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凄凉如水,黯淡的星光下,这个建章宫一片静悄悄,只有风在低低吟唱,室外的温度,已经降到了大约一摄氏度的样子。
确实有些冷了!
张越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提起被放在温室殿门口的骠姚剑,挂到腰间,就迈步向外走去。
“贤弟不需要一个灯笼吗?”上官桀提着一盏宫灯,出现在张越面前,将手里的宫灯递给张越,他就笑着问道:“听说贤弟所煮参汤,陛下饮之龙颜大悦啊!”
“多谢兄长……”张越接过宫灯,道了一声谢,答道:“服侍陛下,这是愚弟的职责,不敢说好,但求陛下喜欢!”
上官桀呵呵的笑了一声,道:“贤弟过谦了,过谦了!”
温室殿中方才发生的一切,他都已经知道了。
天子喝了这张子重的参汤后,据说几乎返老还童,于是龙颜大悦,要嘉其为关内侯,还要给赐给食邑两千七百户!
这个事情,差点没让上官桀嫉妒的发狂!
他辛辛苦苦,劳累这么多年,绞尽脑汁的逢迎这位陛下,十几年的辛苦,到头来还不如被人煮一碗参汤!
这真是让上官桀满心不是滋味。
还好,这个张贤弟婉拒了,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出来打招呼了。
但在嫉妒之余,上官桀无比清楚的知道了一个事情这就是这位贤弟,这位张子重张蚩尤,恐怕会变成朝堂上举足轻重的重臣、权臣。
只要今天晚上的事情一传开,所有机灵的人,都该知道,自己必须去拍马了。
因为,从此这位侍中官,将在当今天子面前,拥有举足轻重,甚至称得上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说不定,人家一句话,就可以轻易而举的决定一个太守甚至三公九卿,乃至于国家大策的废立!xǐυmь.℃òm
所以呢,赶紧抱大腿啊!
现成的大腿,还不抓紧抱住,难道要等大腿边上全是人,怎么挤都挤不进去再来抱吗?
到那个时候,恐怕想抱也不抱不上了。
靠着拍马逢迎,才有今天的上官桀,当然是聪明的。
所以,他笑着凑到张越身边,像下属一般,轻声问道:“贤弟啊,愚兄可能有幸将在年后出任太仆……”
“贤弟也知道的,太仆为贼臣公孙贺父子把持二十余年,上上下下,皆是彼辈之人,愚兄初初上任,恐怕力有未逮,且贤弟素来才智无双,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意见,可以为愚兄参考参考?”
这几乎就等同于,举起双手,请求张越指导太仆事务了。
对士大夫们来说,这种事情他们是死也做不出来的。
但,上官桀早就把脸皮和节草丢光光了,所以也就根本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了。
他现在只知道一个事情,这就是太仆事务和太仆未来的改革、改进方向,没有这个‘贤弟’的参与,就可能随时有失败的风险。
万一,自己上任后,有个事情没做好,不对这个‘贤弟’的胃口,人家在给天子煮参汤的时候,随口提一句:“啊呀,上官桀这个人做事就是不靠谱啊,陛下您看,太仆的某某事情,就被搞成了这个样子……”
那他这个太仆,还坐得稳吗?
恐怕,得收拾包袱回家种田了。
虽然,这个事情在现在来看,上官桀感觉是不太可能的。
但万一呢?
再者,若能进一步取得对方支持,那他将来在太仆衙门,还不就是可以搞成一言堂,想做啥做啥。
谁敢和他做对,谁就准备回家种田!
张越听着,自是清楚上官桀的意思。
这宫廷和朝堂上,其实和民间一样。
大部分人都是捧高踩低。
谁得势,谁得宠,谁掌权,谁就是大佬!
旁的不说,就连民间一个家庭内部,能赚钱的兄弟就比穷光蛋兄弟相对要更受父母喜爱,更有话语权和地位!
所以,张越微微一笑,对上官桀道:“兄长言重了!”
太仆事务,关乎汉家骑兵的未来发展。
张越没有理由拒绝插手和施加影响的机会。
当然,不能太露骨,也不能太夸张。
分寸要把握好!
