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部族的下层武士,根本就没有听说有关汉军骑兵的消息。
现在他们沉浸在这空前的收获喜悦之中。
短短数天,他们就控制了超过三百里的草原。
并将这一区域内,所有的未来得及撤退的呼奢氏族的抵抗力量与组织统统摧毁。
至少击破和消灭了三十个氏族。
俘虏得到了数以千计的妇女孩童。
此外,仅仅是牛羊,就获得了十余万头。
至于奶酪、皮毛之类,更是不计其数。
“幕南真是富裕啊……”无数呼揭武士,一边清点着自己的收获,一边与同伴吹嘘:“昨天我们攻破的那个乌恒营地,光是羊就有两千多头……”
同伴听着,羡慕无比的道:“可惜我昨天没有跟去,不然肯定能砍下一个乌恒人的脑袋,将他带回来……”
“没关系!”有人安慰着他:“就在前面,还有数万的乌恒懦夫和他们的牲畜妇孺等着伟大的黑神与白神的子民前去征服!”
说到这里,呼揭武士们,纷纷兴奋起来。
幕南的富饶,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而乌恒人的孱弱,更是超乎意外。
这几天下来,呼揭骑兵甚至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
损失也是微乎其微,而所得却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金山老家那里的塞人蛮子与这幕南的乌恒人一比,简直就是彻彻底底的乞丐。
“要是大王,每年都能带我们来抢一次幕南就好了……”有人憧憬着说道:“若是那样,我甚至愿意将我的妻妾都奉献给伟大的黑神!”
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
在他们看来,这幕南的乌恒人,甚至比那些弓卢水畔的蠕蠕人还好对付。
而且,这些家伙还富的让人咋舌。
简直就像……
简直就像伟大的黑神,至高无上的主宰,为勇敢的呼揭勇士,量身准备的礼物。
是黑神赐给祂最虔诚的信徒的应许之地。
呼揭人的宗教信仰与传统,也令他们很容易就联想到这一点。
在传说中,世界最终会迎来终末,只有信仰黑神的人,才能得到神的拯救,免于毁灭,并在神的眷顾下,去到新的世界。
而在这一过程中,神会眷顾它的信徒。
让他们去杀戮、去征服,去毁灭。
所以,在外人看来,呼揭人都是疯子。
但在呼揭人看来,这一切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他们不过是遵循神的教诲而已。
况且,异教徒根本就不算人!
不过……
和乐观的下层武士们不同。
上层的贵族们,如今都很焦虑。
“大王……”一个呼揭贵族走到屠姑射身边,劝道:“我们还是撤吧……”
“勇士们也抢够了,是时候返回了!”
屠姑射听着,看向外面,摇了摇头,道:“怎么撤?”
“告诉勇士们,就因为我们发现了汉军,所以就要夹着尾巴逃跑?”
“一旦这么做了,回到幕北,等待我们的必然是单于庭的问罪!”
“更何况……”屠姑射低声道:“现在谁敢下令撤退呢?”
“鶄泽就在眼前……”
“几万孱弱的乌恒人与他们的牲畜和无数财富,比最肥美的鲜肉还要诱人!勇士们是不可能在没有将这块肉吃进嘴里前就撤退的!”
“谁敢下令,谁就会被撕碎!”
对于呼揭这个部族来说,理智?那是什么?!
部族的骑兵们,不服族长的命令,直接将之杀掉,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这个疯狂的部族,有些时候,连控制其缰绳的族长,都会胆战心惊。
信奉着黑白双神的呼揭人,在其癫狂之时,只会认为,这一切都是神的安排。
生或死,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践行所信奉的神明的教义。
所以,呼揭人才会如此狂热的痴迷肉搏。
因为他们坚信,只有亲手杀死的敌人,才会得到神的认可。
更相信,战死的人的灵魂,一定会为神所接纳,从而进入其国度之中。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有贵族疑虑着问道。
与下层的疯狂不同,呼揭的贵族高层,还是有脑子的。
他们很清楚,现在他们面对的情况,到底有多么糟糕?
