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小巷之中,一片欢乐祥和的过年气氛。
在这个日子,哪怕是长安城里最穷的人家,也会拿出一年的积蓄,为家里置办许多新物件。
多数孩子,都是在这一天,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新衣服和新玩具。
甚至,能够吃到以前吃不到的各色零食、小吃。
而大人们,则在家里内外,忙碌着、准备着祭祀先人。
但,在靠近未央宫的周围,以尚冠里大道和嵩街为核心的贵戚区、富商区。
家家户户,都屏息凝神,时刻关注着未央宫的动静。
数不清的使者,驱策驰骋于道路之中,将一个个来自未央宫的最新消息传回各自主人耳中。
“大手笔啊!”当未央宫中传回来了朝堂决定在青徐扬大兴土木的事情后,无数人立刻就陷入了癫狂之中。
国家,已经确定要进行数个超级工程了!
扬州有越池工程,徐州有鸿沟2.0,超级计划,至于青州,黄河治理和运河开凿并举!
商人、豪强、官员、权贵,激动的无法自抑!
所有人立刻都开始清点自己名下的訾产,特别是奴婢数量。
每一个人都感觉,一座超级金矿,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哪怕只用合法手段,每一个人都将赚的盘满钵满。
家族的财产,将在短时间内滚雪球,一年翻番,两年十番都不是什么梦!
然而,很快,另外一个消息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感觉愤怒不已了!
“那张蚩尤想干什么?”
“混账!”
“该死!”
“可恶至极!”
无数的谩骂和狂怒,立刻就在数不清的贵族、官员、商人宅邸之中传出来。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隧营计划,就像釜底抽薪,使得许多人的美梦落空。
成千上万的五铢钱,数不清的黄橙橙的小可爱,忽然之间就不翼而飞。
谁受得了?
对于这些人来说,张越的行为,比匈奴人甚至是当初的轮台王国、大宛王国还要可恨!
可是,偏偏,他们还无力对抗,甚至根本没有能力来报复!
报复张蚩尤?
嫌命长吗?
只是看看这位权贵脚下的尸骨,所有人都是不寒而栗。
丞相、太仆、帝姬、外戚、列侯、勋臣……
他都已经打了一遍,砍了一遍了。
就连诸侯王,也干趴了一个!
在这个长安城里,张蚩尤之名,在贵族二代圈子里,已经堪比魔王,足可止小儿夜啼!
反正,在现在是没有什么人,能提起胆量去对抗这位权贵了。
甚至连公开议论的胆子也没有!
至于对抗?
那就比报复张蚩尤还要难!
最起码,其实真要想办法,不是没有可能解决这个该死的家伙。
权贵们有着无数暗算和坑人的计策。
明的不行,可以上暗箭嘛!
这长安城里,死的不明不白的大人物,又是一个两个了。
远的不谈,当朝天子统治期间,死因不明的大人物,就已经足够组成一个加强连了!
武安侯田蚡,曾经权倾朝野,但最终疯癫而死。
冠军哀候霍膻,乃父遗泽加身,未及成年,就已经得到了整个汉军边塞将校的认可。
无数人期待着他成年加冠,然后复制乃父的传奇道路。
然而,这个美梦在泰山脚下戛然而止。
还有当初,匈奴单于的亲弟弟,在长安,处于严密保护和重重防护之下,却连半年都没有撑过去就一命呜呼。
论玩阴谋,搞小动作,谁能比的过这些经营无数年,有着无数人脉的权贵?
但,经过大朝议公议后的结论,却是不可能推翻和对抗的。
因为,这代表着,此事是得到了全天下所有官员、贵族的一致认可。
是天下公议的结论!
对抗它,等于与天下为敌。
大汉帝国的专政铁拳,在现在的威慑力,可是很可怕的!
所以,这些人终归也只能是骂骂咧咧几句。
然后忍着钻心彻骨的痛,去琢磨自己该怎样从中渔利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
很快,就有聪明人发现,好像,其实,大概,这个事情还是有渔利的空间的嘛!