所以,稍稍想了想,张越就道:“以在下的愚见,兄长若要掌握太仆,做一番事业,首先要做的就是要肃清贼臣公孙贺父子的余毒!余毒不净,则祸患无穷,故孔子曰: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上官桀一听,马上夸张的拜道:“贤弟高见,贤弟高见!”
这个事情,张越不说,他也会做的。
但是……
细细回味了一番张越的话,他的心中真是感慨万千啊!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啊!”上官桀叹道:“肃清贼臣公孙贺父子余毒,好!好!好!”
这个说法,可比他曾经计划的要美妙和高端的多了。
而且,更是掌握大义名分,可以借机整合太仆上下的利器。
谁不听话,就可以将他打成‘贼臣余孽’,打入另册,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这个旗号一打出来,就算太仆的旧有势力,想要叽叽歪歪,也只能跪下来求饶了。
“看来,吾也要加强文化修养,不能不读书,更不能读书不求甚解了!”
想着这些,上官桀就再问道:“还请贤弟再指点一二……”
假如说之前,他只是为了抱大腿,加强关系,现在,上官桀是真的向张越求教了。
没办法,人家就是这么犀利!
一句‘庆父不死鲁难未已’的口号和一个‘肃清贼臣余毒’的政策,几乎完美的为他制定了掌握权力的基础。
“太仆三十六苑五监六厩,官吏牧民十有余万,又有官奴婢十余万,体系庞大,其中关节错综复杂,贼臣父子又长期把持太仆,造成种种弊端,愚弟听说,甚至有官奴婢衣食不足,困顿而死,兄长若任太仆,首要任务,在于革除旧弊,令上下各有所安,起码要令官奴婢衣食足,衣食足方能牛马肥!”张越轻声说着:“而欲要如此,非得精简机构,淘汰官吏,缩编部署!”
汉室九卿有司每一个都是一个庞大的独立机构!
像少府,雇工十几万,官吏数万,奴婢上百万,拥有自己的官署、庄园、工坊、监狱、军队和执法官。
太常卿和大鸿胪,甚至各自下辖了一支野战军,关键时刻可以征讨不臣!
而太仆也很威风!
全盛时期的汉太仆,三十六苑五监六厩,在栏战马四十万匹,其他牲畜数以百万计。
是汉家战争机器的发动机。
故而在九卿之中,太仆在战争方面的发言权,排序相当靠前。
而且,太仆还掌握着相当大一部分的军费分配权。
公孙敬声就死于贪污北军军费。
只是,曾经的辉煌,早已经是过往了。
这二十年来,太仆在公孙贺父子的胡乱指挥和中饱私囊之下,日渐衰退。
如今,太仆三十六苑五监六厩,连官吏带奴婢牧民二三十万人。
但在栏马匹数量,却不足二十万!
合格战马数量,低于十万匹!
人比马还多!
现在的太仆,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个官僚机构。
就差一点点,就可以达到汉弗莱爵士引以为傲的皇家海军四艘主力舰,配备六十位海军上将的可怕地步!
而官吏的臃肿,导致了太仆效率日益下降,太仆效率下降又进一步恶化了太仆的财政。
于是,张越在兰台就看到了,太仆麾下的牧场之中,不仅仅牲畜日益凋零,牧场年年退化,就连负责牧养牲畜的奴婢、牧民,也是日益困顿。
独独是那些官僚,一个个吃的肥头大脑,大腹便便。
上官桀听着,神色严肃起来。
这个弊病早在他还在给天子养马的时候就知道了。
公孙贺父子把持太仆衙门,将大量经费和资源挪用,为自己的个人享乐。
上有所行,下有所效。
于是,上上下下,一起瓜分太仆经费,可大家都去贪污了,没人做事怎么办?总得有人做事吧!?于是又大量扩编官吏,让新增加的官员去做事,可新增加的官员又不傻?你们吃香喝辣,劳资累死累活?不可能!于是也加入其中。
恶性循环,由之开始,在二十年间,太仆的百石以上官僚数量从不足三千,迅速番了十倍,如今几近三万人!
