黎过年喽!”
李广利听着,神色却没有李哆这么轻松,他摇摇头道:“若是其他人,或许是这样……”
“但那是李陵!”
“李少卿啊!李少卿的性格,将军难道忘了?”
“当初浚稽山之败的缘故,将军还记得吧?”李广利抬起头,眺望着远方,意味深长的道:“世人皆以为吾嫉妒贤能,打压后起之秀……”
“哼!”李广利握住自己的剑柄,冷笑起来:“吾若果真嫉妒贤能,打压后起之秀,李少卿安能在酒泉安稳练兵?”
李哆听着,低下头来,默然不语。
作为当事人,李哆很清楚当年的内幕。
二李之争,确实存在。
李广利不喜欢李陵也确实是事实!
但问题在于,除了古代的先贤、圣人,换其他任何人在李广利的位置上,也不会喜欢李陵!
为什么?
看看当时长安的舆论吧!
贰师将军不过都尉之才,奈何陛下拔苗助长的言论甚嚣尘上的时候,李少卿年轻有为,才华横溢,国家栋梁,社稷希望的言论满天飞!
傻子都知道,这是有人故意拉李广利当垫脚石来抬高李陵。
这种操作,若都不能激怒人,那李广利也就太没丈夫之气了!
然而,李陵奉诏来河西后,李哆知道,虽然河西诸将上下,都是气愤不已,愤恨不平,有意无意的打压和限制李陵。
但是,自己的将主李广利却并未直接表示和授意做那些事情。
至多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意纵容部下的行为罢了。
不然,真的要是李广利出手打压。
李陵能在酒泉有安稳日子过?
也不看看这河西上下听谁的?
就这,李陵还隔三差五就派人回长安打小报告,在天子面前告状,陈述河西诸将的打压行为。
和个小孩子一般,打架打不赢,就回家找家长,简直是丢人!
若天下部将都这样,那么国家还要不要打仗了?
干脆天天在长安扯皮得了!
军人,说到底,还是要看军功。
打的赢,砍的人头多的,就是牛B!
谁行谁上,不行别BB!
当然,李哆也承认,李陵确实有本事,在酒泉数年练兵,硬生生的将那五千丹阳兵,练成了不下北军六校尉的精锐!
想到这里,李哆就忍不住叹道:“李少卿确实是太犟了!”
“浚稽山之败,其性格要负主要责任!”
当初天汉二年,李广利亲率三万精骑,发起天山会战。
这个战役,本来就没有李陵什么事情。
也根本没有分配给他什么任务!
若说有,那就只是——守备酒泉,谨防匈奴骑兵自龙勒水而来。
结果,李广利大军刚刚出塞,李陵自己就跑回长安,在天子面前主动请缨,主动请缨这是好事!
年轻人嘛,有气敢为,想要去战场上见识见识没有关系。
天子也愿意让李陵的部队出门去和匈奴打个招呼。
于是,就同意了,但只愿让李陵负责李广利大军的辎重后勤安危,担任一个后勤官。
这个任务,很重要,非常重要!
可以说关系大军胜败,决定战争前途都不为过!
而且,年轻的将军和新军,第一次出塞,用这个练手最合适不过了。Χiυmъ.cοΜ
但李陵不干啊!
他怎么肯给一直被他拉踩的贰师将军打下手?
那岂不是承认他不如那‘不过都尉之才,奈何陛下拔苗助长’的李广利了?
一旦实现,那不就人设崩塌?
所以,李陵坚决不同意,在天子面前动员了一切关系。
更扬言夸口说:“臣所将皆荆楚勇士,奇材剑客也!力扼虎、射命中!愿得自当一队以分单于兵!”
牛皮都吹上天了!
朝野内外的人,也都纷纷拱火。
特别是当时的丞相公孙贺,更是在一边推波助澜,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在这些人的共同努力下,天子总算点头,同意李陵的请求。
但……
为了让年轻人冷静冷静,所以就泼了些冷水:“毋骑与汝!”
当时,汉家太仆衙门在公孙贺父子这对活宝的几十年的作下,已经一片混乱。
连供给贰师的三万骑兵的马匹都有些力不足心。
还是李广利自己派了人在太仆衙门里天天催,才好不容易凑齐了两万匹战马,又从河西诸部、藩属、义从部族之中征调了三万匹,才勉强凑够了天山会战的骑兵所需。
而李陵有什么呢?
他除了年轻气盛,眼高于顶,什么都没有!
至少在李哆看来是这样的。
然而,他却犟的很!
面对天子那么直白的表述,他居然敢当庭立军令状!
李哆迄今记得当初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的第一反应——李少卿完了!
军令状是可以随随便便立的吗?
那是大将久攻不克时,鼓舞士气的杀手锏!
也是背水一战,破釜沉舟之际,才会考虑的东西!
毕竟,一将之主,不能只想自己一个人的得失荣辱,还得考虑全军上下,以及这几千、几万几十万士卒将校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
没有考虑清楚,没有十足的把握,就将自己和所有部下的生死荣辱都压上去的人,不是蠢就是坏!