汉军的踪迹,现在已经被确认了。
更有玄甲军出现。
而这意味着,单凭呼揭本身的力量,是不足以应对的。
更何况……
这几天来,抢嗨了的呼揭骑兵,早就像沙子一样,散落在这茫茫草原上。
现在,屠姑射身边,只有不过两千多骑兵。
想要收拢力量,集中兵力,短时间内是做不到的。
毕竟,这可是一块幅广数百里的草原。
“怎么办?”屠姑射眼中,绽放出诡异的色彩:“只能打下去!”
“加紧对呼奢人的进攻!最好趁着汉人还没有入场,攻破鶄泽!”
“不然,就算是撤,我们也撤不动!”
现在的情况,屠姑射还是有着清醒的认识的。
目前,战场的格局,在呼揭人眼里,是无比诡异的。
一方面,他们在鶄泽的西南与东北,对乌恒人展开了围攻。
就像两个拳头,左右开弓,不停的揍着那些可怜的乌恒人。
每一次进攻,都能取得进展。
因为,乌恒人需要防御的地方实在太多。
到处都是破绽。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毕竟,他们有数万人,数十万的牲畜群。
这么多的人和牲畜,就必然需要一块足够大的牧场来安置并获得足够的生存空间。
所以,在实际上,乌恒人只能沿着鶄泽一带,环绕出一个数十里的营地。
而呼揭骑兵,却可以集中力量,对某几个薄弱点,发起攻击。
只要有一点没有防御到位,呼揭骑兵就能突破当地的防御,杀进被牲畜、妇孺拥挤的营盘里。
毫不费力的将这些惊恐的妇孺与牛羊俘获。
然后在乌恒骑兵主力赶来前,大摇大摆的撤退。
只留下一地鸡毛。
这也是引弓之民对付他们的敌人时,惯用的招数。
一点一滴的放血,一步步将敌人推入绝望的深渊。
让他们在恐惧之中,陷入崩溃。
这样,当最后的总攻发起时,敌人将没有组织抵抗的信心。
他们只会匍匐在地,将他们的脑袋趴在地上,亲吻着征服者的靴子。
哪怕屠刀架到脖子上,也只会闭目等死,而不敢反抗。
这种招数,呼揭人自然熟练无比。
他们在金山和西域,用过了无数次。
屡试不爽。
但在另一方面,因为昨日发现了汉军的斥候的缘故。
使得屠姑射不得不放缓了对鶄泽的攻势。
更不得不,调集兵力,去驱赶靠近的汉军斥候,以免自己被别人看了个底朝天。
同时,为了方便汉军突袭,他不得不集中一部分兵力,留做预备队。
这无疑使得鶄泽的乌恒人的压力减缓,得到了些喘息的机会。
就在今天早上,他们甚至组织了一次反击,夺回了几个被呼揭人摧毁的前沿阵地,重建了篱笆。
“继续进攻?”一个年轻贵族疑惑不解:“若我们继续投入进攻,万一汉人突袭呢?”
“急什么?”屠姑射笑着道:“斥候报告,汉朝的玄甲军,距离我们几乎有两百里……”
“至于盐泽的轻骑,更是起码有三百里!”
“这么远的路程,就算突袭,也要一天!”
“更何况,跑了这么远,马匹肯定需要修整!哪怕他们一人双马,也是如此!”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常识。
在当代,无论什么牛逼的良马。
在长时间奔袭后,其马蹄都会严重磨损。
需要等待起码一天的时间,让被磨损掉的马蹄重新长回来。
不然,被马蹄包裹的筋骨一旦受伤,战马就等于报废。
所以,哪怕是汉军惯用一人双马,轮流换乘,以节省马力的策略,也只是节省了马的力气。
为了保护战马,该修整还是要修整。
不是谁都能和那个不能提名字的骠骑将军一样,总是能在自己的战马死光前,顺利的找到一个匈奴人的牧场,让全军全部换上新的战马——即使是那个男人复生,他也无法再重现当年的战术了。
因为,匈奴人早就学乖了。
一旦开战,所有妇孺、辎重和牲畜,全部后移。
将他们严严实实的保护起来,再不给汉军轻易获得补充的机会。
必要时,匈奴人宁肯自己烧掉所有辎重、杀掉所有牲畜。
也不会留给汉朝骑兵!