于是,就连天子马厩的御马,也得不得充足的给养。
据说,即使是放牧汗血马和大宛马的龙马监和大宛厩里放牧的汗血马和乌孙马,也有很多因为营养不良而大批死亡。
剩余的马群数量,已经不足三千。
要知道,当初李广利伐大宛,可是最终从大宛带回了一千五百匹最好的汗血宝马!
汉家又从乌孙引进和购买乌孙马,前后数千匹。
但现在,汉家牧场之中这两种马群的数量,不升反降!
情况可谓触目惊心。
但……
倘若要按照张越的意思来动手,那就恐怕要下狠手才行!
得罪的人,将是数以万计!
上官桀,可没有这个胆量和气魄!
“贤弟啊……”上官桀颤抖着对张越道:“如此一来,恐怕太仆上下,皆将以愚兄为敌!”
“怎么可能?”张越哂笑了一声,道:“兄长,不是可以肃清贼臣父子余毒吗?”
“多肃清几次,每年肃清一批,不就可以完成裁汰官吏的任务了吗?”
在张越看来,用三年时间,裁汰至少两万官吏以后,太仆衙门才能重新焕发生机,重新恢复活力。
上官桀听着,却是感觉毛骨悚然。
裁汰官吏,这个事情可不好做,哪怕有着‘肃清贼臣父子余毒’的旗号,也是难上加难。
因为,在过去二十年中,公孙贺父子在太仆衙门,私相授受,早就将上上下下都变成了近亲繁殖的怪物。
这些人,彼此盘根错节,互相联姻,砍了这家,就会牵出无数人。
更紧要的是,很多人都有关系,在朝中有人。
动他们,势必会引发太仆之外的其他人的议论。
他可能会hold不住!
甚至会被无数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张越看着上官桀的神色,知道他怕了。
连忙给上官桀打气:“兄长不要担忧,若兄长在太仆大刀阔斧,力行变革,愚弟愿始终与兄长并肩作战!”
历史上,霍光当政,为了革除这个弊端,于是大力鼓励私人养马。
这个办法,倒是可以,只是私人养马,只会注重经济效益,只能带来一时之利。
而且私人牧马,也无法集中资源和人力,培养和培育优良战马。
所以,西汉王朝后期,战马的质量不断下降,以至于中国始终诞生不了类似阿拉伯纯血马那样的本土优良马种。
这养马和重工业是相通的。
靠私人或者私企,是不可能搞成的,必须以国家的意志,集中资源,以极大的牺牲和极大的毅力来坚持,才能有希望成功!
毕竟,私人要利润,而国家追求的是国家利益。
上官桀听着张越的话,仔细想了想,然后道:“若是贤弟能支持愚兄,那愚兄愿意一试!”
反正,最开始,肃清贼臣父子余毒的时候,是不会有阻力的,也没有敢阻拦。
若情况好,他就继续乘胜追击。
若势头不对,他也可以保住现有成果,怎么算都不亏!
张越却是高兴起来,对上官桀拜道:“兄长若果真能如此,那未来,三公之中定有兄长一席之地!”
这话是真的。
马政搞好了,哪怕仅仅是恢复到元鼎年间的情况,上官桀也是功德无量!
拜为三公之一,甚至拜为丞相,一点也不为过!
而上官桀是有能力搞好马政的。
别看他是拍马上位的,但,这位未来的左将军,在马政上的本职专业能力,却是首屈一指的。
不然,昭宣之时,汉室的战马数量也不可能恢复的那么快!
上官桀立刻就笑了起来,对张越道:“那就多谢贤弟吉言了!”
在他看来,这其实是张越在向他许诺,未来助他成为三公。
他看了看张越,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若贤弟不嫌弃的话……愚兄愿与贤弟结为异姓兄弟,守望相助……”
张越听着,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异姓兄弟?
你当这是三国演义吗?
再说了,两个侍中官结为异姓兄弟,天子知道了会怎么想?
上官桀见状,立刻也跟着笑了起来,道:“愚兄失言了,失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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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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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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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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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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