至少,李哆觉得自己永远不会拿这些事情开玩笑。
那可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几千几万几十万,以及这些人背后的家族、父母兄弟妻儿姐妹的悲欢离合。
战争,不是在长安城里玩斗鸡走狗,输了也不过输掉些钱,至不济输掉自己的所有。
战争要是赌输了……
也是这个缘故,李哆一直不大赞同李广利的冒险行为。
只是,胳膊拗不过大腿,他的反对意见根本无足轻重。
而后来的事情,天下人基本都清楚了。
准备不足,缺乏战马,缺乏情报,又带着长安的巨大压力,李陵匆忙出塞。
结果刚出居延,就在浚稽山被匈奴主力堵住。
八万打五千,李陵的部队虽然作战勇敢,虽然奋勇杀敌,但还是难逃败亡的厄运!
五千忠魂,埋骨浚稽山的群山之中。
连带着五千个家庭,伤痛至今。
而始作俑者,却拍拍屁股,在匈奴做起了坚昆王、右校王,成为了匈奴单于的女婿、妹婿……
现在更站到了汉军的对立面,帮着匈奴人攻陷了汉家城池。
就这样一个人,还有脸吹什么‘大丈夫’,自诩什么‘当代伍子胥’?
伍子胥要是九泉之下有知,恐怕要气的爬起来,将他打死!
想着这些,李哆就忍不住叹道:“李少卿,赌徒也!”
“不撞南山不回头!”
李广利点点头,道:“正是!面对他,永远不要怀疑……他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以他的性子,他一定会赌的!”
“而且会赌的很大!”
以李广利的了解和分析来看,李陵这一次,恐怕有多大会赌多大!
反正,崽卖爹田儿不疼!
哪怕赌输了,他也可以拍拍屁股,回漠北继续当他的坚昆王、单于妹婿。
若是赌赢了!
那他就赚大了!
匈奴的救世主,汉朝的复仇者,李广利克星……
一下子,他就能实现当年未竟的事业了——踩着李广利上位!
想到这里,李广利忽然笑了起来,对李哆道:“李将军啊,吾现在倒是很期待!”
“李少卿会拿什么当赌注呢?”
现在,想要诱他李广利上钩咬钩,去冒险。
可一定得拿出具有足够吸引力的赌注!
这赌注必须大,大到李广利本人再理智都会疯狂的地步!
否则……
万一,李广利见好就收,而严冬又很快来临。
李陵不就得和他的部队,在暴风雪之中,饿着肚子,回到天山以西的盆地去?
李哆听着,也笑了起来。
………………………………
渠犁城,李陵披着一件厚厚的狐裘大衣,在自己的亲信心腹的簇拥下,走在城市的街道中。
天气已经越来越冷了,现在晚上,哪怕在室内,若是不烧火,不靠近火炉,即使穿的再多,也会冻得瑟瑟发抖。
渠犁城内的尉犁军民,显然在这样严寒天气下,有些难受。
每天都有人的尸体被抬出去掩埋。
而且,随着时间的延续,冻死者的数量与日俱增。
有些时候连白天都有人被冻死!
没办法!
匈奴大军驻扎在此,而且,还有着军队源源不断的赶来。
数万大军的吃喝拉撒,飞快的消耗着这个小国国都不多的资源。
而资源被匈奴人消耗了,留给渠犁军民的就少之又少了。
无论是吃的食物,还是生火取暖的燃料,甚至干净的水,都在远离尉黎人。
连尉黎王也占不了多少,只能在王宫里瑟瑟发抖。
但李陵对此熟视无睹。
他出生于陇右将门,从小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与绝大多数人都不是一个世界的。
而且,他的人生成长轨迹,一帆风顺。
在浚稽山之败前,他连挫折都没有遇到过。
指望他有什么同理心,就和指望虎豹不吃牛羊一样可笑。
要知道,他连老家成纪的乡党,都未必放在心里。
何况是这尉黎小国寡民?
在李陵看来,只要能有作用,尉黎人死光了都没有关系!
故而,他冷眼着这尉黎国都的凄惨景象,眼中毫无感情色彩,一如他当年在浚稽山中,冷眼看着那些可怜的妇孺,被他的执法队逐一斩首的时候。
他心中只关心一件事情——他要的东西,什么时候送来?
“大王……”远远的,传来一个声音,李陵回过头去,就见一个匈奴贵族策马而来,来到他面前,翻身下马,拜道:“大王,轮台所俘的汉人俘虏,已经在从龟兹转运而来的路上!”
李陵闻言,点头道:“善!”
“请转告屠奢,一切马上开始按计划进行!”
“您的意志!”那人磕头再拜,转身上马而去。
李陵目送着后者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嘴角闪过一丝残忍的笑容,就听着他用微弱的声音低声呢喃道:“在战争这样危险的事情里,由仁慈而产生的错误思想最为有害!”
“不顾一切,不惜流血的使用暴力的一方,在对方不同样这样做的时候,最为有利!”
“战争是一种暴力行为,而暴力的使用没有限制!”
他微微笑了起来:“真是至理名言啊!张蚩尤,张鹰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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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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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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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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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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