所以,屠姑射是毫不担心的。
只要汉军一动,他马上就能反应。
而汉军骑兵从出发,到能够威胁到呼揭骑兵,这中间起码有三天时间的空窗期。
有这三天时间,屠姑射自信,应该是可以解决掉鶄泽的乌恒人。
至少可以使他们失去作战能力。
这样,就算汉军来了。
他也有从容撤退的资本。
不然,真要拖下去,等汉军杀来,鶄泽的乌恒人若还有余力,那他的骑兵起码得留下一半在这幕南。
更可怕的是,恐怕就连所得的缴获,也要丢掉大半!
而这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接受的!
于是,从下午开始,呼揭骑兵猛然加大了对鶄泽的攻击力度。
一时间,呼奢部压力倍增,损失惨重。
只是一个下午,就有数百名骑兵战死,上千的妇孺被掳走。
成千上万的牲畜成为了呼揭人的战利品。
甚至,就连晚上,呼揭骑兵也没有放弃攻击。
他们借着夜色,继续猛攻,不断杀入鶄泽,甚至突入呼奢部的腹心。Χiυmъ.cοΜ
到第二天凌晨时分,呼奢部在事实上,已经失去了继续作战的能力。
其常备的骑兵,有超过一半,失去了作战力。
剩下的,也都是疲惫不堪。
在精神上,更是受到惨痛打击。
呼奢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呼揭骑兵,不断的冲击自己的防区。
看着自己的牲畜、妻子,被那些残忍的匈奴人掳走。
而他们,却无能为力。
甚至只能旁观。
这种打击和折磨,让呼奢人动摇。
甚至,已经有人起了投降的念头。
虽然,其实,现在呼奢部还有至少两万的青壮男丁。
并拥有足够将他们武装起来的战马。
但,这些人里能作战,会作战的,不过三五千。
而这些人都已经被呼揭骑兵打怕了。
何况,对于引弓之民而言。
投降和臣服,从来算不得什么屈辱。
打不过就加入,才是真理。
东胡帝国和月氏帝国覆灭时,都有大量的东胡人和月氏人投降匈奴,并成为匈奴人。
乌恒人崛起幕南时,也有无数没来得及跟随单于庭撤退的部族,屈膝投降,加入乌恒。
而呼奢屠各,也已经失去了对部族的控制。
准确的说,是他被部族抛弃了。
连续的失败,使得呼奢部用脚投票,将他的权力剥夺。
现在,没有人再愿意听他的命令。
甚至没有人理会他。
他只能抱着马奶酒的酒囊,一个人蜷缩在部族的穹庐里,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
延和二年春三月十九,辰时。
晨雾刚刚散去,隆隆的马蹄声,就已经破雾而来。
郝连破奴,勒住战马,矗立在这小山岗上,远眺前方,满脸的惊喜。
从昨天到现在,他带着氏族的骑兵,星夜兼程,终于赶到了天使指定之地。
更妙的是……
远眺着山丘上下,山谷内外。
这个鶄泽附近最重要的制高点,连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们存在。
“太好了!”郝连破奴兴奋的喊道:“先登之功,我拿到了!”
因为在汉朝内郡游学过的缘故,郝连破奴对汉军的军功制度还是有些了解的。
所以他很清楚,先登之功的含金量有多高?
不夸张的说,仅仅是这个功劳,就足够他在汉朝拿到一个公乘的爵位!
更妙的是……
这场战争,天使已经宣布了,一个呼揭首级比匈奴四大氏族本部首级。
换而言之,他只要率领自己的骑兵,再砍下十几个至多几十个呼揭人脑袋。
那么,他就有机会,觊觎一下一个封君的头衔。
只要成为汉朝封君,那么……
“子子孙孙,尽公卿!”握住拳头,郝连破奴在心中畅想起家族未来的鼎盛情况。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必须在侍中率军赶到之前,将此地牢牢守住。
决不能让此地落入敌人之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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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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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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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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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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