东南大兴土木,虽然劳动力貌似不缺了。
但……
物资呢?
哪怕是修一条几里长的渠道,也是镐、钎的。
东南规模如此庞大的水利建设工程,还能离得开各类工程物品的供应?
而且,这么多工程,就意味着需要大量官吏和人手。
这都是自家的机会啊!
这样一想,大家就立刻行动了起来。
有关系的找关系,没关系的出钱攀关系。
大朝议还未结束,各位朝臣,特别是九卿一级的重臣家门口,就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黄金、珍宝、珠玉,跟不要钱一样的被塞在一个个大包小包的礼盒之中。
美女、宝剑、土地,更是一下子就全部都冒了出来。
反正,大家的诉求只有一个——请阁下务必手下俺这点微不足道的礼物。
也没有人会担心,收礼的人,会不会拍拍屁股不认账。
拿钱办事,替人消灾,百年来这一规则,童叟无欺。
只要收了钱,肯定会办事!
某些节草很高的人,甚至假如事情没办成,还会退款,简直良心!
………………………………
与此同时,宣室殿之中,朝会暂时告一段落,进入了中场休息时间。
一个个侍女,端着茶水、瓜果和其他点心,进入殿中,奉给群臣食用。
毕竟,很多人从昨夜开始,一直到现在,水米未进。
年轻人还好,老臣和元老们,肯定hold不住的。
特别是当今天子,自从接受了张越的建议后,就特别讲究。
一日三餐,肯定是定时的。
甚至连饮食,都有着特别安排。
就如同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这几样点心。
主菜是用蹲鸱粉包裹着蒸出来的馒头,其上点缀着肉酱,旁边放着一小碟的鱼子酱,深灰色的鱼子,宛如珍珠一般。
汤是一盅燕窝汤,汤汁晶莹剔透,散发着无穷香气,几颗大枣,漂浮在其中。
微微的尝了一口燕窝汤,天子就看向殿中,正在低头用膳的刘据父子,眉头微微紧锁,有些犹豫不决,始终无法最终下定决心。
此时,距离张越提议,成立一个跨州郡的,统一指挥和负责隧营的施工建设、河道整修和防汛任务的官署,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此事,已经得到了群臣的一致认可,
就连官署的名字,也有几个候选了。
但选谁去领导和控制这个官署,却让他无比头疼和纠结。
在理论上来说,他应该选太子刘据。
毕竟,刘据是储君,还曾多次监国,有着扎实的政治基础和官员系统。xǐυmь.℃òm
而且,以储君兼任总督治河、河防、水利、运河诸事,也确实可以告诉天下人,朝堂对此事的重视。
但疑虑,却是有的。
这个儿子,万一再搞砸了这个事情,如何收场?
由之造成的影响,怎么平复?
这可不是李禹一案,大家悄悄的处置,甚至,连李禹的罪名,也只是贪污受贿,而非背主叛君。
尽可能的帮刘据收拾了手尾。
虽然在长安的朝臣之中,基本上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天下庶民与官员,基本都是茫然的。
而这治河、水利之事,牵扯巨大。
单单是计划的隧营,就可能会有数以百万的人民!
所涉及的工程,更是涵盖青徐扬,甚至还延伸到了三河地区,并在未来可能发展成为一个遍布整个长江黄河流域的超级官署。
这样的事情,万一这个太子,再捅出篓子,做了错误的判断。
这影响的就是全天下!
更麻烦的是,很可能再也无法向天下人隐瞒了。
太子犯错,一定广为人知,那就是糟糕透顶!
因为,他将可能会成为一个不再完美的君王!
君王不完美了,就表明其身上的光环褪去,再也不能永远正确,永远光辉!
虽然,刘据只是太子,并非天子。
但总归会伤害刘氏的统治合法性和政权的神圣性。
太宗皇帝劳苦一生,好不容易才在天下人面前树立的圣天子形象就可能要出现一道裂缝。
作为孙辈,天子可不想,太宗皇帝的努力,在自己手里葬送。
但不选太子,就只有长孙刘进可以选。
当然,在理论上,他还可以从昌邑王刘髆、燕王刘旦和广陵王刘胥里选。
甚至还可以让小皇子刘弗陵去挂个名,而将此事在事实上委托于多位重臣联合监管。
但这终究也只是理论可行,现实中,他真要这么做了。
保证第二天,整个北阙城楼下,都会挤满劝谏的士大夫贵族。
而且,这种事情,又不是开玩笑的。
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让其他儿子,出任这样的重任。
等于宣告天下——朕要废太子!这立刻就会使国家分裂!
所以,他只能在刘据和刘进之中二选一。
刘进相较于乃父,优点当然是有不少的。
首先,这个长孙年轻,年轻就意味着可塑性极强,若让刘进去负责此事,经过这治河工程和其他运河工程的捶打,不用五年就能锻炼出来!
更可在这其中,学习如何处理郡国、地方、诸侯的矛盾,并知道该如何协调各方利益。
这可是书本上根本学不到的东西。
不必担心,重蹈鲁哀公的覆辙。
其次,刘进没有受到过太多利益集团的牵扯,本身相当干净,这意味着,他可以更好和更恰当的处置各类事情。
又有张子重在旁辅佐,以这个臣子最近展现出来的手腕和果决,也就不必担心,这个长孙到了地方会被地方胥吏绊住手脚。
只是,这缺点和弊端,也同样突出。
主要是年轻,根基太浅,身边没有什么人。
除了一个张子重,似乎还不错,就没有了其他够分量的臣子了。
若贸然让其承担这样的重任,且不说能不能把握分寸,控制力度。
恐怕,就连架子都很难搭起来!
故而,天子内心纠结不已,权衡不定。
拿起勺子,又喝了一口燕窝汤,天子微微的叹了口气,然后就对身侧一直站着的张安世,低声问道:“尚书令,卿觉得,太子与长孙,孰能担当大任?”
张安世闻言,吓了一大跳,立刻就轻声答道:“臣愚钝,安知此事?”
天子闻言,失望的摇了摇头,低声叹道:“也对,卿非汲长孺……”
若是汲长孺在,一定会给自己一个答案的!
那个顽固的老家伙,虽然脾气犟,但敢说实话,敢讲真话,特别是敢讲那些他不喜欢或者在旁人眼里以为是禁忌的话。
可惜,他已经死了二十年了!
自汲长孺后,再也没有一个敢于冒着他发怒的风险,讲真话的近臣。
甚至,为了争辩,能跟着他这个皇帝一起去上厕所,蹲在在门口,喋喋不休。
汲长孺活着的时候,天子觉得胍噪,就打发这个家伙去了淮阳。
然而,等汲长孺一死,他就不可避免的常常怀念。
张安世听着,不敢答话,只是恭身弯腰。心里面却是稍有吐槽:“这满朝上下,谁能跟汲黯比资历啊?”
若他有汲黯的资历,大约也能有那个胆子!
可惜没有!
天子却是放下勺子,朝在御阶下的坐席上大快朵颐的张越招了招手,道:“卿近前来……”
张越一见,连忙放下餐具,小心翼翼的提起绶带,亦步亦趋,走上御阶,来到天子御座前,拜道:“陛下有何吩咐……”
天子朝他招手,道:“卿再近前来……”
张越看了看左右,提起绶带,再向前几步,来到了天子面前。
“朕问问卿……”天子轻声:“依卿之见,太子和长孙,谁更适合去主持河道工程?”
张越一听,吓得寒毛倒立!
这是送命题啊!
可又不敢不回答,好在,他还有些机智,立刻想起了后世几位聪明人的答案,立刻拜道:“陛下,臣以为,这个问题陛下不该问臣,陛下应当去问家上和长孙殿下,看看家上和长孙的意愿啊!”
“若是有志于此,陛下自然会做出圣裁的!”
天子听着,眼睛一亮,挥手道:“朕知道了……”
是啊,自己应该去问问太子和长孙,看看他们两个的态度。
若有人不想去,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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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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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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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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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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